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僧 第55節
第53章 . 反擊 “三殿下,請吧?!?/br> 樹蔭底下, 聽到尖叫的眾人神色一凜,居云岫領著扶風、璨月等人火速趕到林中,正巧碰到一行人翻身上馬, 似欲離去。 居云岫眼神凜然:“攔住?!?/br> 扶風、璨月身形一縱, 躍至樹林那頭, 另有王府里的一批護衛緊隨而上, 從居云岫左右兩側散開,把那三匹欲掉頭而去的馬圍在林間。 悲慟的哭聲響在耳畔, 間或還有一聲聲哽咽的“小黑”,居云岫的心被這撕心裂肺的聲音攫住。 恪兒被琦夜抱著,形容狼狽地坐在樹角,懷里抱著一動不動的小黑狗,哭得滿臉是淚,全身發抖,眼睛里是從來沒有過的絕望和悲痛。 在他身前的枯葉上, 還躺著一只被踩癟的、死狀慘烈的野兔,那軟趴趴的尸體, 跟他懷里的小黑狗如出一轍。 居云岫的目光落在野兔背部的那支羽箭上, 少頃后, 掠向樹林前方。 有風從樹林里刮過,滿地落葉颯颯而動,三殿下坐在馬背上,被扶風等人攔下時,本就已窩了一肚的火, 這廂再給居云岫一盯,那一股火更壓不住,直往腦門上沖。 在心里罵過一聲“賤人”后, 三殿下開口:“本殿下數三聲,叫你這些狗奴才讓開,否則,肅王府的人,一個也別想再活著?!?/br> 圍在四周的眾護衛眼神一鷙,手按在佩刀上,居云岫盯著三殿下的目光不變,喚道:“琦夜?!?/br> 琦夜便知是詢問剛才情況之意,抹了臉頰淚水,垂著眼道:“啟稟郡主,剛才奴婢帶著郎君和小黑到此玩耍,發現一只被獵殺的野兔,郎君不知這野兔是三殿下的所獵,要救回去給程大夫救治,三殿下趕來后,心生不滿,先是當著郎君的面踩死野兔,后來……” 回想那一幕,琦夜目眥盡裂:“后來,三殿下把小黑踩在腳下,嚇哭郎君后,逼迫郎君……叫小黑‘阿爹’,郎君不肯,三殿下便羞辱郎君就是小狗,是小畜生……” 居云岫面色鐵青,扶風一行拳頭嚓嚓作響。 三殿下惱怒道:“你這賤婢!” 說罷,他毅然取下背上弓弩,一箭瞄準琦夜射去,璨月眼疾手快,拋開九節鞭截下羽箭,恪兒大叫,哭聲更慘烈。 “殿下莫要沖動!” 承順喝止,與此同時,扶風下令眾人戒備,“唰”一聲,十數把佩刀出鞘,林間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三殿下臉色一變。 居云岫站在中央,先是定睛確認恪兒跟琦夜的情況,見無礙后,吩咐琦夜抱走恪兒和小黑,再看回前方時,眼底有了殺氣。 三殿下先前萬萬沒有想到居云岫的手下竟然真的敢向自己拔刀,此刻又驚又惱,忿然道:“居云岫,本殿下叫你撤人,你聾了?!” 居云岫盯著他,寒聲道:“扶風,請三殿下下馬?!?/br> 三殿下愕然,扶風沒有猶疑,闊步上前,被三殿下那名侍衛裝扮的隨從攔下,扶風出手如電,劍在鞘里無需動,單憑赤手空拳,便于三招內放倒了三殿下的那名隨從。 三殿下及承順更是大驚。 扶風走到馬前,向三殿下道:“三殿下,請吧?!?/br> 三殿下目定口呆,額頭暴著青筋,緊緊攥著手里韁繩,哪里會肯下馬?承順乃是他的貼身內侍,向來最會察言觀色,眼下已然意識到局勢已不是他們所能掌控的,率先向居云岫服軟道:“郡主息怒,我家殿下并無對令郎有過半句羞辱,至于那只黑狗,也不過是殿下不小心踩到的,郡主要是生氣,我們殿下賠一只狗來便是!” 