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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妖刀記(1-44卷全)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619

分卷閱讀619

    后靜心閉關數月,當于拳腳上大有獲益。

    “潑喇”一響,光影間懸塵飄揚,“深溪虎”撥開坍塌的欄桿,顫巍巍起身,摸索眉刀還入腰鞘,雙手各拈一根細長碎木片,重新擺出接敵架勢。

    阿傻于領悟尚淺,但這已是少年所知最強武學,先前使的亂披風刀勢即來自二月杏花之卷,被老人一桿搠入空門,連拆上一招的資格也無,明白近身戰毫無勝算,遂以的飛刀法應付。

    巫峽猿右臂軟軟垂在身側,看來此戰是指望不上了,虛提左掌,跨過高檻,重又回到庵里,與戴著虎形木面的黑衣少年形成犄角之勢;但究竟是誰包圍了誰,答案恐令人有啼笑皆非之感。

    七叔覆著灰翳的濁目望穿面具眼洞,緩緩掃過二人,唯一能泄露些許表情的嘴角絲紋未動,看不出喜怒;即使站在光線下,也只得滿身陰影,如一塊嶙峋錯落的山巖,擁有曲折破碎。寂靜不僅滲入骨髓,甚至流滲蜿蜒,漫出一地,吞沒四周諸元。

    巫峽猿還在斟酌出手的時機,忽見光柱里煙塵飄散,掌影已至面門,急急仰頭避過,卻見老人反足踹出,正中飛撲來救的阿傻,踹得少年倒飛出去,面具下逸出血珠!

    阿傻雖中老人的誘敵計,一上來便受創飛出,應變能力仍不容小覷,落地前兩枚木片脫手,替大夫爭取時間。

    果然七叔不得不撤掌,陀螺般一轉,貼著枚驚險避過,第二枚卻被旋勢一帶,沒入老人袖影。驀聽巫峽猿悶哼一聲,隨即“碰!”撞上門扉,原來七叔轉近一標,木片倏然插落;魔君肩頭倏沉,生生以右臂挨了一記,老人不知從哪又冒出條腿來,蹴得他踉蹌倒退,背脊撞上庵門。

    師徒倆一合間雙雙倒地,尚不及震駭,單足落地的佝僂老者微一斂頷,灰濁的視線與魔君對上,祭血魔君心頭突的一跳:

    “……今日斃命于斯!”

    老人單臂一振,袍袖間隱現劍指,四周氣勁旋扭,倏忽集于枯瘦的二指尖端,庵內宛若風云攪動,強大的威壓令祭血魔君動彈不得;饒以阿傻之清冷淡漠,星眸里亦不禁露出懼色,亟欲起身,卻不可得。

    ——云臺八子,草堂秘劍!

    (這……便是“寒潭雁跡”劍法?。?/br>
    颼然一響,凝練至極的劍氣卻未削斷師徒二人之首,老人霍然轉身,空氣中的懸塵、光線等,無不自行裂出一抹新月形軌跡,迸出“叮!”一聲金鐵脆響,余音嗡然,劍氣已被一物擋下,卻不見有實物彈飛。

    “……好厲害的指力!”

    老人心念微動,這才發現庵堂里多了個人。

    堂底佛龕之前,洞穿一孔的黑幔緩緩飄落,露出一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中等身形,雙手負后,所著黑衫卻非束袖綁腿的勁裝,而是大袖披膊、圍腰抱肚,宛若將帥布甲般的武服形制,兩肩、圍腰、下擺等以金紫二色絲糸繡出龍虎圖樣,說不出的威武霸氣。

    來人臉上,掛著一張雕工粗獷、極具野性的烏檀面具,風格與姑射六人所持極為相近,模樣卻是七叔從未見過的:

    面具左右并置著似火焰、似浪花,一邊各有三股的層疊云紋,末端無不彎翹指天,意態張揚,既似日輪焰冕,又像殿宇飛檐;正因看不出具體的表征,反而透出深沉的獰惡妖異,壓迫感遠勝于具象的姑射六人。

