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四個人下午在院子里喝茶說話,時間過得特快。 李月來看著天色,站起來向陳暮雪伸手:回了。 礙于李文昌和魏香云,陳暮雪不得不再次伸出手去,被李月來一把握住。 二人不緊不慢往坐上馬車。 回到車上,陳暮雪把手抽回來:你在我娘面前的表現,今日我也還的夠多了。 李月來點點頭:確實,以后這樣好好合作,不愁心想事成。 陳暮雪內心淡淡一哼,今日李月來的便宜是占夠了。 不過,李月來頓了頓:我還有另一件事同你商量。 什么?陳暮雪略微警覺地看著李月來,覺得他肚子里沒藏著好事。 李月來笑容狡黠:給你一個賺錢機會。 陳暮雪本能拒絕:不必。 他的銀子夠花,不差錢。況且李月來說的錢也不是這么好賺的。 目的達不成,李月來怎會輕易罷休,他挪動屁股擠到陳暮雪旁邊:你還沒聽呢,不著急拒絕我。 陳暮雪往邊上移動,等李月來不繼續擠他,自己才坐定:我沒有賺錢的需要。 李月來不贊同地搖頭:你我如今在一條船上,我越來越好,你往后才有好日子,總不能指望你娘一輩子吧? 這種屁話,陳暮雪才不信,他手里的積蓄足以衣食無憂。 李月來見他不搭理自己,主動坦白道:你娘只答應給我新村三十畝地,我想要整個新村,但沒錢盤地。 陳暮雪的第一想法是:這人胃口真大。 相處這幾日,他覺得李月來和易微在某些方面是如此相似,總想以小博大。 陳暮雪搖頭:錢都在娘手里,我沒錢。 李月來望著陳暮雪,實在是沒忍住道:你的借口也找的太隨意了。 陳家獨子,怎么可能手里沒錢。 陳暮雪童叟無欺地解釋:沒生意經手,我只能支動五百兩以下的錢。 李月來笑了:我說的是私錢,又不虧待你,保準明年你滿盆金缽。 陳暮雪不理他,抬手又摸到暗格去拿書看。 李月來捉住他的手:房產也行,你總歸有辦法的,我答應你的,絕對做到,利息五五分。 聽罷,陳暮雪只覺他在做夢,淡道:你爹娘讓你來陳家,是為了送你去華源書府讀書。 李月來收手坐回原處,雙手抱頭靠在車壁上,閉上眼道:我就不是那塊料。 聽罷,陳暮雪一陣心痛,想起自己送去李家的《大學》和《孟子》。這兩本書可是滿滿的去年考中院士的考生留下的筆記。 雖讀書不全為考試,但能高中者,必定對《大學》和《孟子》有獨到見解。 李月來突然睜眼,眼底盡現精光:這倒是提醒我,你必定想去華源書府的,我撩挑子不干,你也別想去。 易微希望陳暮雪從商,陳暮雪偏偏志在書香。 陳暮雪側身微惱,有些后悔之前嘴快:不去華源書府,也活得下去。 不急不急,你再考慮考慮,李月來知道不能逼急,不再多言,躺回去也閉眼假寐。 不多時,陳暮雪和李月來齊齊回到府中。 陳瓊跑出來接陳暮雪,二人低頭偷偷摸摸講小話。 見狀,李月來便和他們分道揚鑣,前往廚房。 回到屋子,陳暮雪身上漸漸暖和起來,坐靠在窗前小榻上看書。 陳瓊端熱茶進來,遞給陳暮雪:公子小心燙。 嗯,陳暮雪接過茶,一邊問:寒山大師那么怎么樣? 陳瓊回道:據說寒山大師五日后到幽州光明寺講學。 這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若能親面他講學現場,該是多么可貴。 陳瓊知道陳暮雪心中所想,擔憂道:可是公子,我們得以什么理由去幽州? 正煩惱間,院子里本十分安靜,窗外突然傳來幾聲突兀的交談。 哎呀,姑爺,小心,這可是滾水! 快放快放! 陳暮雪和陳瓊對視一眼,陳瓊立馬轉身出去看發生了什么。 沒一會兒,陳瓊就回來了,滿臉黑線。 公子,姑爺在廚房里不知在搗鼓什么,噼里啪啦的。 陳暮雪:。 他把茶放到一邊,站起來微微推開窗戶點縫隙,打量對面的小廚房。 李月來在里面忙得熱火朝天,盯著手心始終捏不緊的面團子,一臉生無可戀:怎么散了? 仆人婉言說:姑爺得用點勁,在加點粉進去,捏緊實點。 