分卷(47)
大人,夫君貪贓枉法是真,暗殺同僚也是真,只是這圖謀造反卻是子虛烏有,還望大人明察秋毫,莫要聽信小人的誣陷。 傅南陵挑了挑眉,道:小人?不知高夫人口中的小人是誰? 簡簡單單的三兩句話,便將桀驁的高夫人拿捏,季翎嵐再一次驚嘆傅南陵的心智。 高夫人一怔,臉上有一瞬間的猶豫,隨即說道:自然是李泰,他仇恨夫君殺了劉吉和李恒,又嶂盟于死地,故而誣陷夫君圖謀造反,望大人明察秋毫,切勿輕信他的話。 李夫人言之有理。傅南陵點點頭,道:不過可惜高大人圖謀造反一事,倒不是李大人所言。 不是?高夫人的眼神閃了閃,似是岬攪聳裁矗道:大人,無論是誰誣陷夫君,那都是子虛烏有之事,望大人明查。 我倒是愿意相信高夫人,只是皇上就難說了,畢竟一邊是犯了重罪的犯人,一邊是位高權重的忠臣,該信誰的話,相信高夫人應該心知肚明吧。 季翎嵐心中暗笑,傅南陵是擺明了將高夫人的懷疑對象,引到張漢臣身上,他是嵊謎庵址絞劍誘導高夫人說出有關張漢臣不為人知的秘密。只是他不明白,為何傅南陵不直接去問高瑾,畢竟是張漢臣搬倒了他,按道理來說高瑾應該更恨張漢臣才對。 高夫人眼中出現焦急之色,道:大人,您切莫被張漢臣那個jian賊騙了,他不是什么好東西。 傅南陵感興趣地看著高夫人,道:哦?此話怎講? 張漢臣之所以不與夫君同流合污,并非他品行高潔,而是因為他與夫君有宿怨。 宿怨?我向來喜歡聽故事,高夫人不妨詳細說說。 大人,犯婦自知有罪,不敢請求寬恕,只求大人能保犯婦幼兒一條生路,他方才兩歲,人事不知,定不會做出有礙大人和朝廷之事,若大人答應犯婦之請求,犯婦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高夫人這是在跟我講條件?傅南陵的語氣依舊很淡,卻能讓人聽出他的不悅。 犯婦不敢!高夫人匍匐在地。 傅南陵沉默地看著高夫人,房內安靜地聽不到任何聲音,季翎嵐只覺得氣氛有些壓抑,方才只是垂著頭跪在地上的另外兩人,也本能地匍匐在地。 季翎嵐坐在輪椅上,安靜地看著傅南陵,雖然他心有不忍,有心嵋幫那個無辜的孩子,卻也知道現在不是插話的時候。 好,若高夫人所說,其價值能抵得過一條命,那我便應下。 高夫人聞言不禁松了口氣,欣喜地說道:多謝大人! 身邊的兩名婦人見狀像是看到了希望,紛紛開口說道:大人,求大人寬恕我們的孩子,求大人開恩饒他們一命! 見傅南陵眉頭微皺,小李子即刻出聲說道:放肆!再喧嘩,大刑伺候! 兩名婦人被嚇的一個機靈,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卻不愿意放棄這次機會。跪在高夫人左側,眉目姣好的婦人,乞求道:大人,犯婦是高瑾的寵妾,知曉他不少秘密,犯婦什么都愿意說,只求大人饒我女兒一命。 另一名婦人也開了口,大人,犯婦也知曉,求大人饒過我女兒。 傅南陵看著堂下的婦人,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道:能否保得住你們的兒女,就看你們提供的信息是否有其價值。那便由高夫人先說吧。 是,大人。高夫人停頓了停頓,接著說道:高瑾與張漢臣原本是同鄉,故居都在遼廣的陵城。張家和高家原本是世交,在陵城也都是有威望權勢的家族,一切宿怨皆因一名女子而起。 女子?何等女子能讓兩大世家結了宿怨? 回大人,女子名叫如燕,原是陵城郊外長柳村農戶的女兒,一次偶然的機會,高瑾和張漢臣結伴出游,碰到了上山采茶的如燕,兩人皆對如燕一見傾心,心里打定主意要將如燕迎娶進門。 高夫人低垂著頭,眾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卻也沒有出聲打擾。 停頓了一會兒,高夫人繼續說道:他們將心意告知家中,卻遭到了家中長輩的反對,雖然如燕身家清白,可她身份低微,家境貧寒,到底是門不當戶不對,更何況當時張家和高家早有婚約。 第47章 昭明元年遼廣陵城高府內, 高遷怒視著跪在堂前的高瑾,訓斥道:混賬,你與蓮兒早有婚約, 如今卻因一農家女子毀約, 你將同你一起長大的蓮兒置于何地, 又將高家的臉面置于何地, 往后高家在這陵城該如何自處? 父親, 我一直把蓮兒視為meimei, 對她從未有過男女之情, 就算娶她過門, 也定不會給她幸福,如今取消婚約, 也是為她好。 