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阿嵐若不是厭煩我,為何一見我便躲著,卻和阿旺那般親近?可是也如他人那般,厭惡我這病弱的身子?傅南陵鳳眼下垂,一副情緒低落的模樣。 季翎嵐聞言心里莫名涌起愧疚,道:不是,公子莫要誤會。 我知我身子孱弱,自小泡在藥罐子里長大,周圍之人當面噓寒問暖,背地里卻叫我病秧子,甚至賭我何時會死阿嵐能和阿旺那般相處,不計較他的身份,把他當成朋友,我以為你也能不計較我的身子,現下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傅南陵頓了頓,接著說道:阿嵐放心養傷,我現在便走。 季翎嵐聽完,心里更加愧疚,道:不是,公子,你聽我解釋。 第7章 看著傅南陵兩眼通紅,活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白兔,再想想他說的話,季翎嵐這心是一軟再軟。 公子,阿嵐之所以能和阿旺成為朋友,皆因我們身份相當,而公子與阿嵐之間,就像是天空中的白云和地上的泥土,相距太遠。 說這些不過是托詞,季翎嵐內心從不覺得自己身份比別人低,只是即便再高傲的人,也得先融入社會,才能談改變它的可能。 我以為阿嵐不在乎這些。傅南陵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公子,哎呀,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你怎么還哭了?季翎嵐最受不了旁人哭,尤其是長的好看,又沒有攻擊力的人,就像現在的小白兔傅南陵。 那我不哭,阿嵐是否便能和我做朋友? 看著明明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努力不哭出來的傅南陵,季翎嵐真是一陣無奈,卻又不得不硬起心腸,道:公子,你我不是一路人,還是不要同路而行,各自安好才是。 在季翎嵐的話音落下的同時,傅南陵眼中的淚,也流了出來,隨即倔強的轉過頭擦了擦,頭也不回的出了游廊,道:阿嵐的意思我懂了。阿嵐好好養傷,待傷好以后再離開,我就不打擾你了。 季翎嵐看著傅南陵落寞又倔強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總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就好像欺負了他一樣。 離開的傅南陵躲進一處角落,看著游廊里的季翎嵐,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呢喃道:明明還是那般心軟,為何就忍心讓我離開呢? 人影閃過,零九出現在身旁,低聲問道:主子,到時間吃藥了。 剛才可有人靠近? 回主子,無人靠近。 那你方才又看到了什么? 屬下什么都沒看到。 管好自己的嘴巴,若是有第四人知道今日之事 雖然傅南陵的語氣淡淡,零九卻聽明白了他的未盡之言,連忙跪倒在地,道:屬下遵命! 你找人出面,去修繕他家小院,務必做到除了向晚別院的人,無人知道我與他有過來往。 是,屬下稍后便去安排。 讓下人進來吧,帶他出去,告訴表哥,他的傷還沒好,不宜cao勞。 阿嵐做的飯菜,他還沒吃到,別人也別想。 是,屬下遵命。 傅南陵不舍的看了看季翎嵐,轉身離開?,F在還不能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所以他想保持距離,那便保持距離,這樣他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 季翎嵐正犯愁怎么出去,突然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他連忙看過去,只見李旺急匆匆的走了過來,他不禁一陣欣喜,道:阿旺,你可算找來了。 上下打量了一遍,見季翎嵐毫發無損,李旺不由松了口氣,道:阿嵐,你怎么進了這迷之園了? 季翎嵐苦笑著說道:我從未出過院子,不認得路。不說這些,快帶我去廚房,別耽誤你家主人用飯。 剛才我家主人傳話,表少爺身體不適,又不肯在別院修養,非要離開,我家主人不放心,便護送表少爺回府了。 身體不適?想想剛才傅南陵心疾發作,季翎嵐忍不住擔憂地問道:那你家表少爺現下如何了? 李旺搖搖頭,嘆了口氣道:表少爺是舊疾,需日日喝藥,才算保全性命,雖然出身富貴,卻也是個可憐人。不過阿嵐放心,有我家主人跟著,定不會出事。 