陳暮雪掩合窗戶坐下來,安心喝茶:隨他去,寒山大師那邊怎么樣了? 他又想起寒山大師,不禁長嘆一口氣,十分的苦惱,易微一定不會如他意。 一碗茶盡,看了會子書,天色也暗了。 陳瓊出去傳飯。 李月來突然沖進來,拉起陳暮雪:你來。 陳暮雪一臉懵地被扯起來,看著自己袖子上的白色粉印,暈頭轉向地被帶到廚房。 一個精致的蘭花瓷碗端到陳暮雪面前,蓋著蓋子。 陳暮雪盯著碗蓋子,抬頭看李月來道:這是做什么? 看不出來?李月來敲了敲碗蓋子:你在我家中午沒吃飽,吃飯前先喝點湯潤潤。 陳暮雪嘴角微抽。 明明馬上就開飯了。 他把碗推開些,滿臉寫著拒絕:我不喜飯前喝湯。 這不算湯,李月來把碗蓋揭開,里面是醪糟湯圓玉米羹,還加了蘋果絲。 陳暮雪見李月來表情執著,有些今日他不喝,大抵沒完的意思,只好拿起湯匙。 湯匙沉到醪糟水里,最終只撈起來一粒小湯圓。 他一口吞下去,把湯匙放回碗里,看向李月來:行了么? 見他淺嘗輒止,李月來有些受挫。這蘋果絲湯圓玉米羹是他特地找攤販老板學的手藝,此等美味,陳暮雪無福消受,真是遺憾。 他沒勁兒的點點頭,拍著衣服上的面粉,一邊回到廚房,準備打水洗洗,方才搓面弄了一身。 換好衣服后,在屋子里坐了會兒,等下人來喊吃飯,他才慢悠悠出去。 飯廳內,菜已上齊,二人食,四菜一湯,李月來端著碗埋頭吃飯。 只是沒安靜多久,他決定在刺激陳暮雪一把:新村的事開頭也輪不到我忙活,閑著也是閑著,明日我準備和母親說,回李家幫我爹拾掇拾掇農活。 你不依我,一點兒也不退讓,我就不配合你了,回娘家就是。 陳暮雪依舊沒做聲,安靜把一碗飯吃完。 放下筷子后,他才慢吞吞道:那事,晚點我們再聊聊。 有戲。 李月來笑了笑,歡聲道:隨時有空。 陳暮雪嗯一聲,道了句慢用,便回房了。 李月來心情頗好,干掉兩碗米飯,攤在椅子上捧著茶杯不想動。 丫鬟們過來收拾桌子,正巧端起那碗醪糟湯圓玉米羹。 等等,他喊住丫鬟,辛苦做了一場,還是喝掉吧:這碗留下。 是,丫鬟愣了一下,照做把碗放回去。 李月來把蘭花瓷蓋揭開,隨即生出一股驚訝。 里面的湯圓玉米羹被喝得精光,看來味道很合陳暮雪胃口。 他就說,明明自己嘗過,羹湯做的粘稠,甜度恰當,口感一絕。況且陳暮雪胃口本就清單,應該正和他意才對。 吃人嘴短。 李月來喜滋滋地回到臥房,見陳暮雪又捧著書在看。 他百無聊奈地跟著在旁邊坐下來,好一會兒陳暮雪都沒開口聊天的意思,自己于是也翻出《貨殖列傳》。 屋內火盆子烤著,暖意盎然,讓人只想打瞌睡。 就在他的下巴快點到桌上時,旁邊陳暮雪開了金口。 我們下會兒棋吧。 在安靜的環境下,陳暮雪的聲音格外醒耳。 李月來立即睜大眼睛,側頭看向陳暮雪。 是,陳瓊點點頭,從柜子底下翻出五子棋。 剛剛那話是對陳瓊說的。 李月來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尖,這樣性格的柔身兒不招贅婿,能嫁出去么?! ☆、陳姓佳婿(七) 碧玉棋子落盤,鏗鏘作響。 李月來端把椅子坐到跟前觀摩,只見棋子色澤通透,心里嘖嘖兩聲,真是有錢。 陳暮雪執碧玉棋,陳瓊黑棋。 黑子圍著碧玉棋子豎著落了兩顆。 李月來見陳瓊預備跟著在豎下第三顆黑子,連忙指著棋盤上的空處,勸道:不能下這兒,你主子給你下套呢。 等黑子落下,陳暮雪的棋子必定會封鎖住黑子,雖不會全部被吃,但活棋后面就失去了大勢。 啊,姑爺,那該怎么下?陳瓊看著李月來,有些著急請教的意思。 陳暮雪瞧看李月來一眼,明顯這人不懂觀棋不語的規矩。 他將手中黑子放回翡翠盤杯,揣起手:不下了。 李月來收回探出去的身體,臉上有些尷尬。 陳暮雪對陳瓊道:你出去換壺新茶進來。 是,陳瓊明白他們要談事,埋頭道:公子,棋子要先收起來么? 陳暮雪搖頭:不用。 