為她好?你可知女子被退婚,旁人會怎么說, 你讓她今后還如何嫁人?混賬東西,你到底是個讀書人, 如今竟說出這般厚顏無恥的話,簡直是混賬至極!高遷被氣的臉色漲紅。 高遷與張平(張漢臣的父親)是至交好友, 兩人的關系猶如親兄弟一般,所以才早早的就定下了兒女的親事。因為膝下無女, 只有高瑾一個兒子,高遷也一直將張秀蓮(張漢臣的meimei)當做親生女兒來疼。如今高瑾說出這般不負責任的話, 著實氣壞了高遷。 高瑾跪在地上乞求道:父親, 兒子求您了, 我是真心喜歡如燕,想娶她為妻,您就成全我們吧。 混賬!高遷一腳踹在高瑾身上, 怒不可遏地說道:簡直恬不知恥! 旁邊的高夫人一看,連忙走上前扶助了高瑾,既生氣又心疼,說道:瑾兒,你怎的如此糊涂,蓮兒乃是大家閨秀,又與你青梅竹馬,那個農家女哪一點比得上她? 母親,蓮兒雖好,可我對她并無半分男女之情,我真心傾慕如燕,還請母親幫我勸勸父親,成全兒子的一片癡心。高瑾見高遷那里走不通,又將主意打到高夫人身上。 高夫人看向高遷,還不待說話,就被高遷打斷,道:你不用替他當說客,只要我還活著,退婚的事就絕不可能! 老爺,蓮兒之于你我,就像是親生女兒一般,我又怎能做出那等糊涂事。見高遷的臉色緩和,高夫人走到桌前倒了杯茶,端給高遷,溫聲說道:老爺,喝杯茶,消消火。你們是親父子,何必弄得跟仇人似的。 高遷和高夫人的感情向來很好,雖然也納了一房妾室,卻一直將對高夫人敬重有加,但凡內宅的事從不插手,一律交給高夫人處理,即便妾室因為有子傍身,幾次三番的挑撥離間也沒有。在高家,也就只有高夫人的話,高遷能聽得進去,這也是高瑾求高夫人的原因。 還不是你教出的好兒子,這般不知好歹!雖然高瑾不是高夫人的親子,但高瑾一出生便跟在高夫人身邊。 是是是,都是妾身的錯。 高夫人說話向來溫柔隨和,高遷聽著氣也消了不少。 老爺,俗話說的好,家和萬事興,如今我們已經年邁,就只有瑾兒一個兒子,他的品性如何,老爺應該心知肚明,自小聰慧,從未犯過大錯,也不曾讓老爺cao過心?,F今也已經過了鄉試,中了舉人,只待明年便能進京趕考。若是進了三甲,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您又何必在這時候分他的心。 怎的是我分他的心,是他自己不爭氣! 見高遷又有發火的跡象,高夫人連忙說道:老爺,想要解決此事,又不止悔婚一條路,你們又何必針尖對麥芒,壞了父子間的情誼。 高遷一怔,隨即問道:夫人此話是何意? 高夫人笑吟吟地說道:男人三妻四妾在所難免,既然瑾兒喜歡,那便納為妾室。不過有個前提,瑾兒明年春闈必須金榜題名,在和蓮兒大婚之后,再將人抬進門。老爺,您看如何? 高遷一聽倒也在理,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高瑾,道:夫人的話,你可聽清了? 高瑾有一瞬間的猶疑,隨即說道:多謝父親、母親。 高瑾本以為此事定了下來,便歡歡喜喜地去找如燕,將這件事告知與她,誰知卻看到張漢臣先他一步找到如燕,看著兩人卿卿我我的模樣,高瑾嫉妒心發作,認為張漢臣不顧兩人的兄弟情,勾搭他心愛的女人,是對他的背叛,心里便恨上了張漢臣,暗暗發誓一定要得到如燕。 高瑾將張漢臣私會如燕的事,有意無意地透露給張秀蓮,借她的口讓張平知曉,張家父子大鬧一場??筛哞獩]想到的是,張平拗不過張漢臣,居然松了口,答應張漢臣娶如燕為妻。 高瑾始料未及,眼看著張漢臣就要迎娶如燕,他便起了歹心,假借張漢臣的名義,將如燕騙了出去。在如燕的吃食中下了藥,不僅侵/犯了如燕,還設計讓人撞見。 如燕的名聲壞了,不得不忍痛離開張漢臣,幾次尋死未果下,被高瑾接進了高府。張漢臣不愿放棄如燕,也無法接受已經不潔的她,只能每日借酒澆愁,與高瑾之間從此結了怨。 還未進門,高瑾就先收了小妾,致使張秀蓮每日以淚洗面,郁結于心,不久后便生了一場大病,很快便撒手人寰。 張漢臣對張秀蓮最為疼愛,張秀蓮的死徹底激怒了他,他幾次三番找上門尋釁滋事,最終無果,交好的兩家不僅從此再無來往,還存了宿怨。諷刺的是高瑾進士及第后,娶了戶部侍郎的女兒,也就是現在的高夫人。而他口口聲聲說著喜歡的如燕,自從得到后,便棄之如履,在為他剩下一個兒子后,便撒手人寰。 