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對于這件事,我有兩種猜測:要么那個村子里的人, 全都是孫毅□□出的軍士偽裝的;要么那座蒼山被人掏空了,所有的軍隊就藏在蒼山的山腹里面。而我比較傾向于后一種猜測。 季翎嵐在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思考, 要嶠軍士偽裝成村民很容易,可既然是軍隊, 每日都必須cao練,這么大的動靜, 即便整個村子的人都是孫毅的人,也難免會有暴露的可能。而將整座山挖空, 聽上去很不可思議, 卻也容易瞞天過海, 而在山里cao練,即便喊破喉嚨,外面也難聽見, 這是最好的保護和隱蔽措施。 傅南陵和陸九都是聰明人,幾乎瞬間便明白了季翎嵐的話。 季翎嵐見兩人陷入沉思,接著提醒道:那個進入山腹的密道口,一定在那座宅院里。不過是否有另外的出口,就不好說了。 阿嵐的話可聽清了? 是,屬下銘記。 你帶人前去探查,找到入口后,馬上來報。 是,屬下告退。陸九沒有耽擱,轉身退出房門。 傅南陵看向小李子,問道:張大人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小李子連忙回答道:回主子,張大人每日辰時初,前往兵營cao練,約巳時末回城,之后便在都司衙門辦差,直到酉時中方才回府。 你去告訴張大人,就說阿嵐是被高威擄走的,在寧城西北十里外脫困,我懷疑高威等人就藏身在附近,讓他嚴加盤查。 是,奴才這就去。小李子躬身退了出去,并隨手關上了房門。 阿陵還在懷疑張大人? 寧城周邊藏有軍隊,就算是在山腹之中,我也不信他一無所知。傅南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如今看來這孫毅父子逃脫,說不定就與咱們這位張大人有關。 對了,阿陵,高府可曾徹底搜索過?可有發現機關密道? 倒是找到一條,是通往孫府的,在高瑾的書房內。 高威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我從封鎖的寧城帶出去,很有可能是通過機關暗道,只是我們還未找到。 傅南陵點點頭,道:高府一直在封鎖狀態,而且由鷹衛負責,高威所用的機關暗道,定不在高府內。 張漢臣有外室,高瑾可能也有,我覺得阿陵可以審一審高瑾的夫人,說不定能有所收獲。雖然季翎嵐從未談過戀愛,卻也清楚能第一個發現丈夫有沒有外室的,往往是枕邊人。 好。傅南陵走向季翎嵐,將他的手搭在肩上,伸手環住他的腰。 季翎嵐一愣,隨即回過神來,連忙躲了躲,說道:阿陵,你這是作甚? 你腳上有傷,不能下地,我抱你回臥房休息。傅南陵回答的理所當然。 季翎嵐忙不迭地揮手,道:不用不用,就這幾步路,我墊著腳就能走過去。 不行,在你的腳傷傷好之前不能再下地。傅南陵罕見的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與季翎嵐說話。 季翎嵐微微皺眉,有些不適應傅南陵這樣的轉變,道:那就隨便找個侍從背我過去。你的身體不好,怎能 傅南陵沉默地看著季翎嵐,明亮的眼睛一點一點的暗淡下來,苦笑著說道:阿嵐也在嫌棄我。也對,就我這破敗的身子,指不定哪天人就沒了。本以為身子不行,還有點腦子,能護得住身邊的人,誰知人家在我眼皮子底下將你擄走,峋熱艘膊恢該去哪兒,我還真是一無是處。 眼看著傅南陵的眼眶紅了,眼底的淚水慢慢積聚,再次回到軟萌的狀態,季翎嵐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得,不就是抱我過去嗎?我準了,你可別給我掉金豆子,我最看不得這個。 傅南陵聞言連忙拿衣袖擦擦眼淚,彎腰將季翎嵐抱了起來,那模樣是生怕季翎嵐會反悔。季翎嵐配合地勾住他的脖子,下意識的提氣,希望能減輕自身重量,一動不敢動地窩在他的懷里。因為擔心傅南陵的身子,一時倒也沒有不自在的感覺。 傅南陵微微勾唇,眼底閃過得逞的笑意,抱著季翎嵐朝著臥房走去,步伐很穩,居然一點都不顯吃力。將季翎嵐小心地放在床上,傅南陵長舒一口氣,道:阿嵐,你休息會兒,軍隊的事我得向父皇稟告,待會兒再過來看你。 季翎嵐點點頭,說道:阿陵,還有件事需要你幫我。在西北十里外的樹林深處,有一具男尸,是那座宅院的看守,我無意間將其害死,尸體被我藏在了那里,你讓人幫我把他好好安葬。再查一下他家里還有什么人,我嶙魴┎鉤ァ 好,這件事交給我,你切勿胡思亂幔像他們這種人手上肯定不干凈,你把他殺了也是為民除害。傅南陵了解季翎嵐,他的語氣雖然看似平靜,內心卻一定在備受煎熬。 