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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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害怕我對他做什么。 林昆的視線慢慢轉向照月,說道:我只是想確定他是不是我所想的那個人。 照月抿唇,精致鏤空的釵子在她的發間輕輕搖晃,一雙深潭一樣的黑眼睛注視著林昆。 她似乎在審視林昆說得是否是真話,林昆一動不動與她對視。 那之后呢? 一個聲音卻在林昆心底說:找到他之后,你又能做什么? 在望亭宴上,莫必歡父子被人算計,那時林昆心里就起過疑。 可他沒有深想,只以為是莫必歡黨羽之間的互相傾軋。否則,也不會有這樣不留痕跡的手段,和根本看不出征兆的深沉心思。 但是后來,他越想越覺得奇怪:即便有人設計了這樣一個圈套,那首詩作得也實在不凡。 讓莫必歡父子忍不住動心。 再之后,就是來秋水閣查賑銀去向時,偶然聽聞照月的唱詞。 那樣熟悉的詞風和用詞,讓林昆一下子就想起來他曾經念念于心很久,卻始終沒有音訊的葉家小公子。 可是,如果真的是他他如何會變成這樣? 曾經純粹的浪漫,清麗的詞句,變得冷清淡漠,好似波瀾不驚什么也不掛懷,但其實是暗地里藏著的卻是波濤洶涌的沉悶和仇恨。 我想見一見他。 煙霧裊裊的蘇合香里,林昆聲音低淡說:他是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詩名已經冠絕天下的林家世子大抵還是第一次這樣評價一個人。 可是林昆必須找到他,不僅因為這個人可能是曾經與他旗鼓相當的葉家獨子,還因為也許他現在是個對盛泱來講極其危險的人物。 他的詩詞中透出憎恨和冷漠的訊號,林昆不敢去想他恨著的是誰。 我我不知道。 然而照月依舊說。外面朱世豐罵得已經很厲害了,只有林昆的守衛在攔著他。 面前年輕御史的視線雖然平淡,但是有種極其大的壓迫力。就像一塊玉石,雖然靜默毫無攻擊性,但是堅硬難磨。 我真的不知道。 照月又重復了一遍。 她在這里已經坐了近三個時辰,面頰上的金色花鈿都近乎暗淡了。 照月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沒有說謊:那個化名鷓鴣天的人只是不時將寫好的詞作送到秋水閣樓下兜賣。但是他自己從來沒有現身過。 是照月有一次無意中經過那個攤販,看見和胭脂水粉擺在一起的詞簿,隨手翻了翻,便心中一驚,覺得極其適合改編為唱詞?;▋纱~錢買了下來。 再之后,那人也會時不時送來些新作,但時間從來不固定,數量也時多時少。似乎全看何時有閑空,隨手寫來玩玩。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見到作些詞的詞人本人。 如果你再不肯告訴我,我只有放那個人進來了。 林昆嘆息了一口氣,輕聲說。 他頷首朝門外示意,那是朱世豐叉腰仍在和侍衛們爭執不休。 照月抿緊了唇,她薄勝輕紗的披帛攏在肩頭,歌姬沉默數秒,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們還不上去? 樓下,秦歌抓耳撓腮,幾乎坐不住。 林昆那小子在。 銀止川道:你怕什么。 他神態有些懶洋洋的,拈著秦歌帶來的那把小扇吊墜,翻來覆去地轉著玩。 比起關注林昆和朱世豐的動態,他的興趣點倒更在西淮身上。 我今天總覺得你心不在焉似的。 銀止川說,他打趣地看著西淮:怎么,有什么掛心的事? 西淮微怔,從兀自思慮心事的狀態中緩過神來: 沒有。 即便有,他自然也不能告訴銀止川。 文人喜詩詞是一生都改不掉的。更不提是像西淮這樣的人。 他自負才華十七年,有時候不為聲名,只為取悅自己,也會信手隨作一二。 既然作了,就自然沒有放在手頭自己看的道理,西淮攢到幾篇,就會送到秋水閣去攤賣。 錢兩倒是次要的,重要得是被人喜歡,被人認可。