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附屬國使臣進獻的物什都存放在奇珍館。 之前慕裎為了偷雞來過一次,不過當時單瞧了奇珍異獸那塊區域。 而這一回藺衡帶著他逛,做太子的那個驀然發覺,原來里頭的空間比他想象的要大上許多。 除了喂養珍禽的棲蕪苑,還有專門培育花植的榭庭居。 穿過西邊的踏水長廊,有兩所正門對望的閣樓。左邊牌匾書著綺春,右邊則書著縈翠。 慕裎一面看一面忍不住露出嫌棄之色。這起名水平倒配得上你們那位先帝的德行,真真是附庸風雅,俗不可耐。 嗯........嗯?藺衡揣著心思,遭人拍了一記方輕輕應和道:你若不喜............我是說,你若不滿意的話,我讓宮人換個雅致點的。 他其實是想說不喜歡來著。 可不知為何,喜歡二字眼下提及就像是桎梏一般,在唇畔打轉半晌總覺著別扭。 好在慕裎滿門心思都在探尋里面的新奇玩意兒上,沒過多注意到他含糊轉彎的話頭。 回頭再換罷,那里有好多木偶人欸!走走走,去瞧去瞧! 眼見人已經推門而入,藺衡暗暗深吸了口氣穩定心神,緊隨其后跟著踏進綺春閣。 慕裎在門外就看到有數個身形不一的人偶排成一列,走近細看時不由嘖嘖出聲。 千金難得的釉木,加上精巧細膩的做工,這些木偶人是沅嶺國進獻來的罷?看這啟發機關,應當可以cao控著走動? 沅嶺國雖小,但所造工藝絕妙乃諸國盡知。曾經作為友國,給淮北國君贈了一整套類似的絲戲皮俑。 太子殿下在玩物賞物上格外敏銳,是以他撒么兩眼就能說出材料、門道和來源地,藺衡并不覺得奇怪。 他點點頭道:以前需以極細的絲線牽扯cao控,如今技藝發展到用磁石吸附就行,你要不要試試? 都擺到眼前了當然要試。 慕裎接過他遞來的磁石,拿在手里試探性掂了掂,順便叮囑:你最好站遠點,誤傷到本太子可不管。 他是一句玩笑話,畢竟木偶是按照真人比例做的,保不齊一動起來倆胳膊就會前后亂掄。 不料他說完藺衡本打算往一旁邁的步子卻頓住了,鄭重其事的收回來,然后掌心覆上那雙稍小些的手。 保險起見,我先教教你。 溫熱的氣息幾乎貼著慕裎耳邊掠過,尤其還讓人從背后給擁了個滿懷。 慕裎有一瞬呆滯。 這..............搞什么呀。 教就教嘛,至于用這樣親密無間的姿勢? 看好。 藺衡低沉的嗓音再度響起,他旨在于不讓懷里的人受傷,于是理所當然的沒有察覺到自個兒的作為有多曖昧。 微微俯身之際,面龐已然近到慕裎稍一偏頭就能親上的地步。 你............... 太子殿下縮了縮腦袋,試圖含蓄的提醒一下。 不過僅間隔一瞬,他半羞半懵的心緒就被邁步向前的木偶人給取而代之。 往左往左!再往前走幾步........啊哎哎!笨!退呀,要撞到柱子啦! 慕裎眸子粘在人偶身上,手里的勁也隨著幅度加大,很快從藺衡控著他轉為他牽扯住藺衡。 兩人貼在一塊兒挪動本來就不大利索。 藺衡想將他往后掩一些,以免cao作不當被木樁子杵到。 但慕裎玩的興起,身子一個勁的往前探,不時還扒拉擋住視線的國君大人。 前拉后推,被磁石控制的木偶人開始左右擺動,胡亂調轉方向。 并且在某個失誤時刻,掄起了它的胳膊,結結實實將距離最近的藺衡推了一趔趄。 慕裎哪里料到他會突然撲上來,躲避不及的后果就是眼前一暗,緊接著唇上覆了另一對柔軟的唇瓣。 木偶人:這波全靠我~ ................... .................... 上一次被太子殿下觸碰的滋味還記憶猶新,不比蜻蜓點水,這次是實打實的親吻。 且在兩個人都清醒的情況下。 藺衡難得慌張,直起腰背急急退了兩步。 他棱角分明的臉龐紅得幾差要滴血,待瞧見慕裎衣襟微開,唇艷如瑰,更是連目光要往哪兒落都不知道了。 抱、抱歉。 太子殿下撫起遭他一撲散落下來的鬢發,靜默少頃才開口。是該道歉,磕到牙齒很痛的。 藺衡腦子一抽:我............我沒經驗,下回注意......... 下回? 慕裎覷他。 藺衡趕緊改口:以后不會了。 出了這么個變故,起初單純為著找樂子來的目地,在不知不覺中似乎變得有些復雜。 