待陳瓊出去后,陳暮雪拿起一顆黑色棋子在指尖把玩:你知道盤下半個新村要多少銀子么? 李月來想了想:大抵很多吧。 其實他心里算得明明白白的,加上后續花費,沒有兩三萬兩,拿不下來。 確實是很大一筆錢。 李月來察覺出陳暮雪的猶豫,立即道:五五分,你可不虧,生意好的話,個把月就能把本錢賺回來。 聽罷,陳暮雪看向李月來,他雖不愛生意之事,但也不是傻子,本金風險都是他承擔,他分六到七成都不過分,李月來當真以為他是個憨憨待宰的豬么。 李月來觀察陳暮雪臉上神情,隨即笑道:六成,行了吧?我就吃點虧。 我要七成,陳暮雪低頭收拾棋盤,一邊問:你要覺得不行,那就算了。 不愧是易微的兒子,都是心黑成煤炭了! 李月來兩袖空空,什么也沒有,他痛心疾首道:您是爺,說什么就是什么。 陳暮雪嘴角一彎,把白子黑子全部收攏歸位,對這話不予置評,只道:還有一個條件,五日后我要去幽州,你得想辦法讓阿娘答應,這件事辦成了,咱們再談新村后續的事。 聽罷,李月來心臟一梗,他得重新了解面前這個人,怎么和那日山中陽春白雪的少爺判若兩人了,像是慣會盤算他人的。 合著你還帶附加條件呢,李月來略微思索,能曲線讓他去求易微,可見這是她不會輕易應承下來的事,他道:你六我四,母親可不好說話。 那就算了,陳暮雪站起來,端著棋盤走向旁邊柜子:反正明年幽州舉辦貿易大會,我也是能去的,忍一忍也成。 成!李月來也站起來,咬牙切齒地看著陳暮雪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陳暮雪彎腰把碧玉棋收好:還有,我得。 你要求這么多,我還是回鎮水村吧,李月來打斷他,簡直欺人太甚。 陳暮雪走到床邊坐下,道:夜里冷,我得睡床上。 李月來:........。 二人洗漱完畢,床位分配完畢。 陳暮雪坐在床上打理頭發,李月來則抱著被子給自己在地上鋪床。 陳暮雪美其名曰不讓分榻睡傳出去,連陳瓊都沒叫進來幫忙,只扔了兩床被子給他。 李月來累得一身汗,鋪床完畢,喝了一大杯水,歇口氣后,看著陳暮雪端坐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看書,氣就不打一處來。 暗自把不平消化后,他又舔著臉開口問:你對母親提過要去幽州沒? 陳暮雪似是嫌他吵,背過身去:沒有。 那你怎知她不愿意你去? 陳暮雪合上書,打了個哈欠,睡意濃厚:...這你不用管。 李月來盯著床上散開的黑發,沒再多言。 那長長的頭發纏在枕頭上,像是在墨水里漂過一般,柔順漂亮。 屋內暖和,陳暮雪只搭了一床毯子。 毯下勾勒出陳暮雪身形高挑瘦削,陳府這般伙食都沒長厚實,真是奇怪。 睡到后半夜,火盆燒得很旺,屋子太熱了。 陳暮雪打了被褥,被熱醒,只覺身后貼了一塊火炭。 他扒了扒鬢角汗濕的發須,雙臂撐起身體,準備喚陳瓊退掉火盆。 陳字還沒喊出口,陳暮雪剛動了一下,渾身就僵住了,低頭看著自己腰間被環住的手。 陳暮雪輕緩側身,看到身側不知何時爬上床來的李月來,眼眶微張,心漏了一拍。 他何時上來的! 他竟然趁自己睡著了不知道,爬到床上來! 他還想干什么?! 陳暮雪腦子里一片混亂,身體很誠實地反應了,右腿本能彎曲,再一腳對著李月來屁股墩子用力踢出去。 哎喲! 李月來何其無辜,捂著屁股坐在地上,滿眼迷茫地看著陳暮雪。 如此悍夫! 性子不討喜就算了,還如此暴力! 他半夜在地上睡得不舒服,硬邦邦的,又看陳暮雪睡得老實,只占了一半床,就想上去靠著睡會兒,天亮前在睡回地上就是。 然而,睡著之后的事,他哪里控制的了。大冬天的,哪里熱乎往哪里蹭也是人之常情。 四角的火盆照映的墻壁上二人身影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