之后張漢臣做了武將,高瑾做了文臣,兩人同在遼遠就任,明著相安無事,其實一直在內斗,只是高瑾與孫毅聯手,張漢臣獨木難支,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傅南陵諷刺地笑了笑,道:原來高大人和張大人還有如此精彩的往事。不過這倒是給張大人找了推脫的好借口,他也是因為自身難保,所以才對遼遠的事聽之任之。高夫人,你這番話的價值,可抵不過一條人命。 高夫人心下一急,連忙說道:大人莫急,犯婦還未講完。 傅南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皺了皺眉。小李子見狀連忙去換茶,臨走前不忘將季翎嵐面前的茶杯也端了去。 傅南陵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哦?那就請高夫人繼續。 張漢臣之所以被高瑾拿捏,還因高瑾手里握著他的把柄。 傅南陵和季翎嵐對視一眼,問道:什么把柄? 昭明十二年,嵐國入侵邊陲重地交城,梁河梁大人領命前往支援,那時張漢臣只是一名副將。兩軍一次交戰中,梁大人身受重傷,被打落馬下,是張漢臣冒死將人救出。因此事,梁大人對張漢臣十分信任,時常與他商議戰事,并在戰報中對其贊賞有加??闪捍笕藚s不知,自己信任之人,一心想著將他置于死地。 一直未曾說話的季翎嵐,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張漢臣與那位梁大人有仇?為何要置他于死地? 高夫人等了一會兒,見傅南陵沒有出聲阻攔,回答道:只因梁大人擋了他的路,只要梁大人還活著,張漢臣的晉升之路,就會遙遙無期。 季翎嵐疑惑地問道:怎會如此,梁大人不是對張漢臣贊賞有加么?有了他的舉薦,張漢臣的晉升之路才會更快吧。 傅南陵為他解惑道:阿嵐有所不知,當時遼遠的都指揮使乃是梁河,張漢臣應是他的副手,在我朝為官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便是在正職未卸任之前,副職不會被晉升,除非是皇上特別提拔。 原來是這樣。季翎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道:那后來呢,張漢臣是如何害死的梁河,高瑾又是如何知曉此事? 高夫人接著回答道:當時梁大人雖然傷重,卻也只是皮rou傷,原本應是調養一段時日便能大好,可事實卻是梁大人的病情遲遲不見好轉,纏綿病榻一月有余,竟不治而亡。 聽到這兒,季翎嵐微微皺起了眉,猜測道:難道是隨軍醫師出了問題? 高夫人恭維地說道:大人睿智。張漢臣收買了隨軍醫師,讓他在梁大人的藥里動了手腳,以致梁大人的病情沒有絲毫好轉,反而越來越重,最后不治而亡。 軍中醫師只有一位? 原有兩位,其中之一在兩軍交戰之時被敵軍射殺。 若是這樣,那醫師動起手腳可就方便多了,增加藥量,或者讓梁大人食用與藥物相沖的食物,都能致使病情加重。對于這一點,在場人沒有比季翎嵐更了解。 大人所言極是。那醫師得手以后,原以為張漢臣會信守承諾,卻不想他要殺人滅口,不過好在他命大,被人所救。救他的人正是高瑾埋在張漢臣身邊的釘子,所以對于此事高瑾一清二楚,也因此張漢臣被高瑾鉗制多年。 那名醫師何在? 就在城東的杏林藥材鋪,他是那里的掌柜,為了隱藏他的行跡,他的臉被毀,化名為韓林。 傅南陵看向一旁的鷹衛,鷹衛會意,領命而去。 傅南陵感興趣地問道:高夫人怎會知曉這些? 高瑾雖算不上好人,對我還算不錯,有事很少瞞我。高夫人說這話的時候并未自稱犯婦,而是用了我,可見她的心情有多復雜,也可以看出她對高瑾并非沒有感情。不過為了幼子,她不得不這么做。 傅南陵點點頭,道:若高夫人所言屬實,這消息確實值得上一條命。 高夫人聞言松了口氣,道:多謝大人開恩。 你們還有誰想說? 大人,我說。面容姣好的婦人連忙應道。 好,那你說說都知曉些什么? 婦人急忙說道:大人,高瑾殺過人。 高瑾殺的人不少,,不知你說的是哪個? 劉吉,是劉大人,那晚我犯婦親耳聽到他吩咐林校對劉大人下毒。 季翎嵐忍不住出聲問道:你可知他下的什么毒? 婦人搖搖頭,說道:不知,他們未曾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