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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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別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昏暗的小鎮中。 他有些腿軟,不是累的,是后知后覺想起自己當著方覺的面說的話,臊的。 結果恰巧這時路易斯抬起頭,懶洋洋地說道:我天,總算是不用裝暈了。 江別秋: 江別秋:你什么時候醒的? 路易斯:在你說你別想換個地方躲我的時候。 江別秋: 哎哎哎! 路易斯被江別秋毫不留情地從背上扔下來,他頭還暈著,一個趔趄就摔倒在地。見江別秋仍然冷酷無情地往前走,只好裝模作樣地長嘆一聲,開始嚎:我太可憐了,我簡直就是個工具人 腳步聲漸近。 江別秋停在路易斯身邊,無語:你還能走嗎? 扶我一把,江教授。路易斯揉著額角,這地兒真邪門,我一個A級哨兵連反抗都沒來記得反抗就中招了。 說著又感嘆:方覺不愧是方覺啊。 路易斯才來小鎮多久?三天?五天?高子默伸出精神觸網的一瞬間,他就像被夢魘住了似的,連自己是誰都記不起來,腦子里都是些殘暴陰鷙的念頭,恨不得毀滅一切。 兩人緩緩往前走著,路易斯的嘴又開始閑不住。他將手臂搭在江別秋肩上,問:江教授,你是不是喜歡我們阿覺? 江別秋乜了他一眼,假笑道,你猜。 路易斯才不猜,他觀察了片刻,沒看出什么名堂,便自顧自說道:喜歡阿覺的人挺多的,但能讓他動凡心的,目前為零。 是嗎? 不對。路易斯一頓,忽然想起什么,有一個。 江別秋心頭一動。 可他不敢問,心中同時隱約有了一個輪廓。 阿覺自己不承認。路易斯說,救命的恩情比天大,況且那個人還為他而死,方覺就算不喜歡他,這輩子也不可能忘記他吧。 他目光一飄,瞥見江別秋的神情,忽而笑道:不過,那都是他十五歲時候的事了,現在誰都說不準,別往心里去啊。 江別秋揮開路易斯的手,皮笑rou不笑:謝謝提醒。 抬腳便走。 路易斯落在身后,臉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半晌,才聳聳肩,跟了過去。 小鎮所在的這片戰場遺跡,按管轄范圍來算,仍然歸屬于人類基地,所以距離塔區入口并不算很遠。二人循著記憶徒步到達入口時,已經能用rou眼觀測到黃昏塔區的人造白天。 微光穿過透明的幕墻,落在江別秋的肩上。 他走到入口,將監測手環對準驗證通道。 原本應當開放的入口,此時卻閃爍著醒目的紅光,拒絕著手環主人的靠近。 路易斯探頭過來:怎么回事?通道壞了? 江別秋搖頭,又試了一次,還是同樣的結果。 他低頭扒拉兩下,正想聯系黎明塔,守在入口處的人工智能突然開口。 警告,警告!塔區已啟動最高級別防御!請勿闖入!請勿闖入! 作者有話說: 第52章 最高級別防御,意味著黎明塔將兩個塔區全部納入可控制的范圍以內。一般情況下,只有在人類遭受毀滅性的戰爭,或者無法抑制的污染時,才會打開。 所以語音響起的時候,江別秋和路易斯心中皆是一驚。 他們來到這片遺跡不過數天,塔區發生了什么,才會讓黎明塔啟動最高級別防御? 江別秋嘗試聯系黎明塔,信號卻像石子投入枯井,沒有一點回音。 漫天飛舞的顆粒似乎越來越多,如果不是在塔區外,恍惚間似乎落入了模擬的塵暴中。 江別秋回頭看了眼路易斯。 他明顯在硬撐,向導素的作用只能緩解精神過載,無法像向導一樣疏導情緒。入口未開,前路未知,江別秋便在數秒做出決斷原路返回。 至少,在方覺身邊。 兩人再次回到那間屋子的時候,方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替雪球梳毛發。 他聽見動靜,抬頭看見二人,略微一愣。 路易斯被扶著,腳步虛浮,炸裂般的頭疼幾乎讓他失去理智。方覺眼神一凝,正要上前將他敲暈,就見人雙腿一軟,率先暈了過去。 方覺看到他們的第一眼,就猜到是塔區內出了問題。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黎明塔竟然啟動了最高級別防御。 