居云岫漠聲:“可以?!?/br> 繼而吩咐扶風:“拿下吧?!?/br> 承順一愣,轉眼已被扶風拽下馬來,踩倒在地,愕道:“郡主這是何意?!” 居云岫打量著他:“你不就是你們殿下的狗嗎?” 承順臉色慘白,三殿下勃然大怒:“居云岫,你膽敢動他,信不信本殿下今日就告到御前,拆了你這破王府!” 居云岫道:“那我倒想洗耳恭聽,殿下會以何種罪名上告,是狀告自己欺凌宗室弱小,還是狀告自己被一座破王府里的婦孺欺凌?” 三殿下瞳孔收縮。 居云岫一個眼神,扶風立刻開始揍人,那邊璨月也加入進來,一鞭一鞭地抽打在承順身上。 慘叫聲傳遍樹林,三殿下手足發冷,惡狠狠盯著居云岫,罵道:“居云岫,你這賤人!” 鞭打聲隨之猛烈,承順輾轉在地,開始悲聲求饒,三殿下怒斥道:“給我閉嘴,不嫌丟人嗎?!” 承順只能咬緊牙關,不敢再吱聲,不多時,扶風一腳踹下,承順口中鮮血噴涌,昏死過去。 璨月猶不解恨,又是一鞭朝他身上狠抽下去,這才跟著扶風退開。 先前被打倒的那隨從忙把人事不省的承順扶上馬,三殿下坐在馬背上,氣得眼眸猩紅,切齒道:“你給我等著!” 居云岫漠然道:“慢走,不送?!?/br> 日影西斜,林間風聲肅肅,居云岫一行返回剛才駐扎的地方,樹蔭里,恪兒懷抱小黑狗屈膝坐著,仍在吞聲飲泣,雙肩不住地抖。 程大夫提著藥箱站在一邊,唉聲嘆氣。 琦夜一臉愧疚,臉上也印著淚痕。 居云岫上前。 程大夫退開一步,朝她搖了搖頭,居云岫心知結果,蹲下來后,伸手抱走恪兒懷里的小黑。 恪兒驚惶道:“不要!” 居云岫心里一痛,道:“恪兒,是我?!?/br> 恪兒哭聲哽咽,彎下腰,竭力用自己瘦小的身體保護住懷里的小黑,睜著紅腫的雙眼,乞求地望著居云岫。 居云岫簡直心碎。 琦夜的眼淚又奪眶而落,一邊揩著,一邊背過身去,居云岫忍著眼眶的酸澀,哄道:“好,我們不動小黑,沒有人可以搶走小黑,小黑只是恪兒的,好不好?” 恪兒癟著嘴,用力點頭,點一下,淚水灑一下。 居云岫把他抱入懷里,忍著淚意,安撫地吻他額頭。 林間很靜,陽光沒有正午時那樣刺目了,被樹葉一篩,和暖柔煦,恪兒靠在母親的懷抱里,不知為何,想哭的沖動一下愈發強烈,這一次,他沒能忍住。 一頓嗷嗷大哭后,恪兒精疲力竭,睡倒在居云岫懷里。 居云岫給他擦凈臉上淚痕,小心翼翼地打開他的雙臂,扶風彎下腰來,抱走小黑。 居云岫低聲道:“恪兒喜歡梅花,找一棵梅樹,埋在樹下吧?!?/br> 扶風點頭。 此刻日薄西山,晚霞鋪滿天際,樹林距離洛陽城還有三十多里,他們本來是打算今日天黑前入城的,現在肯定是趕不及了。 扶風道:“再往前走十里有一家客棧,郎君今日悲傷過度,恐不宜再連夜趕路,郡主可要先在那里下榻休息一宿?” 居云岫同意,扶風便下令眾人整頓,向著十里外的客棧出發了。 十里外,城郊客棧。 金烏西墜后,漫天彩霞如琦,客棧外面搭著的木棚里食客寥寥,戰長林頭戴一頂斗笠,仍是撿著角落而坐,頭一轉,便可欣賞山外瑰麗的落霞。 桌上擺著一大盤醬牛rou,一小壇燒酒,戰長林慢慢酌著,等著居云岫的車隊過來。 不多時,官道上傳來隆隆蹄聲,戰長林循聲望去,看清來人后,眉頭一蹙。 三殿下今日出城打獵,所帶人馬并不少,只是后來隨他前去林間抓野兔的只有承順及另一個貼身侍衛,是以當他被扶風等人圍困住時,受限于兵力懸殊,只能任由居云岫為所欲為。 想到這里,三殿下心頭怒火熊熊,一進客棧后,張口便罵:“居云岫這個賤人!” 