    此外,面具的眼洞藏于詭異的起伏雕刻之間,七叔目力不佳,瞇眼端詳片刻,始終難辨其位,益發神秘難測。

    屈咸亨一向寡言,除了不擅言詞,也不想白花氣力——來人若未表明身份,難不成恭恭敬敬問一聲,便會自行吐露?老人靜靜思索著適才那令人驚艷的一指,邊掂量新對手的實力,想著下一回出手時,如何將三人一舉撂倒。他一直都是這樣做的:擬訂計畫再出手,多考慮幾種可能性,把有限的精力押在應變調整之上。他只能這樣做。

    即使老人以背相對,扶墻撐起的巫峽猿——或該稱他為“祭血魔君”——都能清楚感覺那股沉靜而緊繃的危險,眼前的殘疾老人其實是頭猛虎,稍有不慎便成爪下冤魂,絲毫不能大意,清了清喉嚨:

    “高柳蟬,‘姑射’的真主到了,你就這般迎接?”

    老人無有反應,也未出手。魔君暗呼“僥幸”,把握時機調勻氣息,見另一廂阿傻終于掙起,再成合圍之勢,喝道:

    “‘權輿’既至,還不束手就擒!”

    ◇◇◇

    嚴格說來,世上并沒有“狹舟浦”這個地名,至少越浦左近沒有。

    這個廢棄的破落船塢,位于城外近郊的某條水道盡處,周圍的蘆葦快比人還高了,舟筏難近。一條糧船擱淺在船塢邊,耿照連艙底都鉆進瞧了個遍,除吃一鼻子灰,連只耗子都沒瞧見。

    船塢破損更甚,整座屋舍已坍了半角,蘆葦雜草侵入其間,要不了多久,就會壞得看不出人造的痕跡。

    要是真有聚會,肯定在這條平底糧船上舉行,耿照忍不住想。正要動手除下面具,碧火真氣忽生感應,耿照心念微動,轉身負手,并未躲藏,感官知覺如蛛網般四向蔓延開來,將糧船周遭全納入感應。

    腳步聲輕細……兩個……不,應當有三人,非是相偕并至,而是有前有后。后兩人隔著老遠便停,第三位又比第二位更遠些,氣息消失在徐徐林風間,可能是一路尾隨護送,見任務達成便即退走,也可能是伏地不動,調整呼吸心跳,徹底將形跡隱藏起來。潛行都之中拔尖的如弦子,便有這般能耐,此固與內力修為有關,然而練就一身渾厚內息,并不能憑空得之,乃是門大學問。

    第二人的潛行術,則在倏然消失的第三人之上,耿照始終察覺那人就在先天感應的范疇內,卻無法真切把握,越想確認,越容易從空明之境抽離;往復之間,情報反而更混沌不明。此人不僅防著五感覺察,連內家真氣的感應也考慮在內,此又為弦子等所不及。

    為首之人無此奇術,盡管放輕了步子,踏著濕軟淤泥的跫音在耿照聽來,同敲鑼打鼓沒甚兩樣。來人繞過船頭走上干地,唯恐撥開葦叢發出聲響,點足飛縱,躍上了離舷窗最近的一株大樹枝干,輕功造詣頗不俗。

    林風穿過枝椏,刮進一陣馥郁馨香,混著潮潤汗澤,嗅得人心魂一蕩,耿照微感詫異:“是……女子?”依舊閉目負手,未曾轉身,卻能從氣流的變化中,察覺對方雙腿勾了條粗枝,向后仰下,秀發漾開玫瑰幽香,飽滿如瓜實的奶脯裹著衣襟一甩,隨即墜如水袋,濃郁的乳香混著肌膚香澤,豐熟冶麗,分外醉人,絕非半生不熟的青澀少女可比。

    耿照正覺奇怪,忽嗅得一縷異甜:“是迷香!”摒住呼吸,真氣運行一周,確定無絲毫異狀,才裝作腳步虛浮,扶額踉蹌一陣,“砰”的一聲倒落艙內,一動也不動。

    掛于窗外的女子見迷香得手,靜待片刻,才扭腰一蹬,竄入船艙,落地時無聲無息,一抹霜亮的匕尖滑出袖管,逕朝耿照腿側斬去!