慕裎垂眸,探過手沒等說話,藺衡就下意識做了個防守的動作,一臉苦喪道:真的不會了。 ...................難道是以為要挨揍嗎? 行啦。慕裎悶哼。本太子豈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我是想問,這個玩兒膩了,還有沒有其他有意思的。 有意思的奇珍館多得很。 藺衡唯恐再發生讓人臉紅心跳的事,刻意避開那些機動性極強的東西,與慕裎一道去了對面的縈翠閣。 先帝在世時,用縈翠閣做過堆放閑余讀物的庫房。 里邊留存的部分書卷藺衡著人整理過,后來附屬國、外邦番地朝貢的書畫記帖年益繁多,他就統統登記造冊將其收歸到一處了。 這些記載各地風土人情,奇聞異事的冊子倒是很合慕裎胃口。 太子殿下不住在案架間穿行,不論封面還是內容,凡是覺著不錯的都取來翻上一翻。 碰上較厚些的,感興趣一時半會又看不完,便往身后一遞,國君大人自當充作書童給他拿住接好。半刻時辰不到,藺衡手里雜七雜八的冊子就塞的滿滿當當了。 慕裎意猶未盡,一目十行掃過剩下的雜記,乍然在某副繪著人物像的畫作前頓了頓。 咦?這是哪個附屬國送來的? 藺衡不疑有詐,側目朝人手指的地方一瞄,當即耳尖燒得guntang。 錦緞畫布上是個剛剛出浴的美人兒。 云鬢香腮,眉角含春,薄紗堪堪遮住緊要位置,裸/露在外的大片肌膚白皙勝雪。 嘖! 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這一茬。 慕裎看著他目光飄忽,忙不迭往冊子后頭藏臉頰的舉動不覺好笑。 都是當皇帝的人了,怎得比做近侍那會兒還純情。 看個香/艷/圖也能羞成這樣。 倘若藺衡隨意品評幾句他反而興致寥寥,偏偏是這副避之不及的小樣子,愈發讓慕裎起了逗他的玩心。 躲什么,怕美人從畫里跑出來呀?太子殿下強行把人擋臉的冊子給移走,順帶將畫像送到藺衡眼皮子底下。 一起欣賞欣賞嘛。 國君大人屬實拿這小祖宗無策,只好象征性在他額上輕敲。別鬧........... 沒鬧啊,我說正經的呢。你瞧瞧嘛,是她好看,還是我好看? 藺衡不由嘆氣。 以慕裎的性子,若說他好看,后話必然是要埋怨看都沒看張嘴就夸。 若說美人好看,估計不但沒有后話,連先前占便宜的帳太子殿下也要一并算了。 思忖良久。 藺衡決定選個折中的回答。 我不擅欣賞,所以無從分辨誰的容貌更勝。 但我眼中只有你,塵世萬千,唯你最賞心悅目。 第38章 慕裎著實被他這句話哄得心花怒放,不過堂堂太子殿下,斷不會學小女兒那般嬌柔作態。 他哼笑一聲,故意道:甜言蜜語一套一套的,還不帶重樣,怕是在我之前也對其他人說過罷? 沒有。藺衡擰眉,趕忙辯解:我是這樣想的,就照實說了。 瞧他神情緊張的模樣,慕裎沒忍住輕笑出聲。 噢?那之前是沒有機會呢,還是沒有合適的人選? 藺衡隱約覺得這好像是個坑。 慕裎話里的引導意味實在是太重了。 不管怎樣回答,最終答案的指向一定是他是否有交心至此的人。 再或者,交心換成動心,同樣可證。 藺衡拿不準慕裎如此發問的緣由究竟是何。 照他的猜測,大抵是太子殿下仍然在意伺君的事,不愿一直被當作笑柄讓外界議論。 于是預備順勢下坡,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至于結果,自然是希望自己能見好就收,不要再對他說那種讓人誤會的話了。 俗稱,癩/蛤/蟆別想吃天鵝rou。 慕天鵝:咕咕咕? 藺衡微不可聞黯了眸色,旋即強撐出笑意搖搖頭。 兩者兼有罷,殿下不必誤會,我不曾對誰動過心,目前也沒有動心的人。 請殿下多給我些時間,等時機成熟,我定會以貴賓之禮,將你安然無恙送回淮北。 慕裎聞言不禁怔住,心頭霎時好幾種情緒翻涌而至。其中最強烈的,就是一股不知該怎樣定義的怒火。 自他來南憧,藺衡認真喚過他的名字,戲謔喚過他太子。 唯獨沒有像剛做近侍時一般,帶著生疏與謙卑,和旁人一樣喚他殿下。 而此刻他這樣喚了,不顧皇帝尊嚴將自己擺在低位。 