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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的小錦鯉 第7節

    衛珩看著她一蹦三尺高的樣子覺得滑稽,面上卻仍然不動聲色:“第一,尤二一個運河邊普通的工人,就算聽過懸尸殺人案,如何能將案發現場處理得和前幾起案子一般無二?

    第二,本王與你沒什么私人恩怨。你以下犯上,唐突朝廷官員,本王依律治你,也是公務?!?/br>
    他停了停,沒聽見阮秋色應聲,抬頭一看才發現她已經被時青點了啞xue,臉憋得紅紅的,八成正在心里罵人。

    不知為何,衛珩心情突然大好??纯磿r間差不多,他站起身來,讓時青傳了晚膳。在外等候了許久的侍從端著飯菜魚貫而入,不一會兒就將外間的桌子擺滿了。

    待到侍從們退出梅花廳,衛珩才從屏風后面走出來??吹饺钋锷郎系娘埐搜劬Πl直,他心念一動:“阮畫師的舌頭厲害得很,只是不讓說話恐怕還是學不會安分?!?/br>
    衛珩嘴角甚至揚起了一分笑意:“今日的晚飯也一并罰沒了吧?!?/br>
    看著阮秋色灰敗的臉色,他心情舒暢地想,果然魚rou百姓使人快樂,歷代暴君誠不我欺。

    等到第二天早上時青來解了阮秋色的xue道,她已經氣得不想說話了。

    憋了一晚上不能說話也就罷了,還被書肆里的人取笑了半天,紛紛問她為什么出門踏青回來,把自己弄成個啞巴。阮秋色有口難言,牙都要咬碎了。

    這一日時青把她送去了京兆府,魏謙再見到阮秋色,樂不可支,全然沒有父母官的架子:“沒想到阮畫師不但沒受責罰,還得了大理寺一個小小職位,真是因禍得福呀?!?/br>
    阮秋色知道他與美人是一丘之貉,也不想理,只從鼻孔里“哼”地出了口氣。

    魏謙不但不腦,反而一臉關切地湊上來瞧她的嘴:“莫不是叫那鐵面閻王拔了舌頭?哎呀呀這可如何是好……”

    阮秋色被他夸張的音調逗得笑了起來:“得了魏大人,要不是您,我何至于落到那閻王手里?”

    魏謙也笑瞇瞇道:“那閻王雖是兇惡,卻也好看得很,本官也是叫你一飽眼福嘛?!?/br>
    阮秋色瞄了一眼時青,沖魏謙擠擠眼睛,隨即做出一臉正色:“大人,我今日奉寧王之命,是為了那尤二的官司而來,昨日雖然從他家里搜出證據,王爺卻認為他興許并非兇手?!?/br>
    魏謙也點點頭:“昨日審了半晚,他一口咬定那借條是他趁著陳平妻子暈倒在門口時,偷偷進去拿的,那時陳平已經懸尸梁上。但在案發時他并沒有不在場的證據,又與陳平有利害沖突,所以兇嫌仍不能洗脫?!?/br>
    時青見他們聊起案子,便又像昨日一般告退了。魏謙帶著阮秋色來到衙門的后堂,林捕頭正等在那里,想來也是剛到。

    “聽街坊鄰居說,陳平和夫人感情甚好,二人成婚兩年多,從來沒在人面前吵過架?!比钋锷貞浿蛉沾蚵牫龅男畔?,試圖從中找到突破口,“平日里也沒聽說陳平與誰結仇,他是個唯唯諾諾的老好人,連尤二這樣的混子問他借錢他也借了,誰會跟他過不去呢?”

