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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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的侍衛受林昆授意,放開阻攔,朱世豐立時帶著家仆沖進來。 他伸手就要去抓照月的手臂,拽著她的手腕,往外拖。 照月發出一聲驚叫,回頭看著林昆,御史臺中丞的眼神幽深沉靜,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直到朱世豐真的要碰到照月的那一剎那,歌姬哀聲叫著:我告訴您,我告訴您他才猛然出手。 一支木著被投擲出去,貼著朱世豐的臂彎擦過,磨破了他的衣衫,肥白的手吃痛松開,發髻散亂的女子摔倒在地上。 你 朱世豐語塞氣急。 林昆一身深青官袍,站在照月面前,眉目平淡地望著朱世豐。 朱世豐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把他當什么?當猴耍! 林昆,你他娘的別怪小爺今天跟你不客氣! 他罵道:李斯年不在,帶著幾個羽林軍就敢囂張成這樣?老子剝你的皮! 他捋起袖子,眼看就要帶著家仆們一擁而上。 而此時,銀止川和秦歌也趕到了。 再之后,就是一陣似曾相識的場景。 從來飛鷹走狗,在星野之都為非作歹的銀家少將軍伸腳,將朱富商絆了個狗啃泥,還肆無忌憚地抱臂站在原地看著他,簡直若無其事。 秦歌則在他身后趕過去,將照月扶了起來。好好地脫下自己的衣物,蓋在歌姬撕裂了的輕薄紗衣上。 朱世豐怒氣沖頂地爬起來,憤極大吼:銀止川 銀止川:哎。 三人對朱世豐一個,一場惡戰就此拉開。 胡鬧! 看著堂下衣冠不整的三人,沉宴極怒呵斥:堂堂當朝大員,在青樓妓館大打出手,成何體統! 銀止川神態尚且是游刃自如的,他甚至連汗也未怎么出,只靠在殿宇的柱子上,懶洋洋地調整他的護腕。 朱世豐比較鼻青臉腫,從來囂張跋扈的朱大人這次沒討著好,華貴的衣衫上還有好幾個腳印是秦歌趁亂踩的,看著狼狽不堪; 林昆則臉色冰冷,眼瞳沉默。 方才來宣旨,找了一圈沒找著人的宮人最后踏進秋水閣,看見那樣雞飛狗跳的一副場面,差點下巴掉地上。 從來風評就不怎么正面的銀少將軍也就算了,怎么清雋雅正的林大人也會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臣領命調查賑銀一案,因線索前往城北秋水閣。 良久,寂靜偌大的宮殿內,林昆開口道:不期與朱大人相逢。見其強搶歌姬,行欺壓百姓之事,實在看不過眼,這才動手。 沉宴的目光朝朱世豐轉過去,朱世豐手撐在身后,支棱起臃腫的身子,立時道: 你你你林大人,你你血口噴人! 是不是血口噴人百姓心中自有定論。 林昆平聲說:閣中在場者不下百人,是非如何,不必分辯。 朱世豐是個什么樣的人,平時行事是什么樣,沉宴心中都一清二楚。只是現今國庫空虛,因災情連年赤字,不得不拉攏以朱家為首的一眾商賈。 只要不是什么特別看不過去的事,都只能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他們過去。等來日有機會再行清算。 沉宴最怕的就是林昆和朱世豐這等人摻和到一起,他們一個是國之棟梁,眼里最揉不得沙子;一個是國之蠹蟲,卻偏偏一時還不能除去。 卻偏偏最怕什么就來什么,查一個賑銀案,也能攪和到一起。 第79章 客青衫 25 你呢? 沉宴問。 他的目光朝銀止川轉去,事實上,從剛才進來起,銀止川就沒有主動插過話。 沉宴看著他那一身銀白軟鎧,吊兒郎當仿佛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樣,問: 怎么也在秋水閣? 銀止川道:帶著我家小東西出來逛逛,恰巧碰見林大人罷了。 無他。 