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劉吉被高瑾所殺,這已是人人知曉的事情,好似沒什么價值。傅南陵語氣中滿是惋惜。 婦人聞言急切地說道:大人,犯婦還知曉一個秘密,夫人說的那個如燕并不是病死,而是被高瑾所殺。 哦,這是為何? 見傅南陵似是有了興致,連忙說道:那是因為如燕懷的孩子并不是他的,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季翎嵐一怔,隨即猜測道:不會是張漢臣吧? 婦人忙不迭地點頭,道:之前犯婦確實不知,不過方才聽夫人提及往事,我敢肯定高威定是張大人的親生骨rou。 一會兒自稱我,一會兒自稱犯婦,這個女人明顯不如高夫人穩重,是個沒什么心機的女人。 季翎嵐驚訝地問道:高威?你是說如燕的兒子是高威? 婦人肯定地說道:是,如燕的兒子就是高威。 季翎嵐和傅南陵對視一眼,道:高夫人,高府中的暗道你可清楚? 高夫人點點頭,沒有絲毫猶豫,既然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他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 清楚,在高瑾的書房內,有兩條通道,一條通往孫府,一條通往布政使衙門。 季翎嵐接著問道:除此之外,夫人可還知曉其他密道所在? 高夫人搖搖頭,道:犯婦知曉的只有這兩條。 那高大人是否有外室,或者私宅? 私宅有兩處,一處在城東,一處在城南,至于外室,應是沒有,若他想要什么女人,大可帶回府里,對于這種事,犯婦向來不約束。 傅南陵滿意地點點頭,道:好,今日收獲頗豐,若你們所言屬實,我定會信守承諾。 多謝大人。高夫人和貌美夫人相繼磕頭叩謝。 右側的婦人卻是一臉悲苦,她在高府中地位不高,也不是最受寵的,所知有限,眼看著兩人如了愿,她卻無能為力,想想自己的女兒,不禁抽泣起來,道:大人,求大人網開一面,放過小女,犯婦下輩子當牛做馬,也會報答大人大恩。 傅南陵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我有言在先,若是能說出有價值的消息,方能滿足你們的愿望,你有何想說的? 犯婦犯婦身份卑微,對高瑾的所作所為并不了解婦人想不出什么有價值的信息,只能跪在地上不停地磕著頭,哭著說道:大人,犯婦求您,求您放過小女,她才七歲,求您 傅南陵微微皺眉,揮揮手道:帶下去。 傅南陵話音落下,門外進來兩名鷹衛,和之前的那名鷹衛一起,不顧那名婦人的哀求,強行將人帶了下去。 季翎嵐見狀微微皺眉,到底沒有多說什么。 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的傅南陵,自然將一切看在眼中,道:阿嵐可是怪我心狠? 季翎嵐搖搖頭,道:那倒沒有,只是有些于心不忍。 那阿嵐為何不替她求情?傅南陵了解季翎嵐,再心善不過,他以為季翎嵐會替那夫人說話,而事實卻沒有,他很好奇。 我雖然不太了解朝廷律法,卻也知道圖謀造反的罪名,會落得怎樣的下場。你雖為皇子,身份尊貴,到底還是要聽皇上的,這樣的罪名能保得下兩個孩子,已是不易,我還要說什么?雖然說是這么說,想想之后的血流成河,季翎嵐心里也會難受。 一旁的小李子聞言不禁松了口氣,對季翎嵐的好感更甚。 傅南陵嘴角上揚,笑瞇瞇地說道:阿嵐,這世上怎會有你這般好的人? 我哪里好? 終歸是無能為力,季翎嵐在心里嘆了口氣。 傅南陵信誓旦旦地說道:哪兒都好,在我心里沒人比得上阿嵐。 季翎嵐笑了笑,道:對于張漢臣,阿陵打算如何做? 先留著,讓他們狗咬狗。 阿陵的意思是張漢臣會對孫毅下手? 傅南陵笑著說道:阿嵐,和你說話就是省心,一點就透。 對于傅南陵時不時的彩虹屁,季翎嵐表示已經能夠免疫,道:在張漢臣看來,高瑾手中握著他的把柄,和高瑾同流合污的孫毅很可能也已知曉,要想徹底消除隱患,就必須把孫毅也給除了。阿陵,有一點我始終沒想明白,為何你不審問高瑾?