那種受人肯定的滋味,幾乎是站在隱秘角落,注定只能遙遙聽著別人評價的西淮感受到人世尚且值得繼續活下去的意義。 但沒有想到,會引來林昆。 沒有想什么? 銀止川挑眉,一笑,道:那你說說,這杯子里哪一盞是酒,那一盞是茶? 西淮不吭聲。 事實上,有時候他神情中會不自然地透露出一種抑郁感,好像總是心里想著什么事,悶悶不樂的。 這讓他即便柔順地待在銀止川身邊,也顯出一種奇異的冷淡。 銀止川心里微微一動。 你知道么。 銀止川突然捏住西淮的下頜,將他拉拽著帶向自己,近乎是面貼面地將目光在西淮面容上逡巡,低聲說:你每次露出這種表情,都好像我在欺負你一樣。 但是事實上,他什么也沒有做。 你到底是哪兒來的這種氣質。 銀止川問。他在心里想,難不成人真的是本性惡劣的動物,愈是看到美好的東西,就愈想將它毀滅?他倏然放開手,唇翹起來,吊兒郎當瞇眼道:再這么勾引我,小心我真的將你欺負得哭出來。 西淮白皙細膩如玉石一樣的肌膚上留了一道瘀紅指印,但他仍靜默地坐在那里,垂著眼,低聲道: 知道了。 哎 秦歌坐在兩人對面,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插話道:那個銀哥兒,照月 不急。 銀止川抱胸道:林昆那樣的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叫朱世豐在他眼前對一個女子撒野 然而他話音還未落地,樓上的雅間處陡然傳來聲女子的尖叫 銀止川游刃有余的臉色陡然一變,秦歌同時站了起來,焦急地看了銀止川一眼,三步并做兩步快速朝樓上跑去。 幾個游手好閑的看客也驚動了,紛紛湊過去圍看熱鬧。 只有西淮仍然坐在在原地,握著筷著的手微微頓了頓。 第78章 客青衫 24 是夜,驚華宮。 槿樹的樹枝輕輕搖曳著,在地上描畫出疏漏伶仃的影子。 宮殿內,一片寂靜。宮人們站在門口打瞌睡,歪頭倚靠著門框。 月光從鏤空的窗柩投下來,像是一地水銀,斑駁流動著。 微風鼓著輕薄的金紗,一起一落。 沉宴正陷入夢中。 他看見滿宮殿都燃起了大火,楚淵走向高高的城墻。 四處是宮人尖叫、搶奪值錢器物、錦帛撕裂的聲音。 從前雍容華貴的驚華宮已經亂成了一團,兵荒馬亂,梆子急敲,那是內城已破,敵軍即將入城的訊號。 所有人都在尋機會逃脫奔命,而有些人找錯了方向,正碰上破宮門而入的敵軍,則被亂刀砍死。 鮮紅的血濺上已經被大火熏黑了底部的雪白宮墻,尸體還沒來得及閉眼就倒下了。 女眷們自知逃不掉,就紛紛投進幽深的井中。 咚得一下,很快就沒有漣漪了。 羨魚 沉宴目光追逐著那一抹雪白的影子,看著他。 楚淵步履依然很穩,淡漠沉靜,與平常無異。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沉宴從那沉寂中看出了死寂,和此生將了的沉默。 他想叫住他,讓他不要上城墻,回頭看一看自己 但是發不出聲音。 楚淵雪白的云紋長袍被鮮血沾濕了,他的腳邊滿是尸體。 一洼洼的溫血濡污了他垂地的衣袖和衣擺,令從前最純凈無瑕的衣袍此時顯出了幾分猙獰的意味。好像一個不染纖塵的謫仙被活生生拉入了無間。 沉宴不知道他在城樓上看見了什么,但是當楚淵的目光城樓下掃過時,背影顯出了一種無法克抑的悲傷和哀慟。 有一顆頭顱被長槍高挑著,立在敵方的陣前,淅淅瀝瀝的血不住地淌下來,顯得很臟。 沉宴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你回頭看一看我啊 他想說。 但是楚淵什么也聽不見,甚至從他的面前擦身而過。 他看著城下的亂軍,眼神淡漠,好似波瀾不驚。 沉宴不知道城下的人對他說了什么,他只聽見喧囂吵鬧的聲音,分辯不清具體的內容。楚淵卻始終沒有回應他們。 他從懷中掏出一只雪白的玉笛,冰涼地握在手里。 楚淵吹起了它 他且行且吹,目光注視著很遠的地方。風吹起他鬢間的碎發,衣袖也張大鼓動著。 遠處是如血的殘陽,和無數倒下的戰士尸體。 但是他的笛聲是那樣悠然平靜,好似所處的不是在生死攸關的陣前,而是安閑寂靜的深山。 