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為刀(重生) 第33節
書迷正在閱讀:渣攻化作綠茶受(穿越)、帶著系統在年代文里吃瓜、太子妃人間絕色、覬覦、簡單一卦,認罪又伏法[香江九零]、我開仙山發家致富養貓貓、我的男友小心眼、[綜漫同人]橫濱歌姬今天也在努力除咒、我見卿卿多嫵媚、非傾即念瑾(1v1h)
洛久瑤經那光線晃了個正著,眼前倏然發花,再睜眼,卻見沈無憂已跳上馬車,正坐在車外。 “姑娘,又見面啦?!?/br> 少年人總是一身朝氣,笑眼彎起,更勝明明當空的太陽。 卻不等洛久瑤開口,他一手拉緊了韁繩,朝她揮揮手:“姑娘,好好養傷,我們改日再見啦!” 洛久瑤面露錯愕,轉過目光,望見立在院門處的沈林。 他朝沈無憂點頭,而后迎著她面走來。 “擅自決定是我不好,但周先生說你身上的傷不易愈合,眼下需得以養傷為主,實在不宜顛簸勞碌?!?/br> “正是年關,賀家的案子需得在年后才能收尾,你也不必心急?!?/br> “崔恒會幫我們另擇居一間空閑的小院,只是這里的環境不比家中,怕是要委屈了你……不知阿瑤可愿在這里,與我一同過新歲?” 第28章 歲除, 家家戶戶張燈結彩,黃昏時,村落里的人家次第燃起了燈。 小院是一遷戶空置下來的, 在村落最尾,最為僻靜的一間。 院內已打掃得干凈整潔,院門卻還可見雜草,洛久瑤信手折下一根草葉繞在指尖, 繼續坐在門前看街巷里的燈火。 直到一件外袍覆在肩上,她側首,朝立在身后的少年彎了彎眼睛。 衣袖輕輕動了動,沈林便彎身,在她身畔坐下來。 他拿著包糕點,順手朝洛久瑤遞去一塊。 洛久瑤咬下一口,松開他的衣袖,含含糊糊問:“好甜,哪兒來的桂花糕?” 沈林道:“是崔姑娘留下的,說是才學來做, 請殿下嘗嘗?!?/br> 洛久瑤咬了第二口,猶豫一下, 還是開口, 將縈繞在心頭久久不解的事問出了口。 “沈林,那日崔筠為我診脈曾言及你如今的身體, 你三年前的病是因何而起?如今服的藥又是什么?” 沈林舉著糕點的手一頓:“臣的確在三年前大病一場,自那時起身子便不大好, 母親自元陵請了周先生來, 為臣開了副養身子的藥方?!?/br> 洛久瑤又問:“你可有看過他所開藥方?” 沈林仍舉著剩了一半的糕點:“見過,方子中的草藥大多來自元陵, 燕京是沒有的,都是為養身所用?!?/br> 見沈林這樣肯定,洛久瑤的疑心反而更甚。 可他一番話說得清楚,顯然不愿再給她探究的余地。 洛久瑤只好沉默,垂首咬下最后一口糕點。 吃過糕點,她問起另一樁事來:“沈林,你可知崔筠兄妹曾住在益州?” 顯然從未問詢過那二人,沈林皺眉:“益州在北,離我父兄駐軍的地方已不算遠了,是極寒之地,鮮有人居住?!?/br> 洛久瑤又道:“什么樣的人會住在益州?” 沈林明白她在說什么,道:“依臣想,那二人從前恐怕不是住在益州,而是不得已隨親族住在連柏?!?/br> 洛久瑤斂了斂眼睫:“你如今還是不懷疑他們結識的目的嗎?” 發配到苦寒之地的人死在了連柏,留下的一雙兒女僥幸逃離,卻又鋌而走險回到了燕京……前世受過的教訓太多,即使如今為人所救,洛久瑤也很難以單純的心思去揣度他人。 她自知見過的狡詐詭計多了,若不想變成同樣的人,便該練就一副刀槍不入的冷硬心腸。 她抬眼,正對上沈林看來的目光。 “他們救了臣,也救了殿下,崔姑娘肯將過往之事告知殿下,想來也沒有隱瞞的意思?!?/br> 他的答案很明顯,“不過臣明白殿下的擔憂,會命人著手去查?!?/br> 洛久瑤這才點頭:“還有一事,前日我同崔筠交談得知,她亦患有心疾?!?/br> 沈林道:“心疾難醫,需用藥時時供著,昨日我讓周先生為她診過脈,也同他囑咐過無需顧忌銀錢,有藥盡管用來就是?!?/br> 洛久瑤關心的卻不止于此:“崔筠同我說,心疾之癥輕時常有氣喘,重時閉氣窒息,甚至會因此斃命?!?/br> 沈林輕皺眉頭,好一會兒,試探道:“殿下想起了賀家的事?” 街巷倏然寂靜,檐上的燈穗隨風飄蕩,洛久瑤看著他,睫羽也被風吹得微微抖動:“你可還記得,賀令薇的母親是因心疾病故,而賀尚書溺水的模樣……” 話一出口,她無端感到冷,手下不由得牽緊了他的衣袖。 沈林下意識接過她,輕柔安撫:“這兩件事放在一起似有些牽強,但殿下有疑,等回到燕京,我們一同查清楚就是?!?/br> 洛久瑤點點頭,深呼出一口氣來。 眼下的安逸時光給了她胡思亂想的機會,不過是憑空生出的念想,的確做不得數。 于是她停了思緒,起身,伸出手。 “我還未曾見過歲除時的景致,既來了,便陪我走走吧?” 