入口處的人工智能說的是塔區已啟動最高級別防御,意思就是,子夜區并沒有被納入其中? 方覺問江別秋:你離開子夜區的時候,軍區的人走了嗎? 沒有,羅山還在子夜區處理污染體,我從塔區出來找你的時候,他還沒回來。江別秋說,會不會是子夜區的污染體出了問題? 方覺搖搖頭。 不進塔區,誰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他冥冥中有種直覺,從子夜區拍賣會,到小鎮里哨兵聚集起來自相殘殺,再到現在的塔區封閉,如果找到一條線,就能將這些事全部串聯起來。 回不去塔區,就只能留在戰場遺跡。方覺不喜歡這種坐以待斃的感覺,索性在高子默下一次到來之前,帶著雪球再去探一次塔區入口。 江別秋則一直試圖用監測手環聯系黎明塔。 可熟悉的電子音從來都不曾響起。 這讓江別秋更為不安。 當初監測手環在子夜區無法聯系黎明塔,是因為地下世界全方位裝著屏蔽儀,而眼下他們在一個廢棄的小鎮里,有熱水用已經是天賜,哪里會存在需要能量維持的屏蔽儀? 再一次連接信號失敗后,江別秋點開金絲眼鏡中的通訊器,給宋恒撥了過去。 這一回,竟然通了。 那邊的背景音很嘈雜,隱約還能聽見不斷響著的警報聲,夾雜著人們的哭喊,如擂鼓般穿過通訊器捶打著耳膜。 不遠處有腳步聲。 方覺彎腰從門口走進來,江別秋抬手示意,二人便十分默契地一言不發,聽宋恒說。 別秋?你在哪?宋恒的聲音忽遠忽近,幾乎卷進風中,雖然不想每次和你聯系都用同一句話開頭,但是別秋,塔區出事了。 早有預料,真的聽見答案時,反而平靜許多。江別秋和方覺對視一眼,道:有時間詳細說說嗎? 滋啦一聲,有電流聲泄出,將宋恒的聲音切割成碎片。 磁場干擾。方覺說,聲音通訊器會被干擾,用你的監測手環。 眼鏡里的通訊器是多年前江行知安裝的,無法看到影像,只能用聲音交流。 而他手上的監測手環是黎明塔送的,最初的作用是監控他的一舉一動,沒想到還有這種用處。 影像傳來時,首先入眼的,竟然寫著向導學院校訓的牌子。 熄滅吧,熄滅吧,瞬間的燈火。人生只不過是行走的影子。前半句全部脫落,只剩下后半句在墻面搖搖欲墜。 緊接著,宋恒出現在影像當中。 他一改往日的裝扮,胡子剃得干干凈凈,身上穿著一套干凈的制服,露出本來俊朗的面孔。他看起來很忙,影像隨著身體的晃動不甚清晰,但也能看清他面容倦怠,儼然是精力不足。 江別秋顧不上這些,他只看見宋恒背后無數人影匆忙來去,心中瞬頓時就一個咯噔。 向導學院出什么事了?老院長在哪?他沒事吧? 江別秋連問數個問題,焦急幾乎沖破影像。方覺抬首拍了拍江別秋,將監測手環對準自己。 哨兵面色沉靜,即便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也沒有露出一絲慌亂。 宋恒是嗎?我是黃昏塔的執行長官方覺,時間緊迫,你問我答,可以嗎? 宋恒連忙答道:可以。 方覺:第一個問題,子夜區出了什么事? 宋恒: 之前出現的污染體突然暴動,它們趁羅山長官不在的時候沖破關押區,現在已經遍布整個子夜區。 頭一個問題,就問出一個晴天霹靂。 子夜區雖魚龍混雜,但異能人本就在人類基地里占少數,子夜區這種三不管地帶,數量就愈發稀少。這也就說明,當污染體沖破牢籠,感染肆虐時,留在子夜區的普通人毫無還手之力。 方覺目光一沉,繼續道:污染體什么時候暴動的? 今天凌晨。 江別秋瞳孔一縮。 今天凌晨,那不就是高子默出現在小鎮,讓哨兵聚集起來自相殘殺的時候? 好,第二個問題。方覺臉色不變,向導學院發生了什么? 宋恒嘆了口氣:向導學院里,有幾個學生爆發了精神過載。 他似乎知道江別秋會因此事擔憂,話音剛落就補救道:不過不嚴重,他們已經被單獨收治。大家恐慌是因為突然看到受到污染的精神觸網。 說著畫面一轉,鏡頭上出現四散的精神觸網,橙色的,和最初在黎明東區出現的那個向導一模一樣。 辛苦了。方覺頓了頓,最后一個問題,塔區的最高級別防御時效多久? 最高級別防御,既然冠有最高二字,就不可能永久封閉。 因為人類基地依舊要派遣人員去往比格星尋找資源,永久封閉等于自取滅亡。 可這一回,宋恒沒回答。 三人對著身前的影像皆靜默不言。 