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第149節
穆明珠拉著齊云的聲,悄聲道:“你雖然避著扈從進來了,但這外書房中不是說話的地方……待會兒你隨我回寢殿,咱們再說話?!?/br> 齊云垂著睫毛,看著公主殿下握著他的手,輕聲應好。 穆明珠抬眸細看他。 雍州冬夜寒冷,少年不知在外面守了多久,身上籠了一層寒意,一入溫暖的書房內,大約是那層輕霜融化了,眉毛鬢角像是給水洗過,愈發顯得烏黑發亮。 因為這一冷一熱的交錯,他的雙唇也格外柔軟紅艷些。 在她的注視下,少年臉頰的緋紅色向耳后脖頸蔓延去,而他垂著睫毛、乖順無言,只給她握著的雙手從冰冷漸漸溫暖起來。 穆明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會委屈了自己,目光凝在他的唇間,上前摟住他勁瘦的腰,踮腳便又吻了他一記。 齊云渾身一繃,不由自主閉上眼睛,隔著眼皮只能感受到燭光昏紅溫暖的色彩,而他睫毛輕顫,因為突然的刺激,忍不住低哼了一聲。 穆明珠專心品嘗過少年美好的滋味,退開一步,笑著似乎有話要說。 齊云卻忍不住跟上一步,俯身抱住了她,下巴埋在她肩窩,把臉頰在她肩膀蹭了幾下,最終連眼睛都埋入她肩窩之中。 這十余日來,他目之所及,滿心的酸澀苦楚,終究未有一絲表露。 穆明珠微微一愣,感受到他無限眷戀的擁抱,遲疑著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你是不是又長高了?”她在女子中算得高挑,方才踮腳,卻頗有一點吃力。 齊云閉了閉眼睛,克制著松開雙臂,含糊道:“大約是的……” 穆明珠笑道:“等會兒給你量一量?!?/br> 話音未落,就聽櫻紅的腳步聲去而復返,她在門外輕聲道:“殿下,大侍女的衣裳沒有如秦將軍那般高大的,臨時只得尋了外頭雜役女子的衣裳來……” 穆明珠道:“好,你放在門邊,再送一頂轎子來,開口停入書房門口,本殿要坐?!?/br> 櫻紅聽得這吩咐不同尋常,不敢怠慢,忙又下去安排。 齊云在旁看著,輕聲道:“殿下信不及她嗎?” 穆明珠抬手撫上他的面頰,臉上帶著一絲興奮的甜笑,低聲道:“這多有趣呀,誰都不知道本殿藏了個寶貝?!?/br> 齊云忍不住垂眸笑,感受到她的指尖離去,忽然想到初來荊州那一日南郡行宮外之所見,眉梢眼角不免掛了一點酸澀。 好在他一向安靜,這一點點的異樣并沒有為公主殿下所察覺。 是夜,抬轎子的仆從只覺公主殿下怎么忽然沉重了許多。 回到寢殿之后,旁的侍女能瞞過,往內室走時,卻瞞不過櫻紅。 櫻紅眼睜睜看著那停入寢殿門口的轎子中,公然下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公主殿下,另一個高大的“女子”卻是蒙了面巾、穿著她備下的粗使侍女衣裳——而公主殿下竟與那陌生高大又奇怪的女子牽著手步入了內室。 這也就是櫻紅定力好,才沒有驚叫出聲,見公主殿下笑意盈盈,壓著滿心驚駭,恭敬送兩人入內。 到了內室之中,環境比外書房要私密許多。 穆明珠先笑道:“你等一等,本殿先去洗漱過?!?/br> 齊云入了內室,垂著眼睛不敢亂看,有些緊張地坐在窗下小榻一角,聽公主殿下如此吩咐,便輕聲應了。 他即使到這會兒,因沒有得她的吩咐,也仍舊戴著臉上的面巾,只露出一雙望向她時分外柔亮的眼睛。 穆明珠看得喜歡,臨去前,又俯身親了親他的眼角。 齊云面巾下的半張臉“轟”地一下紅透了。 櫻紅等在外間盥洗的房間,見公主殿下獨自出來,原本緊繃的面色一下子放緩了,上前為她拆著發髻,輕聲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兒?奴方才還當是有賊人挾持了殿下,險些都要往外面尋林校尉、蕭郎君等人帶兵營救了……” 穆明珠嘻嘻一笑,道:“本殿就是怕你營救,這才出來叫你安心?!彼犷^打量著鏡中含笑的自己,低聲道:“別擔心。本殿只是養了一個……小情郎?!?/br> 深更半夜的書房中,哪里從天而降的一個小情郎? 櫻紅有滿腹的疑問,但見公主殿下毫發無損、滿面歡喜,只得按捺下來,輕而快地為她拆開發髻,嘆氣道:“奴還以為殿下長大了,原來還是跟小時候一般淘氣?!?