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臣妻 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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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她的肌膚沒料理好,若她的氣色容顏不好看,她身邊的侍女輕則被杖責,重則被發賣。 姜姮被迫舍棄過許多愛好,漸漸的,拿起了曾經最不喜歡的圣賢書來讀。 近來,她在讀《太平御覽》,讀到祖逖別傳那一節,因字句晦澀,進展甚是艱難。梁瀟瞥見她又開始俯首抄寫,略了一眼,笑起來:“你但凡少年時長點心,也不至于連這么淺顯的字句都不懂,謝夫子若是在這兒,非叫你氣得背過氣不可?!?/br> 姜姮握筆的手輕顫,濃釅的墨汁滴落,在宣紙上暈染開,毀了一張快要寫好的字箋。 她不寫了,將筆擱回筆洗,直勾勾盯著梁瀟。 梁瀟拿起她的團扇把玩,“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不讓你用功讀書的,誰叫你天生頑劣驕縱,半點讀書的苦都受不了?!?/br> 姜姮時常遺憾,有人逼著念書時,她不肯用功,而當她想用功時,卻已無人可問。 蓋因她年少時過得順遂無憂,父親姑姑將她一生都安排好,泡在蜜罐里,覺得讀書實在枯燥無用。 可當她慢慢長大,將日子過得一團糟,時常陷入窘迫無助的境地,才想起夫子曾經說過“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車馬多如簇”,想去書中解惑,才發覺學問并不是那么好做。 她想起最初,大約五六歲的時候,正是啟蒙的年紀。 梁瀟長她四歲,本應早就開卷,但是姑姑不許,說他性子陰鷙,需得錘鑿磨礪,不如先習武。 說是習武,找的卻是不入流的混混給他做師父,言語鄙俗,行止粗糙,常把梁瀟打得鼻青臉腫。 許太夫人跑去老靖穆王面前哭訴,反倒做實梁瀟浮躁懶惰,吃不得習武的苦。 那時姜姮年紀小,單純,什么都看不懂,還羨慕梁瀟,他不用做功課,不用背誦那些拗口枯燥的文字,可以天天玩,還能自己獨占一爿院子。 終有一日,她耐不住功課的繁重,抱著書籍翻過那堵墻,找上了梁瀟。 她讓他幫她抄寫幾篇《論語》和《說文解字》,梁瀟翻了幾頁書,抬頭瞧了瞧她,眼珠滴溜溜轉著,拿捏了許久,才說:“我可以幫你抄,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br> 他要姜姮去問夫子要幾本他做過批注的書籍,他看完了會把不懂的地方抄下來,由姜姮拿著再去問夫子,并且一定要想辦法讓夫子把解答以淺顯的字句寫下來。 幼時的姜姮嘴甜會撒嬌,哄得謝夫子團團轉,文人單純,不疑有他,只當這孩子終于懂事要發憤圖強,盡可能滿足她的要求。 如此一兩年,批復寫了無數,卻不見姜姮有長進,謝夫子終于生疑,悄悄跟著她,發現了住在偏院里那個傳說中不學無術、粗鄙頑劣的王府庶長子。 當時梁瀟偷偷苦讀許久,謝夫子問了他幾個問題,皆對答如流。 謝夫子觀其容顏衣著,是個干凈清秀的孩子,斯文有禮,并不像傳言那般不堪。心中明了幾分,找了靖穆王,也不知說了些什么,總之后來靖穆王便允許梁瀟和姜姮他們一起讀書。 謝夫子是燕趙名儒,學富五車,朝中文官武臣皆奉為上賓,說話是極有分量的,姜王妃就是心里不快,也不好說什么。 姜姮曾經覺得梁瀟是運氣好,遇見了她這么個善解人意又腦子少根筋的姑娘。 可當她也陷入當年梁瀟的境地時,才明白,當年的梁瀟,能自四面圍堵艱辛卓絕的環境里孤身殺出一條通往錦繡前程的血路,是多么不容易。 要懂得忍耐蟄伏,還得有個好腦子。 姜姮怔怔看了一會兒梁瀟,低下頭,重新抽出一張宣紙,提筆蘸墨。 