沉宴知道這首曲子 他的心好像一下什么被擊中了。 那時他第一次與楚淵相見時,楚淵吹奏過的。 那時他們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沉宴也只靜靜地聽著。良久后,他令仆從取出箜篌,隨地而坐,在林間與楚淵相伴奏琴。 自此引為知己。 這是我們觀星師的曲子,名字叫《天地不如歸》。 楚淵曾經說。 只是這首曲子本應當是很冷淡的音調,就像他們觀星師的宿命一樣只做世間萬事的旁觀者,不插手,也不過問卻每每總被楚淵吹得像鄉間小曲。 就像一個人在觀察著圃田里新種的槿樹花苗,聽屋外滴滴答答的雨聲,閑敲著燈下的棋盤落花。 充滿著對人世山川的追逐與執念。 自從和楚淵決裂之后,沉宴許久沒有聽過他吹起了。 現在楚淵又吹起了這首小調。 他吹完了。 他跳了下去。 沉宴瞳孔驟然縮緊,下意識想要拉住他 下一刻,他卻已經猛然驚醒過來。 陛下。 屋門外,一個宮人的細細聲音傳來:可要喝水? 院子里的竹刻漏仍然在滴滴答答地落著,不急不緩的水聲,令人感到安逸。 沉宴的視線穿過床前的重重帷幕,看向雕花木門的方向。只見蒙著一層微光的窗紙上,投著宮人的剪影。 是驚華宮監人專有的那種圓形官帽,帽頂綴一顆絨球,后沿很高,高過了帽頂。 幾更天了。 沉宴擁著被,嘶聲問。 三更。 宮人恭敬答。 周遭仍是靜悄悄的,除了窗外蟲鳴的窸窣聲,聽不到什么特別明顯的聲音。 和夢里大火的灼燒感完全不一樣。 少閣主,還好嗎。 想了想,沉宴還是忍不住問。 很好。 宮人道:求瑕臺的仆從回稟說,楚淵少閣主今日醒了兩趟,每回精神都尚可。與照料的小徒下了會兒棋,又喝了藥,這才睡的。 沉宴吁了口氣,總算將自己從夢里的那種心悸感里剝除了。 近來關山郡的災情讓他很費神,撥出去的賑銀又不翼而飛,沉宴有一兩天沒去看楚淵了。 寢殿里很安逸,從門縫里偶爾鉆進來一兩陣涼風,吹在他冷汗濕透的衣襟上,有些黏糊糊的涼。 沉宴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夢了。 他看著手心的冷汗,于重重的綽約帷幕中,默然想。 這個夢就像一句讖語,一個預言,牢牢地束縛著他。 每隔幾個月,就會重復一遍,而每一次,都一模一樣。 細微到楚淵踏上城樓時,衣衫撫過的那一塊覆著青苔的石階都不曾不同。 沉宴不知道這代表著什么,是在未來終有一天會發生的現實,還是上天予他的警告? 林昆可有什么奏疏上報? 沉宴揉了揉眉宇中間,還是從床上起身,披著衣裳,問。 沒有。 宮人答。 房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太監知道沉宴起了,趕忙捧著燭火進來,沉宴站在批閱奏折的桌案前。 宣他入宮一趟罷。 沉宴說:匯報說一說查關山郡賑銀的進展。 監人略有猶豫:這個時辰 怎么? 沉宴瞥了他一眼:這個時辰朕都起了,有誰不能一同起的么? 貼身太監慌忙垂首: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這就去傳陛下的口令。 就快要入夏了,即便是夜里,還是燥熱的很。 草叢中的蟲鳴不知疲倦地響著,沉宴在燈下翻了片刻奏折,站到窗前。 象征著盛泱中陸之主的獅子國徽雕刻在每一根廊柱上,猛獸圖像威猛,四肢修長,在黑暗中看得隱隱約約。 沉宴靜靜看了會兒,突然不知道是不是幻覺的緣故,他有一剎那覺得那獅子跳脫出了圖像,向他走了過來,張開血盆大口,而他持槍插入了獅子的咽喉 這一幕似曾相識,埋藏在他深處的腦海里,仿佛曾經真的一度發生過。 陛下。 不知等了多久,身后再次響起宮人的稟告:林大人到了。 沉宴一怔,回過神來,說:噢,傳他進來。 然而微微一頓,又察覺到宮人臉上的難色,沉宴問道:怎么,有事? 林大人他 貼身的小監說:是跟銀少將軍和朱公子一起來的。 一個時辰前,秋水閣。 林昆再三詢問照月作詞人身份,照月不答,他竟就真的要棄照月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