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做皇帝的那個實在忍不住,佯裝冷下臉輕喝:你病還沒好,山楂是酸性的果子,吃了胃要難受的。 好罷。 瞧太子殿下唇邊沾著的糖沫,顯然已經偷偷嘗過,不然怎會疼的站不住失手把碗碟給打碎呢。 慕裎使不上大力氣,掙脫無果只好一副比他更生氣的模樣。你餓我肚子還有理了?放開! 身子被拉著往前,偏偏腳底像生了根,定在一堆碎瓷片面前舍不得走。 藺衡生是讓他給氣的發笑。 又沒少人吃穿,怎得幾顆糖澆山楂就像勾了魂了。 等你病好全,酸甜苦辣想吃哪樣都行,但今兒不可以。 慕裎不依,半弓著身子又要去撈幸存的一疊山竹糕。 所有果子中山竹性最寒,做成糕點祛祛冬日虛火尚可,太子殿下這會兒脾胃受不得刺激,此類點心還是一概敬而遠之的好。 藺衡眼見勸是勸不好了,秉著一招制敵方針,干脆將他就地抄起打橫穩穩圈進懷中。 雙腳猛然離地,慕裎忙揪住他的衣襟道:你干嘛!放我下來! 放下來指不定連碟子都嘎嘣吃了。 國君大人無暇顧及其張牙舞爪的掙扎,步履穩健、目標明確,直奔里屋而去。 從小廚房回寢殿,勢必要穿過抄手游廊。 藺衡甫一踏上臺階,就迎面撞上四五個拿花枝擋住臉,假裝人形盆栽的宮人們。 喚月原本看寢殿大門半開著,想慕裎若是醒了,就將盆栽送進去讓人瞧瞧,不滿意的話再到奇珍館去替換。 誰知帶著其他幫忙的小太監在屋門口,親眼目睹了陛下和太子殿下親密膩歪的一幕。 雖然不是頭一次看自家主子被抱了,但青/天/白/日/的,兩人衣衫不整從小廚房出來.......... 不論是場合還是相處狀況,視覺沖擊可比前兩次來得都要大。 慕裎惦記著浪費的酸甜果子,沒好氣瞪過一個比一個躲得遠的小侍從,轉而不耐煩催促座駕。 要么放我下來,要么趕緊走,作甚楞的跟傻子一樣。 藺衡低低應聲,腳步拿快的同時雙臂收緊,讓他整個腰背都倚靠在懷里。 快速進了屋,做皇帝的那個站定片刻,卻沒將慕裎放到榻上,而是自己連帶懷中人一齊坐在床銜邊。 這樣的舉動在兩人獨處時就很曖昧了。 太子殿下不禁惱羞:你抱夠沒有?! 藺衡無辜睨了眼頸側斜斜搭著的腕子,心道這話該是他問才對罷。 慕裎身子很軟,抱在懷里像是抱了塊溫熱糖糕一般。 而鼻息間散發出的淡淡藥味,混雜他本身就有的冷梅香,聞之又讓人覺著難以定神。 藺衡佯裝咳嗽清了清嗓子,換上頗有些認真的神色道:別動,孤有話和你說。 自稱孤了。 慕裎毫不客氣賞他個白眼,不過倒是聽話的沒再扭動后腰。 我餓著呢。 飯不給吃飽哪有心思聽閑天兒。 做皇帝的那個滿臉無奈。糖澆山楂和山竹糕這兩日不許碰,孤待會給你做桂花千層糕,表現好還有杏仁酥酪吃。 話說完他先忍不住勾唇了,堂堂一國太子,怎得用零嘴兒才能哄人安分些。 甜食在任何時候都是有效的,慕裎一頓吸溜砸吧。怎樣算是表現好? 治傷寒的藥每頓不落,用膳少葷腥,沾酸和涼性的果子暫且不碰。藺衡想了想,補充道:至少養三日,三日后孤讓御醫來診脈。 歸根結底還是在不糟蹋自個兒身子這茬,慕裎輕哼:那藥多苦啊,八份千層糕和十碗酥酪都不夠換的,虧本的買賣本太子才不干呢。 坐地起價。 吃定的就是皇帝陛下絕對會服軟。 藺衡望著人一副有恃無恐的神情,不由認命暗嘆。帶你去玩。 真的?!慕裎聞言瞬間開心,攀著他頸側的腕子不自覺攏緊,幾乎是直直掛在了人胸前。 被當攀爬架的那個面頰一陣guntang,側目避開撫近的發絲,以及某人興奮到差點親上的唇畔。 當然,不過.......前提是你要乖,否則身子養不好,孤就每日定點來盯著你喝藥。 儼然太子殿下對捕捉到親昵字眼的緊張,要超過被盯喝藥的不滿。 他微怔一瞬,收回撲騰動作的剎那,臉龐rou眼可見的紅了。 慕裎很想堵回去,真是三年皇帝當得忘記貼身近侍的本分。 這般不要臉,跟誰倆呢? 可惜話到了嘴邊莫名變成底氣不足的嘟囔。知道啦,我會乖的。 第36章 慕裎所言的乖真不是敷衍之詞,他一連幾日都在池清宮里安分養病。