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4)
就算要教化,也非一朝一夕能教化得過來,至少需要數十年,才能將戎人徹底同化。 而這些刀口上舔過血的西戎將士,絕對是最大的安全隱患,留不得。 蕭繇見他始終不開口,便說:將軍,你何時如此猶豫了?你不方便動手,我來!將來皇兄若是怪罪下來,自有我擔著。 裴凜之說:驅進黃河萬萬不可,下游的人還要生活呢。 蕭繇聽他的語氣是松了口,便笑著說:那就不趕到河中去。我去處理吧,裴將軍你就當不知道。 蕭繇出去后,吉海問:師父,這事怎么與陛下匯報? 裴凜之看著他:吉海,你認為師父這樣處理合適嗎? 吉海說:其實也沒什么不合適,就如同師父說的那樣,如果是我們的人被抓了,西戎兵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甚至可能被啖rou飲血。 裴凜之頷首:對,北方的胡人與你們是不同的,他們是天生的殺戮者。就算要教化,沒有數十上百年也是完不成的。這話顯然是安撫吉海的。 過了一會兒,吉海問:師父,接下來我們做什么? 裴凜之說:停下來休整,受傷的將士需要休養。剛繳獲的馬匹需要訓練磨合,你也看到了,西戎多騎兵,步兵打有準備的仗時,尚能以陣法取勝。設若對方輕騎來襲,我們來不及結陣,那就人為刀俎我為魚rou了。我們必須要將繳獲的馬匹訓練成騎兵。 吉海抱拳單膝下跪:師父,我愿意領一支騎兵。 裴凜之說:可以,先去清點馬匹和將士,抓緊時間cao練。 是! 軍中遠不止一萬騎兵,裴凜之早就預料到跟戎人交戰會出現繳獲馬匹的情況,訓練的時候就已經培養出了三萬騎兵,只是還有兩萬騎兵沒有坐騎罷了。 如今新繳獲了那么多馬匹,這些將士總算能夠成為真正的騎兵了。不過馬與人還得好好磨合一下才行,這才是cao練的目的所在。 裴凜之給蕭彧寫捷報的時候,決定不跟他匯報俘虜一事,只報告好消息,那些被殺的俘虜,就當是在戰場上殲滅的敵人。蕭彧太過仁善,知道這樁事后肯定會難過。 穆坤帶領兩萬殘兵倉皇逃回長安。西戎皇帝元坦震怒不已,戰神穆坤都敗了!簡直是豈有此理!安國軍隊到底是什么天兵天將,居然連穆坤都會吃敗仗。 穆坤作為戰神,從無敗績,是以深得元坦恩寵,平日里囂張跋扈,從不將其他同僚放在眼中,此時他吃了敗仗,幸災樂禍的人自是不少:穆將軍,定是你掉以輕心,太過輕敵,才吃了敗仗!區區安軍而已,竟然白白犧牲了那么多將士與戰馬。 穆坤聞言狠狠地朝說話的人瞪了一眼,說:賀大人,你休要血口噴人!自從蕭彧取代蕭祎之后,安軍實力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而且他們還有一種極為怪異的兵器,從前在上洛郡的時候遇到過,用一種能發出巨響的東西將城門直接轟開。 元坦變得嚴肅起來:此話當真?可看清那是何種兵器? 穆坤搖頭:臣不知,未曾得見。 元坦接著問:上洛、潼關以及潼關城都是用同樣的辦法破城門的? 穆坤說:正是。 元坦臉色突然變得有些蒼白,額頭上也開始冒冷汗:你的意思是,將來長安城也逃不開被破門的命運? 殿上無人敢說話,大臣們也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潼關已經丟了,接下來就該是長安了,安軍真如穆坤說的那么神嗎?若真是那樣,長安是不是也危險了? 過了一會兒,穆坤開口說:陛下,臣愿意誓死守護長安,不給安軍破城的機會。 元坦冷冷地說:你最好如此!去查一下,到底是何物接二連三破了城門! 穆坤答:遵旨! 一位大臣提議:陛下,安軍來了十萬大軍,如今已經逼近長安,若是等安軍到了長安,一切便都晚了。臣以為,穆將軍應當趁安軍未到,率大軍出城迎敵,將安軍擊潰于長安城外。 穆坤氣得簡直火冒三丈:陸大人,如今我手中僅有兩萬將士,這是打算叫我們去送死嗎? 陸大人說:先前穆將軍不是說敵方陰險狡詐,你失了先機,才落得如此潰敗。對方既然是步兵為主,若是沒有準備,是無法短時間內結陣的,將軍可以率輕騎去偷襲。 穆坤說:問題是安軍也有騎兵,況且我們丟了那么多馬,安軍至少也有兩萬騎兵了,如何有神算?