    耿照倏然躍起,扣住皓腕一扭,“篤!”匕首墜地,沒入甲板,可見其銳。

    女子一條藕臂被他扭到身后,忍痛反足,使的是極狠毒的撩陰腿。耿照輕松避過,暗忖:“無冤無仇下此辣手,絕非善類!且將同伙引出?!毙攀忠晦D,便要卸她肩關。

    果然腦后風至,來人掌勁渾厚,卻無殺氣,牽制意味濃厚。耿照接住敵勢,兩條手臂連圈帶轉,走的都是卸勁反擊的路子,不止招式相類,連綿密的內息都系出同門,宛若師兄弟喂招;轉得片刻,終究是耿照更勝一籌,圈掌一推,將來人穩穩送出,只見得劍眉星目、滿面于思,不是老胡是誰?

    胡彥之雖也起疑,畢竟心系女子安危,正要揮掌,耿照趕緊扯下面具:“……是我!”老胡一怔,慌忙撤掌:“自己人,勿要傷她!”轉對戴著“深溪虎”面具的黑衣女子道:

    “十九娘,這位是我的義兄弟,非‘姑射’中人!”

    耿照松脫皓腕,豈料女子忽地旋身,一抹獰光直標耿照咽喉,袖中竟藏有另一柄銳匕??上г诒袒鹫鏆獾南忍旄袘?,耿照連她腿心里混了汗潮的溫膩濕濡皆能嗅得,殺機未動便即有備,整個人平平滑開,隔空揮袖,匕首與烏檀木面一同飛出,露出一張杏眼桃腮、雪靨酡紅的冶麗怒容,正是金環谷之主翠十九娘。

    胡彥之明白她與義弟的實力差距,然而她傷不了耿照,不代表小耿能一再容忍挑釁,忙拉住婦人,低喝道:“你做什么!”十九娘脹紅俏臉,恨聲道:“給少主報仇!蒼天有眼,教我今日撞見這廝,便是拼上性命不要,也要他交出少主來!”一掙之下絲紋不動,回頭怒道:

    “放手!要不……我連你一塊兒殺!”

    “我說了,他也不知兄長的下落?!焙鷱┲粸樗鶆?,沉聲道:“你這是要使性子鬧脾氣,圖個爽快發泄便完,還是真存了找人的心思?”十九娘櫻唇微歙,卻未能吐出只字片語,恨恨別開視線,咬牙道:“……放手!”胡彥之松開指掌,婦人用力一奪,揉著纖細好看的腕子,怒視耿照,咬著唇珠不發一語。

    耿照一瞥老胡?!澳阏覝厝徉l找到這兒來,合著是外帶野餐么?”

    胡彥之哼笑道:“府里忒多丫頭還吃不飽,需要你來打獵加菜?”兩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不好當著十九娘之面哈哈一笑,只得忍了下來,彼此心照不宣。

    胡彥之說要去青樓找姑娘,不過是遁詞罷了,終究放不下兄長,明白小耿亦有難處,索性四處打探,自尋線索;忙活了一夜,毫無收獲,正想去找十九娘交換情報,恰見她黑衣夜行,悄悄離開了母女倆的新落腳處,一路尾隨至此。

    耿照大致對他解釋過今日沉沙谷那廂的行動,卻沒提到以“姑射”召集令調虎離山的部分,但以老胡的聰明才智,經小耿一說,倒也猜得七七八八,聳肩道:

    “做戲做全套??!明知‘深溪虎’不會出現,那邊仍給了召集令,該說是一板一眼,還是鉅細靡遺?”