不僅堅持喝藥,連膳食也遵照醫囑,多用清淡溫補的菜類。 打從藺衡答應要帶他去玩的那日起,夜里就狠刮了幾場西北風。 好在白天仍然有太陽,在陡降的氣溫中多少增添暖意。 晌午御醫來過一次,診了脈說慕裎身子恢復得甚好,藥可以不必再喝了。只是還需在宮內靜養,以防遭風吹久傷寒復發。 聞聽此話的太子殿下歡喜非常,樂呵呵的就想跑去知會藺衡一聲,卻碰巧在池清宮門外撞上了姜來公公。 老奴見過太子殿下,張太醫已經去過一趟承乾殿了。不過陛下此刻在召見使臣,怕是要晚一些才能來呢。 慕裎倒也不是那種不分輕重的人,眼下距離年關僅剩月余,正是做皇帝的那個應付眾小國朝拜的時候。 于是客氣謝過人傳話,寒暄幾句后讓風旸好生給送走。 橫豎還得靜養,一個人逛又沒意思。他懶懶拾起鍘刀,曬著暖兒修剪花枝,順便等藺衡忙完前來探望。 從奇珍館搬來的盆栽全被喚月搬到院子里來了。 其中開得最好的那株瓊脂玉蘭足有半人高。 經和煦的暖陽照射,含羞待放的花苞連日吐出淺黃嫩蕊,香味也逐漸濃郁清晰。 太子殿下嫌裝根莖的盆太狹小,便指揮喚月發揮他的老本行刨坑。自己則仔細松去盆里的土,打算把瓊脂玉蘭移栽出來。 殿下?您瞧瞧夠深了嗎? 喚月賣力半晌,仰頭一副滿臉都沾了泥的花貓模樣,惹得慕裎不禁淺笑。 他往坑里瞧了瞧,道:不夠,繼續刨罷。 小侍從乖巧點頭,活兒干的簡直任勞任怨,再繼續時連臉都埋得幾乎看不見了。 另一邊風旸將姜來公公送出去老遠方才回來,進院子里剛想同慕裎說話來著,倏然見他抬手噓聲。 瞧人頷首指的方向正是頭朝下撅在泥坑邊的喚月,一時跟著玩心大起,悄悄饒到后頭在拱起來的背上就是一推。 喚月沒防備會有這么一出,原本就借不住力,猛然被推了一把,整個人當即呈直戳戳的姿勢倒栽進坑底。 哎呦! 罪魁禍首率先出聲,一面強忍著笑去拉,一面佯裝責備。 多大個人了,做事怎么這么不小心? 喚月滿腦袋浮土,被拉起來后泥巴還一個勁的從頭發里往下掉。 他不理會風旸幸災樂禍,只頂著張灰撲撲的小臉沖慕裎跺腳。殿下! 到底單純歸單純,不是真傻。 他清楚風旸向來穩重,若沒有太子殿下首肯必不會主動玩這種幼稚把戲。 哼,昨兒您使喚我去尚膳房偷糖串時可寬仁體貼著呢,糖串一吃完就拿我們做侍從的欺負解悶,哪兒有這樣當主子的呀! 慕裎瞧他一手泥挨挨蹭蹭要靠近,心下好笑小家伙愛鬧。又無奈真是平日里給縱壞了,被捉弄后竟還敢犯上報復。 不等他出言,風旸早幾步上前將伸過來的泥爪子給攔下,順勢抓過玉蘭盆邊的木炭灰糊了喚月一個大花臉。 哈哈,有泥有坑,再施點肥開春就能長高個兒啦。 在池清宮將養數日,慕裎似乎許久沒有笑得這般舒心了。 他明眸漸彎,饒有興致的看兩個小侍從嬉笑搡打。 本想著把鎏鑄銅壺取來,給落在下風的喚月做武器使的。 不料將將彎腰胃里就一陣痙攣,絞得他立即蹙眉低吟,后背也冒出零星冷汗。 太子殿下身子不適,兩個小侍從忙停住動作,一前一后急切湊攏。 怎了啦殿下?! 殿下您沒事兒罷?要不奴去請個太醫來? 慕裎擺手示意無妨,定了定神站直腰背,臉色看上去倒沒有很差。 老毛病了,歇歇就好。 喚月想扶他進屋去歇,可惜手掌全是泥和炭灰,只好悻悻站遠些道:殿下,您是不是.........那里又疼了? 嗯? 那里?? 那里是哪里??? 慕裎斜眼一覷,從小侍從略顯為難的面色中分析出個大概。 .............. 見人不吱聲,喚月篤定是猜中了關鍵,便道:那些事我們都知道了,此刻沒有旁人,您不用強撐。要是對陛下有什么不滿的話大可以抱怨出來,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為您堅守秘密的! 他說的很是豪壯,豪壯中還帶有不少憤慨。 讓慕裎足矣省略莫名其妙的過程,直接過渡到給人腦門賞了一記脆棗兒。 喚月捂住泛紅的位置揉搓,圓滾滾的臉龐上凈是委屈。他一句好痛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先聽見太子殿下擲地有聲的威脅。 