他道:閑了幾天手癢,找個人揍得玩玩罷了。 朱世豐: 侍候的宮人趕忙迎上去,掐著朱世豐的鼻息,焦急道:朱大人,朱大人您醒醒啊,別動氣??! 銀止川站在一旁,冷眼睨著這鬧劇一樣的場面,不知怎么,心中突然感到十分厭倦。 他自顧自走到門前,靠著門框,不再去看那大殿里的人事,只叼著根枯草,看庭院里的一棵古楓。 驚華宮里是常年燈火不息的,即便是在深夜,也能看到宮闕中遠處高挑的長明燈。 院子里不算暗,但遠沒有宮殿里明亮,只能朦朧看見一些石頭桌椅和樹木的輪廓。 銀止川抱著臂,在這一刻他想起西淮來。 那個總是看著冷清順從,但其實離他很遠的小倌。 想他對自己說:你這樣下去,遲早會瘋掉。 其實他自己何嘗不知道? 銀止川在心里無聲思索:他對這個國家的不滿,早已經達到了頂峰。 宮殿里那些爭執不休的人與事,都一塌糊涂。 上位者處心積慮維護自己的統治,投機者想方設法致力于鉆營,辛勤付出者得不到回報,馬革裹尸者流盡血淚,這世道完全亂了。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因為他是鎮國公府銀家的子嗣。 他生來就是要忠君報國的,無論這個國家是什么樣子,他都不能否定它。 銀止川漠然地吐出口氣。 銀止川! 怔神間,身后傳來一聲怒喝。 銀止川滿不在乎轉身,漫漫地抬眼看著沉宴,年輕帝王的眉眼間隱隱有怒極的青色。 銀止川漫不經心問:陛下有何事么? 你放肆! 沉宴道:大殿之上,君主駕前,這就是你為人臣的態度???你心中還有沒有一點君紀臣綱? 銀止川平平地看著他,問:君臣? 他極輕地嘆息了一聲,說道:陛下,那您的臣子正在受苦,水深火熱的世道正在煎熬著他們,您又有沒有看到? 殿中氣氛一僵,幾乎降到臨界線,窒得人喘不過氣來。 無聲的氣流在他們二人之間流動,君王和少年將軍的目光都像刀劍。 林大人朱大人。角落中,不知是誰在輕輕地說:請先回避片刻,待會兒傳令再進來罷。 你果然還是放不下滄瀾關的事。 良久,沉宴說。 沒有人能放得下用父親和兄長的血刻寫進記憶里的事。 銀止川答。 那你究竟想要怎么樣? 陛下不是想知道為什么去秋水閣么? 銀止川不答反問,輕輕一笑,道:因為有一個我四哥心愛的姑娘,要嫁給別人了。 沉宴目光不動,也不吭聲,銀止川嘆息了一聲,道:陛下,您可能一輩子也感受不到這樣的滋味心愛的人,要和別人在一起。 也許她披上蓋頭,抱著大紅的喜花走進別人的家門的時候,我的兄長正在滄瀾關外等待著被拾撿尸骨。 朕說過了。 沉宴道:若有機會,必會為鎮國公府雪冤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琉璃箭是什么。 然而,突然間,銀止川毫無征兆開口,問。 沉宴怔住了。 這是一個由姬無恨從滄瀾帶來的名字,是他查出的與鎮國公不戰而退的真相有關的線索之一。 姬無恨說,這是朝廷派給銀止川父親出征時的武器。但是當鎮國公打開鐵箱,見到里面的物什時,突然宣布棄城撤退。 銀止川曾無數次想過那究竟是什么,什么樣的箭能有這樣的魔力,叫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將做出丟城棄鎧的屈辱之事。 但是后來無論銀止川怎樣查詢,都毫無線索。 琉璃箭是什么? 銀袍少將軍的喉嚨微微滾動了一下,他目光直直地注視著殿堂上君主,再次問。 沉宴竟靜默了。 他眉頭蹙起來,低低重復了一遍:琉璃箭? 是。 銀止川說:陛下不是說為我鎮國公府雪冤之心是真的,只待時機么?那麼,為表誠意,請陛下起碼要先告訴我一些有用的訊息罷? 當初先帝送給我父親一同帶到前線的琉璃箭,究竟是什么東西? 大殿中,只有兩個人的目光在注視著彼此,沉默在二人之間流動。 每一次視線交鋒,都像刀劍相碰。 一盞茶的時間。 宮殿外,面龐上初顯老態的太監將林昆帶到一個僻靜的偏庭,悄聲說。 林昆淡淡的,朝老監欠了欠身,算作道謝: 有勞。 