提著在攤販手中買來的燈盞穿行過村落,入眼皆是燈紙晃過的紅,一層一層蔓延到遙遠的路盡頭。 石板路鋪滿了散開的紅紙,爆竹聲聲,孩童提著花燈跑過,響起一連串啪嗒聲。 即使前世比如今多活出幾年光景,洛久瑤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 她曾途徑村落,只是那時世道動亂,到處都是傾塌的房屋和焦黑折斷的木梁,那里餓殍遍地,盡是流離失所的孩童婦孺,天際灰蒙,萬千流民哭嚎的聲音若陰云一般壓落下來,久久不散。 后來她與洛璇重新回到京都,太平的年歲里,一切終于走上正軌,她卻不得不再次回到堂皇的宮墻中。 二人在鄉間的小路上走著,踩著滿地的紅,不知不覺走到村落的另一端。 臨水的草地有孩童提著燈盞跑過,帶起染了煙火味的紅紙屑與草葉。 天漸黑時,落了一場小雨。 二人來不及回到居住的小院,只好在臨水處尋了座茅草搭起的小亭避雨。 亭外細雨不斷,雨珠銀線似的滴落下來,打在檐上,聲音清脆。 像極了很多年前的那場雨。 洛久瑤看著立在亭中的沈林,神色明滅不定,似乎在想著許多事情。 她想起曾遇見他的前世,彼時他們只在行宮有過一面之緣,還未這樣親近。 真正結識是在許久后的春蒐,沈林伴駕前往,卻沒如旁的少年那般換上騎裝。 他穿著寬袍廣袖獨坐在春獵場外的長亭下,分明還是未及冠的年歲,卻沉寂得好似古剎里生了銹跡的梵鐘。 可他轉過頭來看她的那一瞬,春風卻好似為他的眉眼上了色,長堤纖草,綠水回連。 閶闔春風起,蓬萊雪水消。 那一瞬分明是輪轉的春冬,洛久瑤卻好似望見了他的死,又望見了他的生。 沈林沒有打斷她,只是在她目光的籠罩下伸出手,去接檐外的落雨。 洛久瑤眸光微動,也學著他,將手伸到檐外。 掌心霎時間冰涼一片,她將雨珠捧在手中,恍惚間好似也捧住了許多年前落下的那場雨。 “沈林?!?/br> 她說,“你曾調查我的過往,也同我說說你吧?” 于是沈林開口,他說起邊境的風光,北地苦寒,冬時的落雪卻很漂亮,雪粒似白羽輕盈落下,轉瞬便將山野都傾蓋; 母親家在元陵,他幼年時曾去外祖家小住,元陵多平原,視線所及皆遼闊,幾乎家家都養著馬匹,外祖有一身好騎術,他便從那時開始隨他學習。 他學的還算快,挑中的馬匹卻是個烈性子,初時騎馬曾不小心跌下,背上因此留下一道疤痕。 洛久瑤安靜聽著,手中繞著孩童方才留下的草葉,聽他說了許久。 夜風漸漸變涼,月輝照夜,雨已停下了。 歲除時的月亮尚是新月,懸在天邊,卻足以照亮萬頃人間。 洛久瑤坐在小亭中,坐在沈林身畔,她聽著那些她曾經知道的,她不曾知道的,她覺得什么都好,好像他說得更多,她就能離他更近些。 直到他停下來,洛久瑤垂首,手中的草葉已不知不覺被她編做了一只小雀。 草雀很小,沈林輕輕點了點它炸開的尾羽。 “殿下會編這些小玩意?!?/br> 洛久瑤將草雀放在他手中:“是過去在若蘆巷的時候,一位故人教給我的?!?/br> 草雀輕盈落在掌心,沈林這才覺,他們已相依許久了。 溫度順著手臂一路蔓延至胸腔,他攏起指尖,將草雀裹在掌心里。 洛久瑤繼續道:“你知道我的過往,比如我曾在若蘆巷,比如當年我被罰去若蘆巷,是因司天監斷定我生身不祥……撫養過我的容妃進了冷宮,良妃病逝,我的生母許美人自戕,而我出生的那天,更是先皇后薨逝的日子?!?/br> 沈林搖搖頭:“天象之說皆是虛妄,殿下不必太過當真?!?/br> 洛久瑤卻坐直身體,自懷中取出一塊玉佩來。 是一枚未經雕琢的和田白玉,細膩溫潤,明凈無瑕。 “說來很巧,我在若蘆巷遇見的呂姑姑是先皇后身邊的舊人,讓我被罰到若蘆巷的流言半數都與先皇后有關,可在若蘆巷,我卻是多次受呂姑姑的庇護才留下一條命?!?/br> “當年我在若蘆巷中受人欺凌,是呂姑姑趕走那些人,照顧我養好身體。她曾為我求藥,為我買新衣,那時我沒什么能做的,只想看些書,她便用曾在宮里侍奉時貴人賞賜的首飾換書給我看?!?/br> “她待我很好,更勝當年母妃待我,只是……沒能活到我離開若蘆巷的那天?!?/br> 洛久瑤把玩著手中玉佩,無端笑了起來。 “好人總是活不長久的?!?/br> 而她多年來叵測心思,卻能擁有如今重活一世的機緣。 這很不公平。 沈林垂眼,他看著她攥緊那枚白玉,用力到指節都在微微顫抖,他的胸腔忽而一緊,好似她手中攥緊的不再是玉,而是跳動在他胸腔中的鮮活。 他看著她,她就坐在自己的身畔,卻好似一瞬變得很遠很遠。 重新變成了立在長景殿高階上,那個孤絕而堅韌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