    林捕頭點點頭,道:“這么說來,最有嫌疑的還是那尤二了?!?/br>
    阮秋色擺了擺手:“昨個美人……啊不,寧王殿下說了一個疑點,那尤二一介普通工人,如何得知懸尸殺人案的細節?據說那現場與前幾起案子幾乎一般無二?!?/br>
    魏謙答到:“昨日審問尤二,他咬死了不承認殺人,但懸尸殺人案他是知道的,說是從京城的說書先生那里聽來的?!?/br>
    “這就對了,”阮秋色解釋道,“京城里的說書先生我最熟悉,他們對那案子也是道聽途說,還添油加醋夸張了許多,有人說那兇手是把人吊著脖子活活縊死;有人說兇手會做法,將活人魘住了,自行上吊;更有人說兇手是吸血蝙蝠成精,吸干人血后尸體也像蝙蝠一般倒掛。那尤二若是聽了這些,如何能將案發現場還原得跟前幾起案子一樣?”

    魏謙和林捕頭對視一眼,也都點點頭。

    “沒錯,前幾起懸尸殺人案俱都發生在蜀中等地,離盛京路途遙遠。官府有意封鎖了消息,當地的鄉民也很難將詳細的情形傳給外人,更別說傳來盛京了?!?/br>
    阮秋色的手指下意識地劃著桌面:“但若不是這尤二,又會是誰呢?”

    看樣子,還得去到青云村走一趟。

    第9章 同車   鼻端是好聞的香氣,余光里……是……

    吃過午飯,阮秋色和林捕頭又到了青云村。前一日他們才來盤問過相關的證人,村民們也見怪不怪,見到他倆,都上前拱拱手,打個招呼。

    到了吳寡婦家門前,卻見門戶緊閉,家中似是無人。

    正好有挎著籃子的婦人路過,阮秋色忙上前抓住她打聽:“大娘,您可知道陳家娘子和吳嬸上哪里去了?”

    那婦人嘆了口氣:“看病去了唄。昨天下午抓了那尤二郎回官府,終于給了陳平一個交代,陳家娘子便說要回到家里去住,許是觸景生情,又哭得暈厥過去。吳嬸子擔心她的身體,今天一早便帶著她去城里找慶春堂的大夫去了?!?/br>
    阮秋色聽了心里同情,跟著感嘆道:“這吳嬸子倒真是個好人,待這陳家娘子好得像女兒一般!”

    那婦人卻嘆了口氣,神色變得有些古怪。阮秋色覷著她臉色,趕緊追問了幾句,那婦人才道出,原來這辛四娘和吳寡婦,也算是遠親。

    辛四娘原本家住十里外的彤云村,母親早逝,父親又是個不成器的混混,所以從小就養在吳寡婦家,不僅和青云村人感情親厚,與吳寡婦家的兒子更是情投意合。

    待到兩人成婚的年紀,本以為會是一段佳偶天成,卻半路殺出個陳平,上辛四娘家里去提了親。辛四娘那貪財的父親,收了陳平三十兩銀子當聘禮,便不顧女兒苦苦哀求,硬是許了這門親事。

    彼時吳寡婦家里一窮二白,吳家兒子吳維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帶著辛四娘在婚禮前夜私奔,卻叫辛四娘的爹帶著彤云村的人追回來狠狠地打了一頓?;橐龃笫卤揪褪歉改钢藉?,第二天辛四娘便被綁著送進了洞房。吳維心灰意冷,養好了傷就離開青云村,外出做工去了。

    阮秋色沒想到現實中的事情竟然和說書先生口中那些情深緣淺,棒打鴛鴦的故事一樣曲折。她和林捕頭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讀出了一樣的意味:原來有殺人動機的,不止是尤二郎一人。

    “大娘,那吳家兒子吳維,近日可回過村子?”阮秋色試探著問道。

    那婦人詫異地看了阮秋色一眼,眼中卻有了幾分悲戚:“他怎么可能回來?他都死了兩年啦!”

    阮秋色大驚,細問之下才知道原委:吳維遠赴蜀地做工不出三個月,冬日里雪天路滑,過蜀道的時候一個不慎便跌了下去。與他相熟的同鄉講義氣,帶人仔細搜尋了崖底,找到了摔得不成樣子的尸身給送了回來。

    辛四娘和吳寡婦聽到噩耗,都哭昏了過去,只想著和吳維一起去了。她們一個痛失所愛,一個白發人送黑發人,一時想不開也是自然。

    巧的是正在這當口,辛四娘發現自己已經有了身孕。為了孩子,她只好斷了尋死的念想,也苦勸吳寡婦想開些,自己一定為她養老,日子便也這樣過下來了。

    那婦人說罷又嘆了口氣:“四娘也是個命苦的,吳家兒子和陳平都這么死了,她帶著個兒子,以后可怎么過喲!”