他跟張漢臣有宿怨,能瓦解他的勢力,張漢臣是主力,他應該怨恨張漢臣,巴不得張漢臣與他同歸于盡才對。 高瑾死了。 季翎嵐驚訝地說道:死了?何時的事,為何我毫不知情? 就在你被擄走的當天,高瑾咬舌自盡了。 咬舌自盡?被抓那么多天,他都沒想過要自盡,為何偏偏選在那天?當日可有人去過地牢? 傅南陵譏諷地笑了笑,道:有,咱們的張大人去過。 張漢臣?看來他是和高瑾達成了什么協議,所以才會甘愿赴死。那之前呢,高瑾被抓這么久,阿陵為何不審問? 審過,他承認劉吉和李恒是他殺的,也承認五年前的賑災銀是他貪的,只是對他與張漢臣的舊怨,只字未提。 季翎嵐眉頭微皺,隨即恍然,道:他之所以只字未提,就是在等張漢臣主動去找他,那他就有了與張漢臣談判的資本,以達成某種協議。 阿嵐就是聰明,我都沒想到。 你少來。見傅南陵睜著眼說瞎話,季翎嵐實在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突然腦袋里有個念頭一閃而過,隨即說道:不好,那個隨軍醫師有危險! 張漢臣敢配合我們抓高瑾,便已說明他已知那人的身份,遲遲未曾動手,只因他早已被架空,而我們的出現便是他翻身的機會,那人恐怕早在行動當晚便已被殺。 季翎嵐一怔,隨即問道:既然禍根已除,那為何張漢臣還要去地牢見高瑾?還有孫毅,他的出逃難道不是張漢臣有意放行? 當時抓捕高瑾,是我親自出面,所用人手也都是鷹衛,張漢臣沒有插手的余地,只能聽之任之。我突如其來的命令,讓他措手不及,他既要回軍營拔除異己,還要派人殺人滅口,以防萬一他只能先選擇放水,給孫毅報信,讓他有逃跑的機會。 季翎嵐恍然,按照傅南陵的思路,接話道:放走孫毅,他就沒了開口的機會,他只要在我們與孫毅交手的時候,趁亂殺人滅口,那他從今往后便能安枕無憂。而他去地牢見高瑾,并不是與他談判,而是將這個消息告知高瑾,高瑾會自盡,多半是因為希望破滅。這個張大人果然好心計。 可不是么,將我們耍的團團轉。 前世的張漢臣是遼遠一案中,唯一幸存還在位的官員,直到傅南陵繼位登基,他才因病去世,可以說他是當時唯一的贏家。 門外急匆匆進來一人,跪倒在地,道:屬下參見主子。 傅南陵語氣淡淡地問道:人找到了么? 回主子,藥材鋪內未見任何人,屬下問過街坊四鄰,皆言藥鋪已有數日未曾開門,也不見掌柜人影。 季翎嵐忍不住出聲問道:藥鋪中有何異常? 藥鋪中的藥材散亂,尤其是后院,似是發生過打斗。 季翎嵐接著問道:可曾發現血跡? 未曾。 傅南陵揮揮手,道:下去吧。 是,屬下遵命。 季翎嵐看向傅南陵,苦笑著說道:果然不出你所料,張漢臣真的殺人滅口了。不過,我們還是去現場看看吧。 傅南陵一怔,隨即笑著說道:阿嵐,現下已經入夜,要去也該明日再去,我們該回去了。 季翎嵐看看外面的天色,這才恍然回神,道:我竟忘了時辰。不過那兩座私宅,阿陵還是先讓人去守著吧,待明日我們再一起去看看。 好,都聽阿嵐的。 張府內,張漢臣正在書房處理公務,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道:大人,屬下有事稟報。 張漢臣手上的動作一頓,將手里的奏折合上,道:進來。 房門被推開,走進一名男子,三十歲左右,身材魁梧,手中拿著一柄鋼刀,來到堂前行禮道:屬下田剛見過大人。 張漢臣直截了當地問道:可是那邊有了動靜? 回大人,今日傍晚,三皇子帶人去了高府,其中便有這兩日命人搜尋的少年。 張漢臣微微皺眉,道:去了高府?所為何事? 回大人,三皇子命人提審了高夫人,以及高瑾的另外兩名妾室。 哦?提審高夫人?張漢臣的眉頭皺得愈發緊了,道:可知都問了些什么? 屬下不知。自從高瑾死后,地牢的守衛更加嚴密,嚴謹任何外人進入,屬下等無法靠近。 張漢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這幾日可有高威的下落? 回大人,屬下剛剛收到風聲,有傳言說高威在前往京都的路上遇襲,現今下落不明。 遇襲?張漢臣的臉色變了變,道:這時候前往京都,不是讓人當成活靶子么?怎的這般愚蠢! 