季翎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阿陵,你去忙吧,我睡會兒。 傅南陵不放心地說道:那你睡會兒,我忙完就過來陪你。 我沒事,倒是你,臉色那般難看,一定要注意身體,不能太過勞累。 嗯,我將事情始末告知父皇后,就過來陪你休息。傅南陵沒給季翎嵐拒絕的機會,轉身出了房門。 季翎嵐無奈地笑了笑,精神一放松,疲倦就涌了上來,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院門前,傅南陵面無表情地看著小林子,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若他再有半分損傷,那你便以死謝罪吧。 跪在地上的小林子聞言松了口氣,道:是,奴才遵命! 傅南陵沒再多話,回頭看了看季翎嵐的臥房,轉身離開。 睡夢中的季翎嵐皺緊了眉,臉上冷汗津津,雙手握拳,明顯是陷入夢魘之中。夢中的他站在那個樹林里,身前便是他掩藏尸體的地方,他彎下腰將樹葉扒開,露出了尸體的全貌,不禁嚇了他一跳,明明只有半日的時間,尸體不僅爬滿蛆蟲,還殘缺不堪。 季翎嵐喃喃自語道:怎么會這樣?不該是這樣 他伸手崛ゲ榭詞體的傷口,卻被一把攥住了手腕,那是一只爬滿蛆蟲的手,手指上的皮rou已經腐爛了一半,露出里面白慘慘的指骨。季翎嵐被嚇的摔倒在地,驚懼地看向尸體的腦袋,只見一雙血紅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嘴巴開合間還有一只老鼠爬了出來。老鼠沒有跑,那雙和尸體一樣血紅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張嘴竟說出了人話,你為什么要害我?你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對不起,我是無心的,對不起睡夢中的季翎嵐喃喃地說著夢話,手指緊緊地揪著身下的被褥。 傅南陵剛進門,就聽到了季翎嵐的呢喃聲,他走到床邊一看,不禁皺緊了眉,出聲叫道:阿嵐,醒醒,阿嵐,醒醒!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季翎嵐猛然睜開雙眼,坐了起來。他滿頭大汗,大口喘著粗氣,眼底的愧疚顯而易見。 傅南陵從懷里掏出帕子,給季翎嵐擦了擦汗,關切地問道:阿嵐,你又夢魘了。 平緩了呼吸,季翎嵐接過傅南陵手里的帕子,苦笑著說道:心中有愧。 阿嵐,你太過善良,這樣的性子早晚會吃虧的。這是傅南陵唯一不放心季翎嵐的地方。 與人為善,有何不對? 與人為善,并無不對,只是也要分人,對于壞人、敵人,你對他心存善念,他未必領你的情,到最后受傷的還是自己。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只要記住這一句,大抵就夠了。季翎嵐明白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只是一時半會他真的適應不了,或許是因為他還沒有吃過虧吧。 傅南陵嘆了口氣,季翎嵐的品性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也是他暴露在外的軟肋,一旦被人抓住,必定會吃虧。 餓了吧,我讓人做了些吃的,若是還累,便吃完再睡。 阿陵,你別忙了,趕緊休息會兒吧,你的面色極差。季翎嵐擔心地看著他。 傅南陵笑瞇瞇地說道:好,那阿嵐陪我吃點東西,然后再陪我休息。 阿陵莫鬧?;噬峡墒且苍?,你這般無所顧忌,若是傳到皇上的耳朵里,恐怕我的腦袋不保。雖然人生艱難,可我還不崴饋 阿嵐放心,父皇已然回京,現下應已出了寧城。 回京?為何?遼遠的事還未了結季翎嵐說著說著突然頓悟,道:皇上是怕張漢臣與孫毅勾結,若他在寧城的消息被傳出去,說不定他們會狗急跳墻,對皇上不利? 阿嵐就是聰明。傅南陵毫不吝嗇的夸贊,道:父皇便是我的靠山,只要有他在,除非是死到臨頭,張漢臣不敢動我?,F下他并不清楚我對他起了疑心,就算再不甘不愿,他也會陪我演好這場戲。 可你的身子再這么cao勞下去可怎么成,皇上就不擔心嗎? 聽著季翎嵐毫不掩飾的擔心,傅南陵嘴角一揚再揚,笑瞇瞇地說道:這不是有阿嵐在嘛,大不了我以后就充當背景板,所有事都交給阿嵐,怎么樣? 看著傅南陵一副討主人歡心的狗狗模樣,不禁好笑地說道:之前也不知是誰說,之后的事情不讓我管,這會兒又說以后的事情都交給我,你這主意變得著實有點快。 嘿嘿,還不是因為我這破敗的身子實在不爭氣,只能依靠我們家阿嵐了。傅南陵嘿嘿傻笑,一雙鳳眼瞇成了月牙。 真是拿你沒轍。我餓了,快吃飯吧,吃完好好休息。 