梁瀟把筆搶過來,“行了,別寫了?!彼眠^那本《太平御覽》,給姜姮諸字解說祖逖的生平,末了,總結:“不過是個赤膽忠心,卻沒什么好下場的人?!?/br> 姜姮歪著頭消化梁瀟的講解,突得生出些活絡心思,反復觀察他的臉色,試探道:“能不能給我請個女夫子?” 梁瀟正要喝口茶潤潤嗓,聞言揚眉,笑問:“你說呢?” 這是不可能的。梁瀟給她立下的規矩里有一條:不許見生人。 姜姮不免失望,郁郁寡歡地垂目。 梁瀟將茶甌一推,站起身,“時辰不早了,安歇吧?!?/br> 姜姮只有乖乖上前,為他寬衣解帶。 烹油著錦的,梁瀟手法暴戾陰狠,卻總是對姜姮不滿意,想喂她藥,又記起太醫極隱晦地囑咐過,那藥用多了會對子嗣有損,便忍住,湊到姜姮耳邊呵氣:“這般敷衍我,是想我在你身上玩出些花樣么?” 第6章 . 故人 折斷她的羽翼,她才能屬于他 姜姮正頭暈目眩,聽到這句話,霎時冷汗淋漓,撲進他懷里,勾纏住他。 梁瀟這才滿意。 他并不需要一個多么聰明、多么有主意、多么善詩做賦的女人,只要她聽話,服從他,心里眼里只有他就夠了。 ** 梁瀟終究全了許太夫人的心愿,給她大肆cao辦壽宴。 邀客的帖子頭一個月就散出去,到壽宴當日,門庭熱鬧鞍馬不絕。 起先梁瀟還能耐著性子應對,當那一套諂媚奉承的車轱轆話聽多了,實在不耐煩,留下meimei玉徽自己招呼賓客,躲進內室,說等開宴再叫他。 這種場合,姜姮不得不露面,卻也不能離開梁瀟獨自行動,梁瀟要去內室歇息,她得跟著進去。 梁瀟穿了一襲墨色暗花綾宗彝章服,十分繁復的禮服,闊袖寬袍,搭上配綬香囊玉玦,走一小步就叮當作響。 他煩躁,想把外裳脫了,可低頭一看腰間十幾股絲絳系的結扣,連拆都無從下手。 他只得老實躺在榻上,指揮姜姮給他端茶倒水。 姜姮也好不到哪里去,衣裙繁瑣,頭上還戴著簪花鈿冠,瞧著沉甸甸的??伤袆屿`巧,能撥弄裙擺,一只手喂梁瀟喝水,一只手端著茶甌自己喝,游刃有余,兩相不耽誤。 梁瀟看得納罕,目光隨著她的動作游移,正想研究她是如何做到的,姬無劍進來稟,說姜墨辭和羽織縣君一起到了,想先向許太夫人拜壽,而后便走,宴席就不參加了。 姜墨辭想在走之前見見meimei,羽織縣君也想在走之前見見嫂子。 梁羽織是姜王妃的嫡女,是辰羨的胞妹。 梁瀟意味深長地笑:“都想見你,你人緣倒是真不錯?!?/br> 姜姮低頭不語。 梁瀟沖姬無劍吩咐:“你帶王妃去吧,記住,寸步不離?!?/br> 姬無劍應喏。 他是王府舊人,自梁瀟被接進王府就跟在他身邊,年愈不惑,做事很穩妥。他帶著姜姮走了一條辟溪的隱蔽小徑,終于在后院見到剛給許太夫人拜過壽的兄長和羽織。 兄長還是老樣子,月白緇衣,斜襟素領,規矩整齊的庶人裝扮,頭發梳得紋絲不亂,整個人干凈清爽。 而羽織梳著簡單的九貞髻,半舊衫裙,腕上一只白玉鐲,除此之外再無配飾。 兩人本在交談,見姜姮來了都很高興,齊齊迎上來,拉著她噓寒問暖。 羽織是在靖穆王府出事后匆忙出嫁的,當時眾人唯恐避之不及,只有昔年辰羨的一個寒族好友上門提親,她便嫁了。 大燕律例,若罪犯謀逆,家中出嫁的女兒可不必受株連,當時是抱著能逃出去一個是一個的期望。 后來辰羨死了,謀逆罪行被撤銷,只以陰交黨羽、受其蠱惑論罪,羽織可以和離回家,可她沒有,守著終生不仕的夫君一心一意過日子,洗手做羹湯,甘于貧賤。 姜姮料到羽織今日會來,準備了幾張銀票,從袖中掏出來,先問姬無劍:“可以嗎?” 姬無劍點了點頭,她才塞給羽織。 羽織推脫不要,姜姮說:“這是我的嫁妝,并非王府之財?!彼攀障?。 姜墨辭在一旁看著,頹然低下頭。 羽織提出想去后院見見母親。 姜王妃還活著,只是自辰羨死后便終日瘋癲,姜家曾提出想將她接回娘家,但被梁瀟一口回絕。 她被安置在后院一間小院里,幾個守院娘子伺候,姜姮偶爾去看望。 安排好羽織,只剩下兄妹兩人,姜墨辭拉著meimei敘舊:“父親腿疾好了許多,他囑咐你不要擔心。