    阮秋色也跟著唏噓了一陣。送走那婦人,她和林捕頭又在村子里轉了轉,向村民問了問情況。天色漸暗,左右等不到吳寡婦和辛四娘回來,只好先回京城,明日再來探問。

    等回到京城,天已經完全黑了。阮秋色和林捕頭回到京兆府還了馬,打算去大理寺找衛珩匯報這一天的進展。

    拐過街角,遠遠地就看到一輛寬敞華麗的馬車停在大理寺門口,暗色的車帷飾以蛟龍伏虎,想必就是是寧王府的馬車。

    阮秋色三步并作兩步地小跑上前,正趕上衛珩和時青步出大理寺的正門。門口的衛兵畢恭畢敬地躬身行禮,衛珩沖他們擺了擺手,銀面具熠熠生輝,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反射著燈籠的光,看起來竟然有幾分暖意。

    “美人王爺!我正想找你稟告今日查案的結果呢!”阮秋色興奮地沖他揮揮手,態度熟稔又賴皮,“正巧碰上您回府,能不能讓我蹭個馬車呀?”

    衛珩的額角幾不可見地抽了一抽,他看也不看阮秋色,徑自上了馬車。

    “王爺您不答話,我就當您答應啦!”阮秋色笑嘻嘻地跟上,攀在車轅看他。

    衛珩沉眸注視她片刻,突然開口,話卻是問向時青:“時青,本王最近脾氣是不是好得過分了?”

    時青苦笑一下,暗道這話沒法接,只好硬著頭皮說了一句:“王爺一向心胸寬廣?!?/br>
    衛珩卻突然笑了起來。饒是面具遮住了大半容顏,那牽起的嘴角仍是弧線優美,在夜色中惹人心動。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捎你一程,上來吧?!?/br>
    阮秋色原本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美人竟然同意了,自然心中歡喜得很。

    寧王府的馬車比尋常馬車高出一截,阮秋色身量雖然嬌小,手一撐車轅也就跳上了車,動作靈活,一點也不覺得狼狽。

    她好奇地打量著寬敞的車廂,暗自感慨,皇室生活果然奢華無比。車廂里設了桌案,燃著淡淡的熏香,佛手柑的清冽味道混著雪松的清香,聞起來安定頤神。

    阮秋色自然是不敢坐在衛珩身邊的,她背靠車窗坐在馬車的側邊,鼻端是好聞的香氣,余光里……是傾國傾城的美人。

    衛珩上了車便摘下了面具,隨手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結束了一天的公務,他許是有些疲憊,正闔了目靠著車座后面的軟墊養神。斂住了滿眼的冷色,他的眉目在燈光里呈現出一種氤氳柔和的情致,阮秋色原本只敢用余光去瞧,見他閉著眼睛,便大膽了些,直直地盯著他看。

    如果說她這樣的□□凡胎是女媧娘娘造物時隨手甩出的泥點子,美人的好樣貌一定讓仙人也苦思冥想了好幾天,又仔仔細細地精雕細琢才能造化成吧。

    阮秋色暗自嘆了口氣,這么好看的美人,若是能畫在紙上,流傳百世,才不叫暴殄天物啊。

    她正亂七八糟地想著,卻聽到美人淡淡地說了句:“白日里打聽出什么了,說說吧?!?/br>
    阮秋色忙回過神,把從婦人那里聽到的故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還學說書先生一般,加上了不少傷春悲秋的評語。衛珩聽她嘰嘰喳喳像只小麻雀,忍不住抬眸一瞥,目光沉似深水。

    “呃……”阮秋色嘴巴張了張,突然忘詞了。

    “你剛說到那吳維傷痕累累,眼看愛人被綁進洞房,立時睚眥俱裂,幾欲泣血?!毙l珩一本正經地復述她剛才最后一句——只是語氣平淡,面色無波,與她方才手腳并用,眉飛色舞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阮秋色訕訕的摸了摸鼻頭,老老實實地接下去:“然后他就遠赴蜀地打工,結果過蜀道時雪天路滑,失足摔下山崖了。他同鄉帶人找了幾天才找到尸首,聽說是慘不忍睹的?!?/br>
    衛珩點了點頭,目光似乎飄向了遠處。

    阮秋色乖巧地坐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問道:“好不容易又找到個嫌疑人,卻是個死人。王爺你說,接下來我要怎么查呀?”

