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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病嬌太監比命長 第25節

    屋內一股濃郁的藥香,寧晚心正對著妝臺銅鏡給自己上藥。她聞聲回頭,見魏瀾逆光站在門口,先是舒了一口氣,而后看清他面上神色,卻是一怔。

    魏瀾一路上心思轉的飛快,進門的電光火石間突然想明白其間關竅,他撩起泛紅的眼皮,一雙惑人的眼狠狠盯著寧晚心,恨不能扒其皮拆其骨,看看她的心是何種模樣。

    寧晚心看他這模樣心里有些難受,她轉過身說:“我沒……”

    魏瀾的手鉗住她的下巴,逼她費力地昂首看自己。

    寧晚心余下的話再難開口,悉數吞回腹中。

    他手上力道收緊,寧晚心通氣不暢,臉頰憋得有些泛紅,卻仍然沒她臉上另一處醒目。

    從眼尾到下頜,四道長長的指痕高高腫起,幾乎遍布她整個側臉。魏瀾這一刻突覺方才下手太輕,可心疼壓不住滾滾而上的怒火。

    “你故意的!”魏瀾盯著她的眼睛,聲音一字一字從口中壓出來,難以置信卻篤定。

    寧晚心身上最柔軟脆弱的頸項讓魏瀾掐在手中,她喉頭輕動,垂下眼簾,沒有反駁。

    陸檢堂雖然是個紈绔子,然而還不至于在剛闖了禍的情況下就繼續不分場合在宮中放肆。

    他路過的時候,寧晚心正靠在院門樹蔭下的藤椅上打一方扇小憩,聞見響動,睜眼正對上陸檢堂的視線。

    小內監始終垂頭躬身,是以不曾看見寧晚心的動作。

    寧晚心并未出聲,她對上陸檢堂的目光,非但不行禮,反而嘲笑地對他做了個口型:廢物。

    陸檢堂端陽宮宴當晚鬧了笑話這事早傳得滿京風雨,他自己也覺得當時身體里那股上涌的熱氣是酒后勁兒,宮宴膳食又是層層把關做出來的,并不曾懷疑有旁人做手腳。然而他丟了個大人卻是實打實的,是以很忌諱旁人提起此事。

    若是高門子弟說了也便罷了,家世相當,說的又是事實,母親如今又做不得他的主,真闖禍怕是逃不過一頓家法。

    可如今連個奴婢都敢笑話他,這是個甚么道理。

    陸檢堂急火攻心,壓根兒不理會那小太監,徑直朝寧晚心走過去。

    “一個宮女而已,還真當自己是個甚么東西了?!”

    寧晚心見他怒氣沖沖走近也并不急,仍然坐在藤椅上笑盈盈地打扇。

    小太監勸不住陸檢堂,前頭又是魏大人的偏院,只得跑出去找能主事的人來。

    陸檢堂見她如此本心生疑惑,又見她著裝不似尋常宮女,其實心中已生退意,然而寧晚心釣魚兒一般,瞧出他想走,口中便不輕不重地刺上一句,正扎在陸檢堂心口。

    “你這種孬種也敢調戲宮中舞姬?”寧晚心輕笑,“怕不過是仗著老子娘的臉面為非作歹罷了?!?/br>
    禍不及父母,寧晚心這話雖然實在,卻著實過了。

    陸檢堂再能忍,聽了這話也要暴走,何況這本就是個一點就著的草包。

    巴掌扇下來的時候,寧晚心連躲都沒躲,反而迎上去,任一道響亮的耳光落在自己臉上,被打的頭偏向一側。

    陸檢堂年紀輕輕讓酒色掏空了身子底,可到底是個快及冠的男兒,使了狠力氣的一巴掌落下來,她耳中嗡嗡作響。

    寧晚心卻沒耽擱,身子往陸檢堂那邊一傾,抓過他的手“刺啦”一聲扯裂了自己的外袍。

    咸慶和小內監叫過來的人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一個是前事歷歷在目的陸檢堂,一個是嚇得瑟瑟發抖的癡女。陸檢堂百口莫辯,得知寧晚心是魏瀾的對食,大聲申辯自己并不知情。

    寧晚心暗道一句蠢貨。

    宮里的女人說開了都是皇帝的女人,連皇帝的女人都敢動……不知情才是膽大包天呢。

    “……他與晉國公府生……嫌隙,目前只能重用永安侯?!睂幫硇谋粡娖戎菏椎淖藙萦行┬量?,但她看著魏瀾的眼睛,心里不自覺軟了一塊,并沒有掙動,斷斷續續地說:“只有……永安侯亦與他齷齪,他那時……才真正無人可用。所以永安侯必須……折進去,陸檢堂是……最簡單的突破口?!?/br>
    魏瀾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咬牙道:“所以你就為了這些,將自己置身險境?!”

    “陸檢堂是個廢物沒錯??墒悄愕浪巧趺戳忌迫??睚眥必報的小人,有甚么規矩可守?萬一他真的強迫你呢?他一個身量長成的男子?到時你該如何?扳倒他比就你的安危更重要?”

    寧晚心注視著他形狀漂亮至極的眼眸,通紅的眼尾讓他瞧著有種奇異的美感,她費力地笑了笑,避開他的視線,聲音很輕。

    “可你又是我的誰?憑什么理會我?”