家中日子尚可,官府歸還了一部分從前姜國公府的資財,足夠用了。我找了個營生,是教鄉里小孩子習武,鄉下日子艱難,都想從軍,只要能教出來一個,也算我功德圓滿?!?/br> 兄長是個極溫柔的人,語調也永遠輕緩,姜姮心情平和,唇畔勾起一抹恬靜笑意,眉宇舒展,露出了久違的輕松神色。 姜墨辭道:“芝芝又懷孕了,郎中說應當是個女孩兒,她說你若遲遲未有孕,便將這孩子送你,讓她陪著你?!?/br> “不!”姜姮收斂笑意,斷然拒絕。 拒絕得太猛,語調扭曲尖嘯,姜墨辭詫異地看向姜姮,她覺出失態,忙道:“王府規矩太多,我……我無暇照料孩子……太醫來看過我,說我可以生,兄長和嫂嫂不必憂心?!?/br> 這話吞吐斷續,前后矛盾,姜墨辭怎能聽不出。他目中染上憂色,看向meimei。 妝容精致,華服美裙,看上去過得不錯,雖然身邊跟著姬無劍,但料想是梁瀟不放心他和羽織,而且來時他打聽過,這些年梁瀟并未納妾蓄養通房,他應當是對姮姮有感情的。 可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姜姮兩扇鴉青睫羽忽閃了幾下,刻意避開兄長的注視,輕聲道:“我得走了,今日我婆母過壽,我得去招待賓客,不能離開太久?!?/br> 她走了幾步,想起什么,回身道:“玉徽也在,你避著她些,不要惹她?!?/br> 回去時她跑得太快,姬無劍只能跟著,兩人走到辟雍亭附近,蜿蜒山石上筑有通往廊屋的棧道,周圍修筑彩檻,幾個官家女子在草地上撲蝴蝶,有個靈巧的遠遠瞧見姜姮,識得她身上穿的禮服規制,笑著招呼姐妹:“靖穆王妃,真是美極了,皮膚真白,我要去問問她,如何保養的?!?/br> 姜姮低頭快步走,正在出神想心事,忽然被一群青春鮮妍的女子圍上,姬無劍想攔,攔住了兩三個,剩下的像漏網的魚,曳著尾巴游向姜姮。 為首的女子明眸善睞,笑靨燦爛,朝姜姮拂禮,簡要介紹過自己,笑說:“王妃,您瞧瞧,我這些日子隨兄長出去狩獵,把臉都曬黑了,您能不能教教我,如何讓皮膚像您這么雪白剔透?!?/br> 姜姮許久未見生人,許久未有人這樣跟她說過話,她一時反應不過來,瞧著一張張陌生明艷的臉靠近自己,緊張恐懼驟然襲來,趔趄后退幾步,險些被裙擺絆倒。 姬無劍是個機敏的,見攔不住,便揚聲喊叫護衛。 女子詫異不解:“為何如此?我們只是想與王妃說說話,都是閨閣女子,并無外男,姬都監何必這么大驚小怪?” 姬無劍不理會她,招呼護衛將人送回前廳她們的父母身邊,回來招呼姜姮,恭敬道:“王妃,可以走了,殿下怕是等得急了?!?/br> 姜姮失魂落魄地要走,踩住裙擺,身子搖晃幾下,跌坐在地上。 姬無劍想將她扶起來,她不肯起,仰頭看他,可憐兮兮的:“阿翁,我不想去,我害怕他?!?/br> 姬無劍是王府舊人,而姜姮五歲起便住進王府,他也算是看著姜姮長大的。 他略有些不忍,放柔聲音哄姜姮:“今日賓客很多,殿下不會為難王妃的?!?/br> 姜姮臉上流轉著澄凈的憂患,無邪的煩惱:“可等賓客走了呢?他怎么會變得這么閑,天天在家里?” 姬無劍嚴肅道:“您不可以亂說話,殿下知道會不高興的?!?/br> 姜姮呢喃:“他不高興,他總是不高興……” 姬無劍總覺得這樣下去要出事,想上來拉她,誰知有人先他一步。 梁玉徽攙著姜姮的胳膊,待她站穩后卻沒松手,嘲笑:“至于嘛?不過幾個小姑娘,也能將你嚇成這個樣兒?你怕什么?你像她們這么大的時候,可比她們玩得瘋多了,簡直是脫韁野馬,十個侍女都看不住?!?/br> 姜姮和姜墨辭自幼時便客居王府,孩子們在一起讀書,三個姑娘中雖然姜姮最小,但她卻是頭頭兒,玉徽和羽織就是她的跟班兒。 姜姮一時興起,會偷偷翻墻出王府去買桂花糕,下課時大咧咧地招呼大家來吃。 玉徽和羽織自是屁顛顛的,辰羨和姜墨辭寵她,也會含笑來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