    衛珩正在沉思,被她的聲音一驚,定定地看了她片刻。

    “怎么查是你的事?!彼穆曇暨€是一貫的冷冷淡淡,“到了,阮畫師下車吧?!?/br>
    阮秋色對著那張好看的臉,在心里連句“小氣”都罵不出。只慢吞吞推開車門下了車。

    咦?這是哪里??

    本以為會看到西市熱熱鬧鬧的街景,面前卻是高門大戶,匾額上大大的“寧王府”三個字熠熠生輝。

    “王爺您怎么出爾反爾!”她憤憤地沖著正邁步下車的衛珩低嚷,“明明說好捎我一程的!”

    衛珩挑眉看了她一眼:“我只說捎你一程,可沒說捎到哪里?!?/br>
    說罷轉身進府,留阮秋色在原地跳腳。

    嗯,又是心情舒暢的一天。

    第10章 關心你   “本王的人,也要你來多嘴?”……

    自那青云村案發生之后,盛京街頭巷尾無不傳說著“吊死鬼”的陰森可怖。

    阮秋色雖然知道此案并非那連環兇手所為,但衛珩嚴令封鎖了消息,反倒讓吊死鬼殺人的傳聞愈演愈烈。

    這兩日案件也并無進展,阮秋色忙了一天,晚上來到酒館里,發現客人都少了一半。

    “這‘吊死鬼’在天子腳下殺人,皇上震怒,聽說在朝堂之上對著那鐵面閻王擲了茶杯呢?!本瓶蛡兊吐曌h論著,一句“鐵面閻王”就將阮秋色的注意吸引了過去。

    “可不是么,皇上還下旨要寧王十日之內破案,將那‘吊死鬼’捉拿歸案,不然定有重懲!”

    阮秋色眼皮跳了跳,想起這幾日衛珩云淡風輕的樣子,竟不知他背負著這樣的壓力。這青云村案對他來說應是不在話下,但真正的“吊死鬼”要到何處去尋?

    “如今這十日之限都已過了大半,我看這鐵面閻王再厲害,也斗不過鬼神嘍?!闭f話的那人又壓低了聲音,“這寧王大權在握,但與皇上畢竟不是一母所生,想來皇上等這個懲治他的機會,也等了不少時日?!?/br>
    阮秋色捏著杯子的手緊了一緊,突然覺得剛才喝進嘴里的酒沒了味道。她不再貪杯,擱下銀錢就匆匆跑出了門。

    “啟稟王爺,有位阮畫師在門外求見?!?/br>
    衛珩微有些詫異地抬了抬眼。他懲戒了阮秋色兩回,似乎惹惱了她,這幾日她奔忙于青云村和京兆府,也沒再來找他匯報案情。

    這樣也好,耳畔清凈不少。只是她深夜來訪,也不知是出了什么要緊事。

    “帶她過來?!?/br>
    阮秋色進了書房的門,還在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兩頰通紅,額上也有一層細密的汗珠,似乎是一路跑著過來的。

    “阮畫師怎么如此匆忙?”時青取了塊白色的方巾遞給她。

    阮秋色感激地沖時青笑了笑,接過那絲質的巾帕,隨意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不是,還要趕著宵禁回去,所以就從西市跑過來了?!?/br>
    “何事?”衛珩放下手里的書卷看她,氣定神閑的樣子和她的狼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王爺,我在酒館聽人說,皇上只給了你十日捉拿那連環殺手,否則便要嚴懲于你,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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