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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抬起頭,沉沉的看了張公公一眼,然后接過茶盞,掀開后仰頭一飲而盡。 “朕知道,當年的事朕做的不光彩,”皇上一手端著空茶盞,微微顫抖,另一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說道。 這話張公公哪里敢接,他垂下眼眸,只淡淡的勸了一句,“若是酆太子已經投胎,今年也二十來歲了?!?/br> 皇上壓了壓眼皮,又想到陸淮安,“那個孩子最近在做什么?” 張公公向來會體察皇上的心意,當即拱了拱手,道,“回皇上的話,自打陸大人被貶后,便一直在瀾苑里休養,只偶爾去禮部打個轉?!?/br> “他如今倒是乖覺?!被噬侠浜吡艘宦?,“罷了罷了,明日你傳朕旨意過去,準他官復原職,日后接著執掌兵部營地,好好的練兵?!?/br> “是,皇上?!睆埞睦镉袔追煮@喜,利索的應道。 皇上過了片刻,又問,“龐國公一家現在走到何處了?” 張公公默默在心里算了算日子,“應是到晉地了?!?/br> “晉地?”皇上咀嚼著這兩個字,忽然面色一變,“那不就是晉寧魯氏的地盤?”跟著,極為陰狠的看了張公公一眼,道,“立刻派大內暗衛傳令給龐國公,若是他本本分分的,未來不是沒有回宮的日子,可若是他膽敢逃走,就地格殺勿論!” “是,皇上?!睆埞饝宦?,抱著拂塵退了出去。 皇上緊緊的攥著手里的茶盞,眼神一陣明滅,旁人不知道他為何這么快就定了龐國公府通敵叛國之罪,張公公跟了他多年也不知道,可惟有他和龐國公知道,當年他以皇子身份與酆太子斗法時,最后之所以能贏,憑的就是與虎謀皮,龐國公奉他之命與西域王庭暗中私通,然后聯手將酆太子斬于戰場之上。 有此前車之鑒,他對龐國公本能的懷疑,哪怕是錯殺,他也不可能放任龐國公府坐大。 皇上靜坐了許久,直到后半夜,才重新躺下睡去。 次日一早,張公公侍奉完皇上后,就親自去了瀾苑宣旨,當時裴卿卿剛出門,陸淮安正要去書房與屬下議事,聽聞張公公登門,他沉吟片刻才吩咐扈九,“請他到前院書房?!?/br> 扈九領命離去,陸淮安和張公公前后腳到的書房。 張公公一見陸淮安便拱手笑道,“奴才在此先恭喜將.軍了?!?/br> 陸淮安挑眉,淡淡看了張公公一眼,“喜從何來?” 張公公從袖中取出一道圣旨,他輕輕的摩挲了一下,并沒有正是宣旨,而是直接遞給了陸淮安,“皇上有令,今日起將.軍官復原職?!?/br> “嗯?!标懟窗步舆^圣旨,握在手里,沖著張公公頷首,“今日有勞公公跑一趟了?!?/br> 張公公擺了擺手,“將.軍客氣,這原就是奴才的分內之事?!鳖D頓,又道,“將.軍若無別的吩咐,奴才就先回宮了,皇上那邊還等著奴才伺候呢!” “扈九,送公公出去!”陸淮安吩咐了一聲。 扈九立刻上前,恭敬的朝張公公擺了個請的手勢,“公公您請!” 張公公又笑著看了陸淮安一眼,才躬身離開。 半刻鐘后,扈九回了書房,看著被陸淮安隨后放在書桌上的身子,咕噥道,“將.軍你說,皇上怎么突然又讓你官復原職了,他之前不是很忌憚你嗎?” 陸淮安沒有言語,深邃的眼底也有著淡淡的疑惑。 “你說,會不會是因為年紀大了,突然顧念起和將.軍你這么多年的舅甥情分了?” 他話落,陸淮安抬起頭,冷冷的掃了他一眼,語氣帶著幾分嗤笑道,“你覺得可能嗎?” 扈九咧嘴,尬笑了一下,“似乎、也許,不太可能?!?/br> 陸淮安沒言語,但眼神卻是認可扈九這句話的。最是無情帝王家,與其相信他這個舅舅是念起了舅甥情分,才讓他官復原職,還不如相信,他是看中了他身上的軍功,想讓他換一個皇子輔佐。 只希望,景妃的肚子別讓他這個舅舅失望才好。 當日,陸淮安并未像皇上所想的那樣,一接到圣旨就去兵部營地練兵,他就像沒官復原職一般,仍安安心心的待在瀾苑休養,白日里看看兵書,排演陣法,夜里則是陪著裴卿卿。 皇上倒是一直有讓人盯著陸淮安,這日,他再也看不下去,索性讓張公公宣了他進宮。 御書房內殿,陸淮安入內站定后,用力的一撩袍擺,單膝跪倒在地,擲地有聲的行禮,“微臣見過皇上?!?/br> 皇上放下手里的奏折,朝跪在青石板上的陸淮安看去,數月不見,他的神情越發冷峻,整個人如能一柄鋒芒畢露的利刃。 “淮安來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神,起身繞過桌案,親自將他扶了起來,“這些日子,朕不召你,你也不進宮來見朕,可是心里還記恨著朕貶了你的官?” “微臣不敢!”陸淮安低頭沉聲道。 “這么說,你還真記恨朕了?”皇上拍了拍他的肩,眼里噙著笑道。 他用的是開玩笑的語氣,陸淮安卻一本正經道,“微臣不曾?!?/br> “好孩子!”皇上引著他在御案對面坐下,自己則回了御案后,落座后,看著他的眼睛好一番推心置腹,“其實,倒也不是朕不信任你,而是那些言官實在擾人的厲害,朕只能暫時委屈了你,讓他們閉嘴,這不,風頭放過去,朕就許你官復原職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