這讓被仰視的慕裎如何不氣惱。 他原以為..........藺衡是懂他心意的。 至少可以懂一點罷。 他喜歡藺衡。 不是那種隨意提及的喜歡,也不是那種逗人玩的喜歡。 他至始至終都想和藺衡在一起,相互陪伴,共予白頭。 那送我回淮北后,你打算做什么?慕裎嗓音低落卻不自知,他仍淡然望著藺衡,好似只是在問待會兒上哪去玩。 皇帝陛下沉吟幾瞬。應當會挑幾個家世好的女子納進后宮,堵住大臣們勸諫的奏折。 非常好。 合著巴巴的到南憧來還礙著人縱情美色,開枝散葉了? 慕裎深覺再待下去他肯定忍不住要活活掐死那個姓藺的,索性踢開擋路的畫像,徑直往縈翠閣外沖去。 藺衡有點懵,沒表露心跡就被拒絕的人是他,要走也該他走才對罷,太子殿下這使的是哪門子小性兒? 況且他說了要納妃擴充后宮不假,可他又沒說要碰那些女子。不過是為了堵住眾人悠悠之口,圖得幾日安生。 否則的話他能怎么辦呢? 他喜歡的是慕裎啊。 那個他窮其一生都追不上,亦配不起的人。 難道慕裎回了淮北,剩他一個孤獨終老不算完,還要每日忍受朝臣們無盡的逆耳嘮叨嗎? 擔心小祖宗氣出個好歹來,藺衡緊緊盯著半只腳已經邁出縈翠閣的太子殿下,揚聲道:等等! 慕裎原本想一走了之。 然而在聽見藺衡出聲后,他心頭的怒火陡然沒骨氣消減去大半。 就一句。 慕裎心想,哪怕說一句好聽點的哄哄,就原諒這個又呆又傻的狗皇帝。 藺衡踟躕半晌,抱著一疊繪本書冊湊上前道:這些你還看嗎? 慕裎:藺衡卒,享年二十三。 看你個大頭鬼! 太子殿下咬牙切齒,沒好氣抄起半摞砸得人連連直退。 留著燒了給你暖床榻用罷! 從那日在縈翠閣兩人鬧了一場后,一連過去五日,皇帝陛下連池清宮的大門都沒踏足。 不是他不想踏,的確是慪狠了的慕裎不讓。 藺衡沒法兒,只好在承乾殿一打理政務,一邊著姜來公公送去好些奇珍異玩,以求單方面緩和下與太子殿下之間的關系。 可慕裎這回是真生氣了,送去的物什全都原封不動退回不說,甚至連他最愛的糖糕點心也絲毫不肯碰。 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藺衡簡直一籌莫展。 幸而在第六日晌午,國君大人得來了一個能解他燃眉之急的好消息。 以及一個讓他必須慎重處理的壞消息。 廉溪琢流放回來了。 順路帶著西川國君和隨行朝貢的侍從們。 小舅舅風塵仆仆,沒來得及回將軍府洗漱休整一番,而是選擇直接進宮面圣。 他見著藺衡的第一句話就是:兩百里,興河驛站,近一百人。 皇帝陛下聞聽立即下令,讓禮部尚書親自去安排可供百來人小住的館所,三日后擺宴棠梨宮,迎西川國君進宮會談。 西川在附屬國中實力最強,雖不敵南憧,但曾經是和淮北、東洧并肩的強國。 常言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這個附屬國即便是做做樣子,也得裝作看重些。 廉溪琢在外連續奔波數日,整個人瞧上去比先前消瘦不少,不過氣色還算不錯。 他等藺衡諭旨落完,交給傳旨公公后才渾身松軟,往慣常坐的那把太師椅里一歪。 舒服~ 藺衡懶懶睨他:谷漁鎮景致如何? 小舅舅昂頭涼涼一哼。 在旁人看來,廉大學士是因為得罪了陛下,所以被外派出去的。 實則所謂的外派查趙汝傳舊部只是個由頭,真正意圖是藺衡讓他到邊境查西川對淮北的布防到底做到了哪種程度。 為不引人注意,同時又要確保廉溪琢的安全,藺衡便調了支精銳軍暗中保護。 順便把駐節令交給他,若是探聽情報被察覺,正好可以親迎使臣彰顯國禮為由脫身。 既然小舅舅和西川國君一塊兒回朝,那么事情成敗顯而易見。 廉溪琢捧著茶盞,把他探聽到的所有消息一字不落都告知藺衡后,方嘆了口氣悠悠道。 我能用的方法都用盡了,可惜人員有限,抵達邊境不久就碰上西川國君來南憧朝貢。 本王爺這般倜儻風流的人物,明眼人一看便知不是尋常公子。在邊境那樣荒僻蕭索的地方久晃,很容易被探子盯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