季翎嵐心底翻涌的負面情緒,被傅南陵這么一攪和,不知不覺消散了不少。待季翎嵐回神時,才察覺他的用意,心里不由一陣感動。 簡單的洗漱了一番,季翎嵐陪著傅南陵吃了飯,便躺上床休息,因為之前睡了一覺,再加上有心事,季翎嵐躺在床上好一會兒,也沒睡著。身邊的傅南陵呼吸很輕,側著身子蜷縮在床上,手指緊緊揪著他的衣袖,這是明顯缺乏安全感的睡姿。兩人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傅南陵雖然纏人,卻從未與他有過肢體接觸,頂多就是揪著他的衣袖,這也是他能容忍傅南陵睡在身邊的原因。 季翎嵐看著傅南陵入了神,同樣的眉眼,卻有完全不同的兩面,一面是軟萌又愛撒嬌的兔子,一面是狡猾又兇狠的狐貍,好似每一面都是他,又好似每一面都是他的偽裝,季翎嵐有些看不透他。 恍惚間,一副畫面出現在腦海里,英俊的男子穿著一身繡著龍紋的長袍,皇冠的珠簾之下是一雙狹長的鳳眼,他坐在龍椅上,冷漠的看著前方。 季翎嵐一怔,再次看向身邊的傅南陵,那雙眼睛他不會認錯,就是傅南陵的眼睛,只是他眼睛里的冷漠,讓季翎嵐莫名有種心痛的感覺,而且越是回幔越是心痛。 季翎嵐捂住胸口,這種感覺之前在夢里也出現過,為什么會這樣,他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難不成我還有預知的能力?季翎嵐不禁在心里泛起了嘀咕,可阿陵坐上皇位,我為什么要心痛? 百思不得其解的季翎嵐放棄了,不嵩諼難自己的腦細胞,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胡思亂幔除了增加自己的心理負擔,好像也沒什么用。 胡思亂崍艘徽螅季翎嵐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而睡在他身邊的傅南陵卻睜開了眼睛,身子朝季翎嵐靠了靠,抱住他的手臂,再次閉上眼睛。 兩人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在季翎嵐的堅持下,兩人一起前往高瑾的府邸,條件是季翎嵐必須坐上輪椅。 季翎嵐哭笑不得地說道:阿陵,我的腳不過是皮rou傷,坐輪椅是否夸張了些? 阿嵐若是不嶙,那我便抱著阿嵐去也成。 就這么一句話,讓季翎嵐乖乖坐了上去,上次的公主抱因為擔心傅南陵的身子,當時倒是沒什么感覺,現在岐嶙芫醯糜兄中叱芨校他一個實際年齡三十五歲的老男人,居然被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公主抱 腦海中的畫面自動代入原來的身體,季翎嵐閉上了眼睛,畫面太美,他覺得眼睛要被辣腫了。 季翎嵐被傅南陵一路推著,來到高府的正廳,原本打算去地牢的,卻被傅南陵以血氣重,他的身體受不住攔了下來。季翎嵐本就聰明,自然明白傅南陵話中的含義,岐嵯衷詰納緇嶂貧齲雖然不太能接受,卻也沒有多說什么。 小李子給兩人沏了茶,便退至一旁,和小林子站在了一處。 沒一會兒,高斯便從門外走了進來,躬身行禮道:主子,人已帶到。 帶他們進來。 高斯應聲,退至門口,揚聲說道:押進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門口進來五個人,兩邊是押解犯人的鷹衛,中間是三個女人,形容狼狽,蓬頭垢面,身上的衣服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到處都是干掉的血漬、臟污,走起路來虛弱無力,很明顯是剛剛受了刑。 跪下!兩邊的鷹衛推搡著三人。 三人幾乎沒有任何掙扎,便跪倒在地。 兩名鷹衛行禮后,一左一右退到一邊,呈保護的姿態。 傅南陵淡淡地問道:哪位是高夫人? 跪在中間的中年婦人抬起頭,直視傅南陵,道:我是。 小李子二話不說,上前就是一個耳光,道:放肆!敢直視大人,你可知已犯死罪! 婦人被打倒在地,卻慢慢的直起身子,看著小李子一陣冷笑,道:就算我對他畢恭畢敬,難道就能活么? 傅南陵揮揮手,小李子躬身退下。 看來高夫人對高大人的所作所為,倒也不是一無所知啊。 高夫人臉上的冷笑一僵,隨即垂下視線,保持沉默。 高大人貪贓枉法,暗殺同僚,這本是他一人之罪,最多是牽連家人。只是這圖謀造反,可就是夷九族的大罪,這九族可不止高家一脈,還包括高夫人的娘家。 傅南陵說話的語氣很平和,說出的話卻帶著濃重的血腥味,讓人不寒而栗,聽得一旁的季翎嵐也下意識地皺緊了眉。 高夫人抬頭看向傅南陵,原本的平靜不見,眼底滿是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