    耿照卻蹙起濃眉。

    “……據我所知,那邊只給了‘巫峽猿’召集令,并未通知其他成員?!笔聦嵣?,橫疏影、遲鳳鈞皆無法到場,發了也是無用。

    況且,姑射現行的傳訊方式,乃蕭諫紙親炙,非承自姑射,多年來平安符一方始終無法破解,僅巫峽猿用舊制聯系,以對古木鳶等隱藏身份。雙方屢有攻防,彼此試探不絕,當是腦力激蕩,并不影響合作的關系。

    在巫峽猿到場以前,不會知道自己是唯一一個被通知的,因此也沒有刻意發出其他召集令的必要。

    ——既然如此,是誰通知了“深溪虎”來此?

    耿照心念微動?!袄虾?,你在外頭的朋友,也叫他進來罷?!?/br>
    胡彥之愕然道:“我是自個兒來的,哪有什么朋……”忽然閉口,倏地掠出船艙。耿照與十九娘追了出去,見胡彥之環視四周,似是在找什么東西,片刻一躍而下,在來時的小徑邊上撥得幾撥,露出一個磨盤大小的草窩來。

    “這是……”

    “有人蹲點?!焙鷱┲嫔?,手掌按了按草窩底部,仿佛從草墊的密實和余溫推測著什么?!澳闼煊X的聲息,并不是有人跟著我來,而是對方離去時的動靜。那人一見我們來,便悄悄離開了?!?/br>
    “但……”十九娘雙手環抱著沃腴肥碩的乳廓,支頤蹙眉:

    “這又是為什么呢?”一時忘了對耿照的仇恨,只覺詭秘難言,忍不住插口。

    胡彥之一時也琢磨不透,直覺應當要回到原初的問題上。

    “十九娘,是誰讓你來的?‘深溪虎’的面具,為何會在你手上?”

    鬼先生與姑射的合作,并不受母親——狐異門的實質掌權者胤野——待見,但胤鏗成年后,名義上是狐異門的正統繼承人,胤野雖攝大權,卻不好與門主明著唱反調,況且在胤鏗諸多不受節制的行止當中,這還算是比較正經的了,權派心腹十九娘領一支豺狗前來東海,明著是打點支援,其實就是監軍。

    可惜胤野卻低估了愛子在床笫間的能耐。

    胤鏗上位多年,多數老臣仍管胤野叫“主人”而稱他“少主”,胤鏗亟欲培養自己的班底,卻怎么也撬不動母親的墻角,只得將主意打到最擅長的領域——女人頭上。

    十九娘守寡多年,情愛之心本淡,一朝承少主雨露,竟深陷不可自拔,從此死心塌地,雖事事回稟主人,也沒少了陽奉陰違處,鬼先生遂將姑射的許多秘密授予十九娘,讓她在自己分身乏術時幫忙處理。也是十九娘心細如發,頗有經營才具,“深溪虎”同時肩負起姑射的幾條任務線,成為古木鳶的左右手。

    持平而論,除了無法出席骷髏巖的集會,以及胤鏗刻意隱藏的部分核心機密之外,說翠十九娘是半個“深溪虎”,并不為過。

    少主雖利用她們母女,又像棄子般隨手舍去,畢竟有情,十九娘依然掛心,恨無頭緒,未料日前收到密信,讓深溪虎趕赴集會。她幾度猶豫,終信不過胡彥之,索性取出面具,親自前來一探究竟,便無少主消息,不定能得姑射之助——

    “等一下!”耿照突然打斷了她,肅然道:

    “召集令是怎么送到你手里的?是循過去的聯系管道么?”

    十九娘不欲與之交談,見胡彥之目光投來,逕對著他說:“是送到隨心園里,我的桌上,也不知是何人送的。雖非一貫的聯系方式,以姑射行事之隱密,似也沒什么奇怪?!?/br>
    近日越浦五大家中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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