/br> 穆明珠在外間梳洗之時,齊云獨自靜坐于內室之中。 他清楚這是公主殿下的宿處,因此并不敢把眼睛往對面的床上看去,哪怕他曾在建業的公主府中與她一夜共宿。他原本只垂眸望著自己擱在膝蓋的手,可是隨著外間的撩水聲、婢女的談笑聲傳來,他感受到了轉移注意力的必要性,終于輕輕抬起眼睛來,往自己所在的小榻案幾上看去。 只見月光如水,灑落在玉質的桌面上,一一照亮擺在上面的物什:一疊扎緊泛黃的信件,一碟擺著各色甜味果干的水晶盤,一枚光滑小巧的暖玉,大約是時時給公主殿下拿在手中把玩的。 他靜靜望著那些與公主殿下有關的小東西,只覺一顆心也柔軟起來。 直到他收回視線時,目光從那一疊信件上方滑過,不經意間就看到了最上面那一封的封皮。 上面蓋著右相府的徽紋,“蕭安”兩個字明確無誤。 那是右相寫給公主殿下的信,不知何時送到,然而保管完好,又放在公主殿下每日都能看到的案頭。 “我好啦?!蹦旅髦榍≡诖藭r回來,外面披著一件溫暖厚實的大氅,笑嘻嘻湊上來,徑直坐到齊云腿上,一抬手給他摘去面巾,又笑著給他解身上略顯滑稽的婢女衣裳。 齊云只覺懷抱中掉入一個溫軟馨香的身體,還散著朦朧的水汽。 他覺得這樣不行。 可是隨著穆明珠雙手給他解去那婢女衣裳,他又怕她跌落下去,下意識已經攬住了她的后腰,意識到太過親密的距離,他上半身往后撤去。 穆明珠拽著他的領口,奇道:“你躲什么?”又低聲笑道:“你莫不是愛上了這一身女裝?” 齊云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穆明珠愈發笑道:“你要穿女裝,可以穿我的外裳,比這件好看多了……”她見齊云面色繃緊僵硬,歪頭想了一想,自以為了解情況地哄道:“當然啦,本殿的駙馬穿什么都好看……” 穆明珠一面給他解著女裝,一面抵著他的額頭,低聲道:“母皇是不是要你來查關于我的流言?” 說起正事,齊云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嗯?!?/br> “我就知道?!蹦旅髦槁杂行┑靡獾匾恍?,又道:“母皇是真信了嗎?還是真是表現出信了來?建業城中是什么情形?你覺得這流言像是從何而起?” 齊云雙手攬著她的后腰,怕她跌坐下去,又怕她靠得太近,不由自主往后半仰著,輕聲道:“殿下可還記得,臣當初回建業,是替黃老將軍給陛下送一封信。在那之前,上庸郡查出了一批梁國的jian細,通過他們拿到了一些關鍵的信息。陛下至今不曾告訴任何人,那信中的內容?!?/br> “但是你懷疑,那信中的內容跟如今我的流言有關?”穆明珠立時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么說來跟我之前殺了柳家家主沒有關系了?” 齊云輕聲道:“流言起了之后,柳家也有在其中推波助瀾,還有一批人是當初在穆武授意下攻訐殿下的……” “那么流言從哪里起的呢?”穆明珠清楚這才是關鍵。 齊云抬眸看向她,舔了舔發干的嘴唇,低聲道:“臣查到的最早來源,是皇宮中的一個婢女?!?/br> “皇宮中?哪一處宮殿?皇宮中可太大了……”穆明珠笑道,看著齊云面上的神色,漸漸明白過來,輕聲道:“哦——是母皇宮中?” 齊云眸光轉深,輕聲道:“臣還沒有查實這一點?!?/br> 穆明珠不語。 齊云忽然壓抑著“嘶”了一聲。 穆明珠回過神來,原來是她方才走神,解開了他原本的衣裳,微涼的手指冰到了他的胸膛。 第145章 穆明珠手指抵在少年胸膛,正抬眸向他面上看去,就覺身上一輕,整個人給少年托起轉了一圈,落坐在了小榻之上。 少年扯起榻邊疊著的錦被,給她從頭到腳包裹起來,動作罕見地有一絲慌亂。 穆明珠被他包成個粽子,努力探出頭來,望著滿面不自在的少年,忍笑嗔怒道:“你干嘛?” 齊云面紅過耳,別開視線不敢看她,有些別扭地側坐在榻邊,悶聲悶氣道:“別……別受了寒?!?/br> 穆明珠再忍不住,吃吃笑出聲來,一抬手就要從錦被下出來,道:“哪里會受寒?我還覺得屋子里燒太熱了呢?!?/br> 齊云緊張于她的一舉一動,在她抬手的剎那,出手按住了被子一角,聽她發笑,大約也知她故意作弄,顫聲壓抑道:“殿下,別……”帶了幾分討饒的意味。 穆明珠笑個不停,怕再繼續下去少年會落荒而逃,稍微安分了些,自己抓著堆到脖頸的錦被,挪到小榻靠窗的一角,轉而談起正事來,道:“我殺柳猛一事,建業城中是何風向?” 