沒有答案,就證明這個最高級別防御無限期存在,也許是三天,也許是十天,亦或許更久。 陰差陽錯的,他們像被隔絕在孤島上一般,島的另一面是腥風血雨,島內也險象環生。 時間扭轉,小鎮里最后一絲光線也沒入黑暗中,一室的冷光落在二人的眉間、衣上、腳邊。 像結了一層永不凋落的霜。 作者有話說: 第53章 又過一天,小鎮上空唯一的光源從地平線上升起。數以萬計的小顆粒在光線的照射下飛舞,這個貧瘠無人的遺跡里,只剩死物在狂歡。 方覺和江別秋并肩坐在宛如落地窗的門口。 時間過去這么久,黎明塔一直都沒聯系得上。而路易斯的狀態一天比一天差,從剛開始偶爾清醒,到現在陷入深度昏迷。如果再不加以治療,精神海崩潰只早不晚。 江別秋一直心神不寧。 為黎明塔,也為老院長。 雪球像是察覺到江別秋焦慮的心情,走近后啪一下就躺在兩人中間,邊舔爪子邊露出肚皮任摸。 方覺低眉瞥了一眼,沒阻止。 等江別秋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已經摸上去了。 一回生二回熟,江別秋摒棄雜念,將臉埋在毛絨絨里,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們被攔在外面,焦慮無用,擔憂亦無用,唯一的辦法就是等。 江別秋擼豹手法嫻熟,但也記得雪球是方覺的精神體,正在進行摸還是不摸的心理掙扎時,就聽方覺說道:你有沒有覺得,高子默針對的其實一直是異能人? 嗯?江別秋側過頭,順著方覺的想法思索道,可我記得他對普通人也進行過基因改造。 在黎明塔里開會的時候,黎明塔曾說,除去亞特蘭蒂斯,高子默在污染體體內也提取過基因序列,來與普通人進行基因融合。 趁江別秋出神之時,方覺默默將雪球圈進懷里,僵硬的身體才緩緩放松。隨即他神色一變,正色道:拋棄污染體這一條線還原試試? 拋棄污染體與普通人基因融合這一條線的話 他們曾經到子夜區,看到過被關押在籠子里失去自由的向導林,按照地下世界的情報,這些異能人注射了亞特蘭蒂斯,至于活不活得下來,全靠宿命。 緊接著,江別秋被帶到研究室,由于注射過破曉,得到了高子默的注意。 然后就是子夜區出現的污染體,他們抓了一群普通人,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目的。直到身為向導的晨晨出現 每一個節點,都有異能人的存在。 江別秋神色凝重:難道高子默所做的,是面相所有異能人的一次清洗? 方覺淡淡道:不確定,但可以肯定的是,高子默厭惡異能人。 到底是什么樣的恨,能讓他不惜一切,做出諸多反人類的舉動? 白露嗎? 腦中飛速閃過一個女人的臉,條件反射一般,江別秋突然干嘔起來。 剎那間天旋地轉。 那些仿佛刻在基因里的灰暗歲月空茫的天花板、冰冷的注射液體、哭喊、冷眼、捆住四肢的枷鎖、還有戰場上女性的殘破尸體 江別秋咳得天昏地暗,眼淚不受控制地滲出,他弓著腰想讓自己平躺下來,卻因為痙攣挪不動分毫。 然后,一雙手接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熱度通過接觸傳到中樞神經,幾乎是躺醒了江別秋的神智,于是所有的負面感官像潮水一般褪去,整個世界只剩一種味道。 屬于方覺的懷抱的味道。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原本并肩坐著的姿勢變成了面對面,江別秋曲著腿,額頭抵在方覺的右肩,不斷喘著出粗氣。 方覺的手臂虛環在江別秋身側,不故作親近,卻也有著保護的姿態。 陡然來這一遭,方覺著實被嚇得不輕,雪球快速擺動尾巴,圍著江別秋來回打轉。 他胸口的襯衫被捏成皺紙,顫抖而脆弱的呼吸就在耳邊。好半晌,方覺才感覺江別秋緩過神來,下意識低頭去看,就對上人水光瀲滟的眼。 江別秋胡亂擦了把眼淚,有些狼狽地開口:對不起,我剛才突然應激了。 方覺抿了抿嘴。 他沒去問,也沒多說,只抬起自己手,極其自然地用袖子幫江別秋把淚珠擦去。 江別秋如遭電擊,表情慌亂,乍一看比剛才應激狀態下還要狼狽。方覺以為是自己的動作有些冒犯,皺著眉道: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