不如等大軍回來再作商議。 陸大人冷笑:穆將軍素來以戰神著稱,從未吃敗仗,如今敗了一次,便被嚇破了膽。以少勝多不是將軍的長項嗎?面對安軍,就如此不堪一戰了? 元坦煩躁地起身,說:穆坤聽令,自今日起,便于長安城外駐守,沒有召喚,不得入城! 穆坤聽完,知道皇帝開始懷疑自己,只得恭敬答:遵旨! 第173章 決戰 建業, 太初宮。 蕭彧一手背在身后,佇立于檐下,望著庭院中淅淅瀝瀝的秋雨,一陣涼風吹過, 一片泛黃的銀杏樹葉伴著風雨掉落, 悠悠飄于地上。 他微微嘆氣, 不知不覺中, 秋意已然這么濃了,不知道秦州有沒有下雨, 凜之和將士們的衣被是否能夠御寒。 閔翀從外面進來, 遠遠地就叫了起來:陛下! 蕭彧聞聲急忙轉過頭:騰云來了??墒擒娗榈搅?? 閔翀快步走到蕭彧跟前, 喜形于色:正是, 裴將軍的捷報到了, 潼關拿下了,大獲全勝。 蕭彧面上大喜,伸出手來:太好了!快拿來我看看。 閔翀將信遞到他手里, 注意到他略顯單薄的衣衫, 便關切地說:陛下回屋去吧,你穿得少, 容易感染風寒。你們幾個也太不懂事, 怎么都不知道給陛下拿個披風。他有些嚴厲地責備一旁的內侍。 蕭彧聞言,擺擺手:無妨, 是我不愿穿。春捂秋凍, 不礙事, 沒那么容易感染風寒。 他轉身朝屋里走去, 一邊走一邊拆信。裴凜之捎回了兩封信, 一封是捷報, 報告軍情的,一封是家書,特寫了陛下親啟。 蕭彧從已經打開了的捷報中拿出信紙,一邊看,嘴角忍不住上揚,己方以極小的傷亡攻克了潼關,殲敵近三萬,還繳獲了一萬多匹戰馬,大獲全勝。 蕭彧興奮得仰頭哈哈大笑:太好了,太好了!咱們贏了,而且傷亡極小。 閔翀抱拳: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拿下長安指日可待了! 蕭彧說:對了,軍中的棉衣與棉被都送過去了嗎? 閔翀說:陛下放心,都送過去了,此時想必早已到了,不能讓將士們穿不暖睡不好還要打仗,那便是我們失職了。 有騰云在,我便安心多了。前方有凜之,后方有你,你們都是安國的定海神針。蕭彧欣慰地說。 閔翀笑道:還是陛下治國有方。 蕭彧哈哈笑:那也還是多虧了你們。今年秋收的情況如何,統計出來了嗎? 閔翀說:已經出來了。廣交崖三州不受影響,益州與寧州影響也不大,其余各州多少有些影響,糧食減產三成左右。 蕭彧說:那還好。盡量調控地方平衡,糧食產量不足的地區從足夠的地區調配,控制好糧價。 閔翀笑道:陛下不必擔心,此事我已安排妥帖。 蕭彧滿意地點頭:大戰在即,西戎成敗在此一舉。吐谷渾不知是否可靠,凜之又調了七萬兵力前去長安支援。東戎這邊也不能掉以輕心,我打算派關山過去駐守。京城的防御交給賴峰,還需要你協助一下他,可以嗎? 閔翀雖是戶部尚書,但帶兵打仗的經驗不輸于任何武將,是典型的文武全才,裴凜之與關山都不在的時候,他便是蕭彧最倚重的對象。 閔翀滿口答應:可以。陛下讓關山去守邊境,是擔心東戎會與西戎結盟? 蕭彧點頭:西戎如今受雙面夾擊,元坦多半會放下成見請求與東戎結盟來對抗我們。就看元崧與慕容敢怎么打算了。 閔翀聽到這里,說:我倒是覺得,東戎不會出兵。他們會靜觀其變,做捕蟬的黃雀。 蕭彧皺眉:那我們就要更加防范了,不能在最后關頭被人摘了桃子。 蕭彧知道,東戎肯定是會有所動作的,元崧和慕容敢都不蠢,他們必定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西戎一旦被滅,下一個便是他們東戎。 如果東戎這個時候不顧一切打過來,己方的壓力還挺大的,因為主要騎兵都被派到西戎去了,靠步兵對抗東戎騎兵劣勢相當明顯,所以他才要將關山派出去。 蕭彧說:柔然應當是最不想東戎與我們交戰的,一旦交戰,他們的茶葉來源就斷了。所以我打算派人秘密出使柔然,只要東戎敢動我們,便讓柔然攻打東戎。 閔翀抱拳拱手:陛下此招甚妙。合縱連橫,彼此間互相牽制,方能達到某種平衡。 柔然雖然也是潛在的敵人,但現在并沒有被蕭彧當成真正的對手,畢竟中間還隔著東戎,況且柔然人居無定所,占地面積雖廣,人口卻非常有限,還常年在塞外活動。 只要柔然人退到長城以北,兩國便能和平共處,以后依舊可以在邊關開設邊市,進行商貿往來。 