往后你們再敢偷看我私藏的畫冊,本太子就把你們兩個都倒吊在院子里當臘rou風干。 被連累的那個抿唇,捕捉到自家主子投過來的目光霎時脊梁一緊。 殿下別生氣,我們哪有膽子敢偷看您的私藏啊。只是前幾日替您拾掇寢殿,發現了一條沾血的絹帕。 奴想著一定是陛下他、他太過性急了,不小心給您添了傷處,所以.......... 沾血的絹帕? 唔,可不就是給藺衡止血時隨手一扯的那條嘛。 慕裎唇角微抖。那些事?你們還知道哪些? 喚月自覺退到與風旸并肩的地方站著,眼睛不安的眨巴眨巴。 小廚房的碗碟離奇破碎,您最愛的山楂果子也慘遭厄運。奴便斗膽揣測,應當是陛下情難自控,在小廚房內就迫不及待要和您翻云覆雨,然后........... 碗碟碎了就碎了唄,還離奇破碎? 慘遭厄運...... 情難自控...... 翻云覆雨...... 挺好,醉心八卦的小侍從,文學水平倒是直線上升了呢。 慕裎切實被逗笑了。因為這些,你們就覺得我對藺衡心有不滿? 難道還不夠? 喚月和風旸心中暗道。 殿下可是在收到黃色小作文之后,敢冒著死無全尸的風險去長明殿算賬的人吶。 遭國君欺負成這樣,僅僅是不滿二字,未免太含蓄了些罷。 慕裎笑意不減,有一搭沒一搭擺弄玉蘭軟白的花瓣。你們都多慮了,添傷的是他,滲血的也是他。包括打碎的碗碟,更是由您們崇敬的皇帝陛下,親自拿腳碾成沫的。 兩個小侍從花了好半晌功夫,才理清話里的信息量。 不!是!吧! 那個生殺予奪、威震四方的國君大人。 居居居然會在殿下手中添傷?!滲血???!意亂情迷的將碎瓷片碾成沫??。?! 藺衡:別的孤忍了,但意亂情迷究竟是個song么東西。 以喚月和風旸的想象力之豐富,慕裎毫不懷疑他倆能腦部出何種血脈噴張的畫面。 既然答應要帶他去玩的當事者不能及時趕到,那就休怪他趁機在背后壯自己氣勢滅旁人威風咯。 況且他所言全是事實,至于那兩顆腦瓜子是怎么理解的,以及日后會如何宣揚給池清宮以外的宮人們聽,他就管不著了。 所以嘛,我作甚要對藺衡心懷不滿? 而且非但沒有不滿,本太子其實,還挺喜歡他的。 第37章 本太子其實,還挺喜歡他的。 喜歡嗎? 是喜歡欸。 喚月和風旸相視一眼,兩人都是滿臉的疑惑。 好罷,陛下雖然的確生得容貌俊逸,氣宇不凡。若不論出身的話,是完全可以碾壓南憧其他諸位皇子的。 但陛下一貫愛以冷面示人,每每下令都冷靜沉聲,旨意不是殺就是剮。 實在很難讓人將他和怦然心動的情/愛聯系在一起。 殿下的口味.......... 果真是非比尋常呢。 比起他們兩個的不解,藏在暗處偷聽墻角的主角,對此更多的卻是意外。 或者說是震驚。 藺衡惦記著帶小祖宗去玩的事,一會見完使臣就匆匆忙忙趕過來了。 他原本沒想背后聽人閑談的。 只是瞧慕裎立在花枝旁,與瑩潤皎白的玉蘭相襯,端是一派清雅出塵的模樣。一時看得楞了,所以多站了片刻。 前半段碰了巧了沒聽著,從他站定,耳目中就僅剩太子殿下恍如辰星的眉眼。以及那句含著笑的,我其實挺喜歡他。 藺衡描述不出此刻心里的澎湃,只覺像有什么線似的,千絲萬縷,一層層在他心尖上纏繞。 有點透不過氣,又沒來由的清爽到身上的每一處。 那邊慕裎嗅著玉蘭花的甜香,捕捉到轉角露出來的半截衣擺后,笑聲倏然明朗。 什么時候來的?都等你半天了。 藺衡聞言怔怔回神,忙做出剛到的樣子快步走近。 病才好,有暖陽也要多提防些。 哎呀知道知道! 太子殿下揮開他要披過來的薄氅,不禁嗔怨。幾日不見,一來就啰嗦,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數。 藺衡無奈,叫住正欲退下的兩個小侍從,吩咐他們提前燉上阿膠蓮子羹,而后才朝慕裎道:附屬國使臣進獻了好些新鮮玩意兒,我陪你去看看? 反正不是待在池清宮里發霉就行。 慕裎欣然點頭,鍘刀一扔便先悠哉游哉往宮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