季翎嵐還是忍不住擔心,雖然沒有做過檢查,不過據他觀察,傅南陵很可能得的先天性心臟病,這種病在現代社會都很難治,更何況是目前醫術并不發達的古代。 季翎嵐啊季翎嵐,他就是個缺愛的小孩子,你說你跟他較什么勁。萬一因為你出了事,你這輩子就后悔去吧。季翎嵐忍不住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在李旺找到季翎嵐的時候,一輛豪華的馬車駛出向晚別院。 車內,李向晚看著正喝藥的傅南陵,好笑地說道:說來也是你,說走還是你,就算要走,就不能容我用完飯嗎? 啰嗦,少吃一頓又餓不死。三兩口喝完藥,傅南陵接過手帕擦了擦嘴。 李向晚一噎,隨即說道:既然明知他傷未好,為何不讓我給他把脈? 我心中自然有數。傅南陵久病成醫,觀季翎嵐氣色,就知道他的傷在慢慢好轉。 李向晚挑挑眉,試探地問道:陵兒,你看中他什么?為何對他這般用心? 傅南陵低垂的眸子閃了閃,道:我自有我的道理,表哥若想知道,我也可以悉數告知,只是 李向晚連忙擺手,打斷傅南陵的話,道:得,當我沒問,你的事我不感興趣。只是陵兒,聽我一句勸,莫要太任性,你的身子由不得你任性。 傅南陵嗤笑一聲,道:任性?自小到大,我活的小心翼翼,又能保得幾年性命?表哥,與其那樣,我為何不能任性而活,至少能活的自在些。 李向晚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陵兒,我明白這些年你過得有多苦,可哪有人生來順遂,又有誰能說自己一輩子活的自在?就像阿嵐,他雖然有具健康的身體,但自幼便沒了父母,只能靠乞討為生,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還要時常受人欺負,他過得不苦嗎?還不是在努力的活著。 說起季翎嵐,傅南陵難得的溫柔了神色,輕聲道:是啊,他就像是路邊的野草,總是那么倔強的活著,只是 你說什么?李向晚沒有聽清傅南陵的輕聲呢喃。 沒什么。表哥,再容他一些時日,待他傷好以后,他自會離開。 容?我何時說過要趕他?阿嵐這孩子雖然出身不好,但貴在自知,我挺喜歡他的,若他愿意就在別院呆著,也就是多雙筷子的事,我養得起。 傅南陵抬頭看向李向晚,目光中帶著審視,道:表哥,前段時間舅父為你準備了一門親事,好像是江南的富商之女,豪門閨秀。 李向晚的臉色變了變,道:何時的事?為何我沒聽到風聲? 傅南陵勾唇一笑,道:表哥不知?可能是我收錯了消息,或者舅父打消了念頭。不過表哥已年過二十,早該成婚生子,也免去舅父一樁心事。 你何時收到的消息?那人是誰?李向晚追根究底的問著。 也就半月前?對方似乎姓賈,江南有名的富商,據說其家產能抵得上半個國庫。只可惜這富商膝下無子,只有三個女兒,個個如花似玉,且識文斷字。若表哥能得其一,也算是得了神仙眷侶。 李向晚的臉色變得難看,道:父親真是陵兒,這件事我會盡快處理,皇上那邊還得麻煩你。 表哥,你幫我,我自然也會幫你。我就不明白,明明表哥這般聰明,又有才華,為何舅父就是待你不親,反而對李向佐那個蠢貨寵愛有加? 李向晚淡淡的笑了笑,道:人心總是偏的,陵兒不是早該看清了嗎? 表哥倒是看的通透,只是可惜舅父的本事配不上他的野心,看在娘親的份上,我再給他一次機會,若還有下次,就別怪我不念舊情。 你放心,若他當真蠢到那種地步,不用你動手。明明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傅南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表哥,你為何遲遲不肯成親,這京都就沒一個入得了眼的女子? 不為何,只是未遇良人而已。李向晚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傅南陵狀似好奇的試探道:那表哥心儀的女子該是何種模樣? 能讓我一見傾心的女子。李向晚回答的很平靜,反問道:那陵兒呢?你已是弱冠之年,想必皇上已經在為你物色皇子妃的人選。 這個世界的男子十六歲便視為成年,稱為弱冠之年,行加冠禮。 傅南陵的動作一僵,隨即恢復正常,道:我身子孱弱,想必沒有誰會愿意將女兒嫁給一個隨時會死的病秧子。 即便心里不肯,也不敢抗旨不遵。 表哥,你以為我會讓旁人拿捏我的婚事?傅南陵嘴角含笑,眼底卻沒有一絲溫度,道:即便是娶了,我不喜歡殺了便是。 李向晚微微皺眉,道:陵兒,我勸你莫要太過任性,皇上雖寵你,卻也是顧念你母妃的情分,和對你的虧欠。若你胡鬧惹惱了他,失去了寵愛,你的處境會比現下艱難萬分。 