安國國力若非達到鼎盛,蕭彧也無統一整個東亞的打算,一切都得慢慢來。 裴凜之的家書是閔翀離開后才打開的,除了噓寒問暖,傾訴衷腸,還寫了潼關之戰的詳細過程,以及當下戰況的分析與預測,末了還分享了秦州的風物人情。 八百里關中,一馬平川,天高地曠,有蒼涼厚重之感,秦漢故都,果真名不虛傳,君定然會喜歡。君若遷都,吾觀長安甚好。待吾為君拿下三秦大地,屆時與君馳騁曠野,飲馬河川。 看到信中的描寫,蕭彧不禁充滿了神往,來日一定要將都城定于長安。他提起筆,給裴凜之回信。 正寫著,大勇匆匆忙忙跑來,站在門外,難掩激動地說:陛下,小春生了。 蕭彧停下筆:生了?兒子還是閨女? 大勇笑容燦爛:是個閨女。 蕭彧大笑起來:好哇,咱們宮中可算是添口了。去庫房領二十兩銀子,是朕送給她們母女的營養費,買點好吃的給小春補補。 謝過陛下!請陛下為小女賜名。 蕭彧想了想:起名當是長輩的職責,朕就不僭越了。你們夫婦做主即可,若是覺得不滿意,請閔大人幫忙起,他相當于你們的長輩。 大勇與小春都是閔翀收養的,閔翀才是他們最大的恩人。 大勇一聽,便說:好,卑職這就去請閔大人賜名。謝過陛下! 蕭彧看著大勇離去的身影,嘴角揚上去,就該是這樣嘛,增丁添口,生生不息,傳承不絕。他要將這個喜訊告訴凜之才行。 稍晚一點,關山應召進宮,聽說要去鎮守邊關,他毫不遲疑地答應下來。幾人又認真商議了邊境軍情,討論可能發生的種種狀況。 結束之后,關山欲言又止,蕭彧說:關鍵句有話就直說。 關山說:陛下,臣還有一事相求。 蕭彧說:你盡管說。 關山臉上露出有些羞澀又幸福的笑容:內人懷孕了,我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希望陛下能幫我照料一下家中老少。 蕭彧十分驚喜:真的嗎?恭喜啊,你也要當爹了!大勇才剛剛生了個女兒,這可真是雙喜臨門哪。 關山的嘴角下不去:真的?今天生的? 對。你只管去吧,朕會好好照看你的家人。蕭彧說。 賴峰拍了拍關山的肩:可以啊,要當爹了。 閔翀在一旁說:喲,關將軍也要當爹了啊。蘇大人懷幾個月了?我今日怎么見她還在上衙? 關山笑笑:四個月。內人說她覺得身體無恙,也沒有太大的妊娠反應,就一直都上著衙。 蕭彧笑道:就上著吧,有點事做日子容易打發,騰云關照點讓她別太辛苦了。等到臨產前一兩個月便休產假,休上半年,再回來上衙。什么時候休假,蘇大人自己看著辦,關山回去同她說明白即可。 關山忙拱手作揖:謝過陛下!大哥,我們去交接一下軍營中的是。 賴峰點頭:好。 閔翀起身:那臣也告退了。 蕭彧說:去吧。 待眾人都退下去了,蕭彧高興地對身邊的向陽說:這接二連三的添丁,真是喜事連連。 向陽笑了笑:前線大捷,宮中又添新丁,確是喜事連連。 蕭彧斜眼看著他:關山都要當爹了,向陽你都不著急? 向陽淡淡一笑:我為九哥感到高興。 蕭彧只好低下頭,對牛彈琴,算了,不說了。 與賴峰交接完畢,關山便帶著親衛出發去了豫州。豫州離東戎都城洛陽近,大軍駐扎于此,足以對東戎造成一定的威懾。 同時,蕭彧也派出了使者,去拜會柔然可汗,與柔然結盟,牽制東戎。 秦州前線頻繁傳來軍情,裴凜之為了消耗西戎騎兵,經常小股軍隊去偷襲西戎軍營,還常常能獲得不錯的戰果。 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西戎騎兵十萬,已經被消滅三萬,余下尚有七萬,而安國騎兵僅有三萬不到,實力相差懸殊,就算有吐谷渾在西線牽制,估摸著安軍也要對付五萬左右的騎兵,這對安軍來說,是個巨大的壓力和威懾。 到十一月下旬,西戎大軍集結。安軍援兵也趕到,十七萬安軍與十二萬西戎兵在長安城外對峙,大戰一觸即發。 雖然人數上安軍略占優勢,但西戎有五萬騎兵,且都是精銳,所以這是一場異常難打之仗。 蕭彧早就得知裴凜之的行軍計劃,從十一月下旬起,便開始坐臥不安。裴凜之身經百戰,但這一回,是他面臨的最大一場戰役,也是最難一場戰役。 這一仗必須要贏,并且希望傷亡盡量要少,凜之和蕭繇他們也不要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