客棧里的跑堂都是熟悉他的,忙跑上前來恭迎,哪想撞上槍口上,不等開口,就被他一腳踹開。 “滾!” 掌柜在里面聽到動靜,吃了一驚,趕緊跑出來賠罪,隨從三殿下的那名侍衛喝道:“廢什么話,趕緊給殿下把酒菜送上來!” “是是是!” 掌柜的賠罪不迭,拉著倒在地上的跑堂離開,三殿下撩袍在靠門邊的一張方桌前坐下,怒氣不減。 那侍衛道:“殿下先消氣,這長樂郡主也不過是狗仗人勢,以為要嫁給趙大人,便有人給她做靠山了,可也不想想您是誰,那趙霽再位高權重,還能高過您不成?” 侍衛本是想寬慰,哪想到一提趙霽,三殿下反而更惱。 居云岫今日雖然沒有直接拿趙霽壓他,可她能夠在那時候占據上風,不是沒有趙霽的因素在。 因著侍妾心月一事,滿城都在傳他跟老四打的那個百金之賭,趙霽現在對他是橫豎都看不順眼,指不定還會懷疑他參與了心月墮船一事。 要是今日他欺辱那小畜生的事傳到趙霽耳里,就算趙霽對居云岫不夠上心,八成也要借著這機會到父皇面前參上一本,用那些卑鄙下作的手段灌他一壺。 思及此,三殿下咬牙切齒。 侍衛對上他陰森雙目,一個哆嗦,忙換個路子,跟著罵道:“這長樂郡主就是賤,生的明明是個賤種,倒也有臉來取個‘居’姓,這回拖著一府的喪家犬嫁進趙家,就更不要臉了。像她干的這些事,哪一件不是在給皇家抹黑?照卑職說,殿下只管跟娘娘上報,有娘娘在,就算不勞煩陛下,也足夠治住這賤人了?!?/br> 三殿下想到母妃,臉色這才好看一些,陰狠道:“一家的狗東西,老子非要弄死她!” 正說著,掌柜的親自端著漆盤把酒菜送上來,角落里,一人放下空酒碗,大拇指揩過嘴角,起身了。 第54章 . 懲治 “爹,爹!……”…… 離開客棧后, 三殿下一行揚鞭策馬,欲趁天黑以前趕回洛陽城,誰知剛走三里不到, 眾人的馬突然發出悲嘶, 不肯再走, 三殿下所乘的那匹棗紅駿馬更是前蹄一跪, 直接倒在道上。 三殿下險些一個跟斗摔下來,又開始勃然大怒。 眾人正亂著, 一人檢查馬匹情況后,回道:“殿下,我們的馬像是給人算計了!” 剛才在客棧里歇腳,眾人的馬都栓在馬廄那兒吃草喝水,因著是熟悉地方,便也無人看管,照眼前這情況看, 多半是賊人趁那檔口,在馬廄水槽里灌蒙汗藥了。 先前那貼身侍衛聞言, 叫道:“不好, 快來保護殿下!” 眾人一震, 趕緊拔出佩刀,火速圍成一個圈,把一臉茫然的三殿下護在中央。 戒備半晌后,官道上除開暮風以外,連個鬼影都沒有。 三殿下突然感到一陣羞恥, 踢開那侍衛:“你是蠢貨不成!” 那侍衛“哎喲”一聲,從地上爬起來,想勸些什么, 又不敢再開口。 三殿下徑自走回馬前,恨鐵不成鋼地又朝馬頭上踹一腳,見這馬是當真沒了反應,袖袍一拂,窩著火道:“你,去客棧里給本殿下牽匹馬來,要是天黑前回不了城,本殿下唯你是問!” “是!” 那人趕緊掉頭,朝著客棧一溜煙奔去,三殿下環視著眼前一派狼藉的景象,恨聲道:“這陰招,定是趙霽那臭賊的手筆!” 趙霽雖然記恨他,但到底不敢真把他怎樣,便是報復,多半也就是像眼前這樣,來些陰損的伎倆,令他受困城外,狼狽不堪。三殿下冷哼一聲:“還真以為能把本殿下困住不成!” 沒多久,蹄聲颯沓,先前那人騎著一匹馬奔來,下馬后,立刻把馬鞭呈給三殿下。 三殿下嫌棄道:“怎么就一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