老監趕忙擺手,白肥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顯出諂媚的笑意,一疊聲道: 不敢當,不敢當,咱家在宮里,也多虧了李都統照應 林昆但笑不語,也只微微含著笑,但老太監很快知曉其中的含義,明白自己再不便打擾,告禮后就即刻退了下去。 又過了片刻,偏庭里依然靜悄悄的,只有一顆枯樹的寂寥影子,在地面上疏朗地描畫著。 皎月光輝流瀉而下,淋漓盡致地鋪在林昆的深青官袍上。 咕嘰。 然而突然間,一聲低啞的布谷鳥的叫聲從院門后傳來。 林昆一怔,回頭。 咕嘰 又是一聲,但比方才響亮了許多,像一個人已經忍不住想引起對方注意的笑意。 林昆看著空蕩蕩的院子,淡聲說: 此番過來,只有一盞茶的功夫,若沒有人來,我便走了。 哎 登時,從一直半合著的高大院門后,終于走出一個披鎧帶甲的人影來。他伸手,攔著林昆,側頭,明亮似星辰的眼睛里滿是飽含著的笑意,低聲說: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且讓我瞧瞧,是誰家的公子在此等情郎? 玫瑰釀筍、流心槐花燒餅、牛骨酥 庭院的欄桿上,穿著羽林軍厚重大氅的年輕首領挨個擺出一個個小油包,小瓶子。 林昆看著李斯年一一將這些東西從大氅里拿出來,一貫冷靜自持的臉上也不由得微微抽搐: 你們禁軍的氅披,竟能放這么多的東西么?[*注1] 俊朗英氣的帶刀侍衛點點頭,說:是啊。也就這么點用處了。 想了想,他又補上一句,輕聲道:專程給你帶的。 和尋常的宮內禁軍不同,這個年輕人穿著的不是猩紅色大氅,而是一種純黑的極其厚重的氅披,披風下的官袍是猞猁紋,腰間掛著鋒利而冰涼的薄刃細刀。 這是統領禁宮二十六衛的羽林軍首領,御殿大都統城巡將軍的打扮。 好久不見。 李斯年溫和厚重的目光在林昆身上上下逡巡,他像一個久別重逢故鄉的游子,認真而眷戀地望著眼前人,看了許久,才啞聲說:枕風,我真想你。 林昆則輕輕地嘆息了一聲,看著李斯年在他腰間反復流連的粗糙的戴著護甲的手掌,終究沒有拂開,低低說: 對不起我近來實在是太忙了。 這世上有一種人,彼此之間無需任何的解釋,只需要你是你,站在那里,他就一定會無條件相信你,諒解你。 青梅竹馬長大的林昆和李斯年,大抵就是如此。 這都是從八齋坊新做的。 李斯年說:一買到我就放進了氅衣里,快嘗嘗涼了沒有。 林昆略有猶豫,問:你這樣過來羽林軍的巡邏那邊,不會出事罷? 李斯年的唇角含著笑:沒關系。我都安排好了。 林昆這才吁一口氣,伸手去解那還帶著李斯年氅衣中熱氣的油包。 釀筍是微酸的,槐花燒餅只放了一些些糖。牛骨酥也全部切好了,吃起來方便得很 李斯年看著面前人的動作,眼中滿是疼惜,說:你是不是又沒有吃晚飯?聽聞你要入宮,我今晚恰巧當值,就即刻令人去買了。萬幸趕得上。 李斯年和林昆從小一起長大,在他們倆還扎著牛角垂髫,笨拙地學著讀書寫字的時候,就一起嬉笑玩鬧了。對林昆的口味喜好,李斯年一直熟稔至極。 沒關系。 林昆說:在秋水閣的時候吃了一些茶。 喝茶終究抵不過飯菜。 李斯年輕輕嘆息:你的胃本就不好怎么不好好吃飯? 有時候太忙了。就忘記了。 林昆微微一笑。 他一樣樣將李斯年帶來的油包拆開,露出深青官袍的細白手腕幾乎消瘦到不及一握。 李斯年看在眼中,覺得比上次見面,似乎又伶仃了許多。 這么些東西,林昆輕輕嗅了嗅那些小食的香味,笑說:你每次都藏在大氅哪里? 這里藏一些,那里藏一些,就藏著了 李斯年低聲說。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也只追尋著林昆,看著林昆吞咽??戳艘粫?,終究還是說:枕風你在御史臺,累嗎? 累。 林昆手一頓,在心中想,怎么會不累?在自己進入御史臺之前,那里完全是莫必歡的一言堂。 他想整治誰,就整治誰;想捧誰,便就捧誰,完全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