田剛垂著頭不敢說話。 張漢臣沉默了一會兒,道:傳令下去,暗中搜尋高威的下落,務必確保他的安全。 是,屬下遵命。 張漢臣嘴角勾起冷笑,道:今日三皇子不是傳話說,那少年是在寧城西北十里外的地方逃脫的么?那就派人再走十里,好好搜索一番。 是,屬下遵命! 第48章 昭明二十一年七月十三, 季翎嵐和傅南陵吃過早飯,便去了位于城東的杏林藥材鋪,兩人坐馬車繞過了大半個寧城, 中途還換了一輛馬車, 這才來到目的地。 季翎嵐在傅南陵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臉色比傅南陵還白, 之所以這么大費周章, 不過是想甩開跟在身后的尾巴。 傅南陵心疼地輕撫季翎嵐的后背, 道:阿嵐, 你感覺如何? 季翎嵐搖搖頭, 道:無礙,一會兒就好, 我們趕緊進去吧,能不在外面停留, 便不在外面停留,以免被發現前功盡棄。 傅南陵扶著季翎嵐進了藥材鋪, 小李子緊隨其后,高斯則將馬車趕到一邊。 藥材鋪不大, 進門就是柜臺,東西墻的位置各擺放著兩個大的藥柜, 上面有很多小抽屜,抽屜上分別刻著藥材的名字。柜臺的最東面, 有一個可以開關的隔板, 拉開隔板的插銷, 就能進出柜臺。 柜臺上有一層浮土,看樣子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人打掃。門口的位置有不少腳印,季翎嵐蹲下身仔細看了看, 根據腳印的清晰度來判斷,至少有三伙人曾來過這里。 阿嵐有何發現?傅南陵忍不住問出聲。 季翎嵐隨口答道:看這些腳印可以判斷,至少有三撥人進過藥材鋪。 傅南陵感興趣地問:阿嵐是如何判斷的? 季翎嵐指了指其中一個幾個腳印,道:你看地面上的劃痕,應該是清掃時留下的,也就是藥材鋪打烊以后,有人清掃過地面。你再看這幾個腳印,上面蓋了一層薄薄的浮土,正好踩在這些劃痕上面,這些腳印的主人應該是那夜進來滅口的殺手。還有這幾枚腳印,雖然有部分與之前的腳印重合,卻還是能看出鞋底的花紋不同,可以判斷并不是同一伙人。最后這幾枚較清晰的腳印,應該是昨日鷹衛所留下的。 阿嵐,你是如何判斷,前兩組腳印不是一伙的,說不定他們是一前一后進的門呢? 因為后面這一組腳印,只有進,沒有出。當然,這也是我的一種猜測,不能說準確。 傅南陵毫不吝嗇地夸贊道:阿嵐,沒想到只是單純的幾枚腳印,你便能看出這么多,真厲害! 季翎嵐一怔,心里泛起了嘀咕,自己最近似乎暴露的有點多,他所表現出來的不像是一個小乞兒能做的事。 季翎嵐猶豫了猶豫,道:阿陵,你不問我為何會知道這些? 傅南陵笑瞇瞇地說道:阿嵐若是想說,那我便聽著;阿嵐若是不想說,那我也不問。在我心里,阿嵐就只是現在的阿嵐,無關過去。 季翎嵐聞言不禁有些怔忪,隨即笑著說道:還是阿陵看的通透。 傅南陵的話,季翎嵐聽得很窩心,心里感慨:這才是真正的朋友。 見季翎嵐不再說話,而是專心的觀察著四周的痕跡,傅南陵心里不禁一陣苦笑,按照常理來說,他都說出那么善解人意的話了,對方不是應該感動之下向他敞開心扉么 拉開隔板,季翎嵐扶著柜臺走了進去,藥柜的很多抽屜被拉開,里面的草藥散落在地上。地上出了腳印之外,并沒有其他痕跡。在隔板的對面有一個門,他掀開簾子就走了進去。 看里面的擺設,應該是看診的地方,桌上放著筆墨,地上散落著幾張發黃的紙。毛筆橫放在筆架上,毛筆的筆尖是硬的,明顯是寫過字,卻沒有涮筆。季翎嵐撿起地上被墨水浸透的紙,看上面的痕跡,上一張應該寫了兩行字,卻無法判斷都寫了什么。 傅南陵的目光一直跟隨季翎嵐的動作,見他拿著紙張在發呆,好奇地問道:阿嵐,你可是又有發現? 季翎嵐微微皺眉,道:就現場的痕跡來說,那些人應是在尋找什么東西?若單純的殺人滅口,不該有翻動的痕跡。難道說這人手上還有張漢臣想要的東西? 傅南陵點點頭,道:阿嵐言之有理,能讓張漢臣惦記的,無非就是當年他暗害梁河的事,說不定這人就留下了什么證據,即便他死了,也能拉張漢臣一起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