表哥放心,我心中有數,既入了我的門,便是我的人,我如何拿捏,還不是我說了算。傅南陵側身躺下,閉上眼睛假寐。 李向晚見狀也識趣的閉了嘴,傅南陵雖然年紀比他小,卻有主意的很,只要他決定的事,別人再說也沒用。尤其最近一些時日,他發覺傅南陵似乎更加成熟,行事比之前更讓人捉摸不透。就像三天前,兵部侍郎曹岑突然被拉下馬,落得抄家發配的下場,似乎背后就有他的影子。 第8章 昭明二十一年六月初七,季翎嵐已經在向晚別院住了半月有余,自從那日李向晚跟隨傅南陵離開,便沒有來過別院,而傅南陵也如他所言沒再出現。季翎嵐雖然如了愿,卻也在心里對傅南陵多了幾分愧疚。 季翎嵐通過這幾天的反復實驗,終于了解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實。例如,只要他想,便可以隨心所欲的出現在解剖實驗室。例如,他可以任意取用實驗室的任何東西,而旁人卻無法察覺。例如,只有他那個便宜徒弟唐棠才能聽到他說話。例如,他出現在解剖實驗室時,里面的監控探頭會出現故障。目前,所發現的就只有這些,他將這些發現一股腦的告訴唐棠,包括他靈魂穿越的事實。 信息量太大,已經顛覆他認知的世界觀,唐棠目前的大腦正處于宕機狀態。 等了半晌,唐棠才緩過神來,說:師傅,你是說你魂穿到古代,那是什么朝代?哪個皇帝當政,如果你在那里改變一些事,會不會出現蝴蝶效應,改變現在的歷史? 你想多了,我穿過去的朝代歷史上根本沒有,哪來的蝴蝶效應。 沒有?唐棠眼睛一亮,感興趣地問:那是什么朝代?那里的人跟我們這邊一樣嗎?是不是仙俠世界,或者玄幻世界? 季翎嵐沒好氣地說:仙俠你個頭,還玄幻,平時讓你多看看專業書,你找這借口那借口,對小說情節倒是信手拈來。以前我在,還有人慣著你,現在我死了,你也該成長了吧。 唐棠訕訕地撓撓頭,眼底的難過一閃而逝,說:師傅,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我發誓不僅要為您查出真相,還要成為像您一樣的法醫。 季翎嵐留意到唐棠的神色變化,心里很是欣慰,說:你能這么想,我心里也算有點安慰。案子進展的怎么樣,順利嗎? 師傅,我把那枚彈頭交給高隊了,他送去做檢測,證實那枚彈頭,是五四式警用□□發射的子彈。 警用□□?季翎嵐驚訝的睜大眼,隨即皺起眉頭,說:看來警隊有黑警。 唐棠也跟著皺起眉,說:黑警?師傅五四制手qiang雖然在我國是警用手qiang,但別的國家也不是沒人使用,而且地下軍火走私也不在少數,您怎么就肯定咱們警隊不干凈? 你想想我的死,那三天我吃住都在辦公室,剛剛整理完尸檢報告,就在停車場被殺,誰能這么精準的掌握我的動向,除了同在一棟大樓辦公的人,我想不到別的可能。季翎嵐明白唐棠為什么是這種反應,出于情感的下意識維護,誰也不愿意相信自己身邊的人會是那種人。 唐棠一陣語塞,沉默了片刻,說:師傅,你就不懷疑我嗎? 你?我還真沒懷疑過,你沒那個腦子,也沒那個膽。 唐棠松了口氣,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苦著臉說:師傅,雖然被你信任我應該高興,但您說這話,我總覺得被鄙視了。 季翎嵐笑了笑,問:停車場的監控視頻查了嗎? 查了,師傅出事的那個時間段,幾乎所有人都在上班,沒人出入停車場,直到師傅的尸體被發現。 誰最先發現的? 是停車場的管理員老胡,大約上午10點的時候,他去巡邏,發現了師傅的尸體,隨后就給高隊打了電話,然后我們就趕去了現場。唐棠頓了頓,隨即反應過來,問:師傅,根據監控視頻顯示,您是9點5分進入的停車場,是進去之后就遇害了嗎?您當時就沒發現什么異常嗎? 季翎嵐好笑地說:現在知道問了,看來你小子也不是很笨。 這不是有些反應不過來嗎?誰能想到您是這種狀態。唐棠訕訕地撓撓頭。 那天下班我看了時間,我是9點從辦公室出來,走到停車場也就5分鐘,停車場里很安靜,沒遇到任何人,直到我走到車前,打開車門的時候,突然有人從身后,鎖住了我的身子,劃破了我的頸動脈。右臂鎖住我的身子,左手拿刀劃過我的脖子。他把我拖到墻壁前靠著,然后就離開了。透過玻璃窗,我看到了他,只是他戴著帽子和口罩,我看不清他的模樣,不過可以判斷他的身高和體型。身高大約178公分,體重大約75公斤,穿了一件暗色的夾克上衣,戴著手套,手里拿著的應該是一把類似手術刀的小型刀具,劃破的是我的頸動脈,血液會噴濺出來,他的手套,乃至衣袖上都有可能沾上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