齊云松了口氣,輕聲道:“殿下殺柳猛時,臣已離開建業?!彼麖倪^分羞澀緊張的狀態中回過神來,答完之后,才意識到原來方才在書房中,他說自己來時那一日她正與荊州都督鄧玦北山游獵——公主殿下全然沒聽見。 穆明珠“哦”了一聲,便拋開了這個問題,又笑道:“你來了正好。我前番殺了那柳家家主,林然與蕭淵都要我留意警戒,擔心會有跟柳家相關的故舊賊子行暗殺之舉。雖然目前為止一次都沒成功,但我聽林然說,在這趟來襄陽的路上提前排查出幾處危險?!彼聪螨R云,神色正經了許多,道:“你這趟來,帶了哪邊的人?” 齊云聽她提起安全的問題,立時關切,倒是完全忘了不自在,低聲道:“帶了黑刀衛中的秦威等人?!庇值溃骸吧嫌箍るS行來的將領,已經命他們回軍中了?!?/br> 穆明珠點頭,明白母皇這是用齊云查案,然而這只是暫時性的,還是說因為齊云拒絕退婚、要把齊云從北府軍中撤走呢?又或者母皇是要一石二鳥,再探她與齊云之間的關系?而母皇要齊云來查跟她相關的流言,如果果真是從黃老將軍那封信來的,那么關于拓跋長日的事情,會不會是從梁國境內傳回來的? “這流言雖然無稽,卻也有一點真?!蹦旅髦樗剂恐?,淡聲道:“那就是拓跋長日的**。我仔細想過,如果消息是從揚州傳出來的,那么外人知曉也是在拓跋長日離開之后,否則當初我買下拓跋長日、孟非白送走拓跋長日都不會那么順利。譬如若是當時謝鈞知曉梁國小皇子在揚州,豈會毫無動作?如果不是從咱們這邊傳出去的,那就是從梁國傳回來的——說不定與黃老將軍呈給陛下那封信有關?!贝髮④姵仕突实鄣拿苄?,不但有上鎖的密匣,還有專門的火漆,既然如此機要,除非皇帝授意,自然無人能看到。 “母皇看完信之后,都召見了什么人?”穆明珠回憶著道:“當時咱們在公主府相見,你說之前在皇宮中住了兩日,借口要問重騎兵的破解之法,才得以出來的,是不是?” 齊云道:“陛下看過信后,那兩日沒有見底下官員,只召見了穆國公與牛國公說話?!?/br> 一個是皇帝的長兄,一個是皇帝的妹婿,可以談政務,也可以是談家事。 難道黃老將軍送出的那封信中,真的涉及到了她? “其實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蹦旅髦榈暤溃骸爱敵醢淹匕祥L日賣入揚州為奴的,又是何人呢?” 如果是梁國皇帝拓跋弘毅動手,既然能把幼弟賣到大周為奴,作為一個鐵血皇帝,更完全可以殺之以絕后患。 隨著穆明珠的低語,齊云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他面上的紅暈終于完全褪去,月色下,肌膚如冷玉,思索時眉宇間有一種清淡冷傲的氣質。 穆明珠看在眼里,不知是錦被裹著久了,還是從心里升起一股熱意。 她從錦被底下,伸出發燙的手去。 她一動,齊云便察覺了。 少年的心思還縈繞在繁難的問題上,身體卻已經下意識做出反應,見她伸手過來,便也伸手去應。 穆明珠牽住了他的手,手指微微用力,要他湊上前來。 齊云喉結滾動,不敢動,也不敢不動。 “我保證……”穆明珠眼睛里也漾著水光,輕聲笑道:“只是親一下?!?/br> 齊云耳朵發燙。他有時候忍不住疑問,究竟是他太別扭,還是公主殿下在自在。自從揚州城中親密過后,不管隔了多久再相見,公主殿下好像可以一瞬間回到在焦家地下溶洞中的狀態里,而他反而要羞澀適應許久——而等到他稍微自在些了,卻又要離別了。 想到這里,齊云壓住羞澀,依言上前,雖然想好了要大膽些,可是隨著與穆明珠的距離越來越近,終于還是停下來,面色緋紅,鼻尖沁出細小的汗珠來。 穆明珠跪坐在小榻上,笑著吻上去。 她就像是一個淘氣的孩子,新得了一樣合心意的玩具,把親吻當成了一項刺激的游戲。 她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來,或輕或重,或短或長,探索著此前未曾經歷的神秘世界。 她喜歡這個玩具,在四下無人時,見面就想要抱在一起、吻在一處。 這一切都讓她覺得快樂。 而不管她嘗試怎樣的親吻,少年都完全接納,陪著她胡鬧,直到他的神智都被她的香氣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