    “你說什么?”魏瀾差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識松了手。

    被鉗制的下顎上力道驟然一松,寧晚心整個人朝下栽,她卻沒理會自己隱隱作痛的頸項,話音清晰,平靜而從容:“我說,我的生死,和你沒有干系?!?/br>
    “若我死了,請大人務必冷靜,亦無須替我報仇,只當世間,從無寧晚心此人?!?/br>
    寧晚心不是負氣,她也沒有立場生魏瀾的氣。魏瀾是為她好,她知道的。他想讓她在身邊過得更無拘束,更快樂一些,她也知曉的。

    但是她不能,她的話再認真不過。今日陸檢堂慌亂之間出口的污言穢語里有一句話并未說錯,更是給她提了個醒。

    若是她注定要在刀尖上行走,她希望魏瀾能夠繞開她,走在平地上。

    她是心悅魏瀾不錯,可她也想要他不受自己的負累,輕輕松松地做他的總管大人。

    不連累魏瀾,惟所愿耳。

    魏瀾雖對她的難過憂慮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卻也尊重她的作為。然而他不能容忍寧晚心用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算計,更不能容忍她瞞著自己還輕輕松松說一句無關你的事。

    他緊緊盯住寧晚心的臉想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盛怒之下竟然彎唇笑了出來。

    “寧晚心,誤會過你一次,把你從大雨里抱回房中,過后雜家告訴自己,往后只要你說,雜家就信?!?/br>
    寧晚心呼吸一滯。她想起那晚過后的清晨在床上醒來,魏瀾早起身,坐在一旁刺她。那時候……那時候她以為是咸慶送自己回來,還暗自失落??墒恰?/br>
    寧晚心被陸檢堂扇耳光的時候都沒有哭,這會兒眼眶卻紅了。

    她不知道魏瀾當時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明明氣她欺瞞,卻沒人比他對她更溫柔。

    “既然你說不干我的事,我便也信?!彼D身行至門邊,微微偏頭說:“雜家如你的愿?!?/br>
    他說著如她所愿,臉上的神情看不清,可暴怒的殼子下面,顯然是傷了心的。

    寧晚心的淡然終于裂開一道縫隙,她急切地想剖白自己說自己不是,可當她真的追上去攥住魏瀾的手,反而不知該如何措辭。

    “砰砰砰——”門板敲響,咸福的聲音急切里帶著猶豫,“大人……延樂宮……出事了?!?/br>
    魏瀾耐著性子等了半晌,也沒等來寧晚心一句解釋,耐心用盡,他自嘲一般笑笑,話音冷得要結冰。

    “松手?!?/br>
    寧晚心下意識地把另一只手也握上去。

    延樂宮,那位傾國傾城的瑾太妃居所,傳聞中和魏瀾有曖昧的瑾太妃。

    “松開?!蔽簽懙穆曇粲掷淞艘粚?,見她沒有動作,自己動手掰開她的手指。

    寧晚心的手緊了緊,而后頹然地放開他。

    她再一次眼睜睜地看著魏瀾一步一步離開她,去往延樂宮。

    心里漫生的滋味酸澀,像當眾吃了未長成的酸果,不得不忍著酸苦咽下。

    那是她自己摘的,怨不得誰。

    第30章 處置   雜家已經許多年沒被喊過閹人了?!?/br>
    咸福有些擔心地思量一會兒, 雖然知曉自己想得事情師父必然沒有想不到的,還是多嘴提醒魏瀾:“您跟陸小公子動了手,永安侯府必然要揪住不放, 咱們這邊是不是提前做一下準備?”

    “不用,”魏瀾臉色還是很難看, 聞言卻嗤笑一聲, “雜家會怕他?”

    他不只不曾收斂, 路過連痛叫聲都斷斷續續的陸檢堂身邊,由不解氣,又是狠狠一腳踢上去。

    他踢完這一腳, 不止陸檢堂,連咸福都不知道該說甚么好。

    “你……你居然為了那么個賤、賤人,敢……敢、敢打我……”陸檢堂抵抗的聲音漸弱。

    咸福不需要魏瀾開口,自著人搬一張椅子來,魏瀾在陸檢堂面前坐下,嫌棄地看了看自己踢人的那只靴子,在他衣裳上蹭了蹭,揩干凈上頭沾到的血漬,躬身合掌, 對上他驚慌的視線。

    “雜家打了,你能奈我何?”

    陸檢堂對上他冰涼沒有溫度的一雙眼, 毫不懷疑這個人所言有假。想起宮內宮外傳說的總管大人的毒辣手段,再看他眸中蘊著的殺意, 他意識到自己若是惹惱他, 這個人下一刻真的會殺了自己。

    魏瀾把小孩子嚇得消了聲,滿意地坐直身體,接過咸福遞來的香茗飲了一口, 老神在在等著小孩兒的家長來討說法。

    昭陽殿過來路程不遠,陸老侯爺不時便趕過來。

    皇帝沒有隨行,派了元禮公公陪同,不管怎么說,也是全了永安侯一分體面。

    永安侯事先只聽了半件事,到了地方才見陸檢堂的慘狀,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元禮也沒想到魏瀾會下這般重的手,淡淡咳了一聲,示意魏瀾自己惹的事自己看著辦,顯然不打算摻和這些官司。

    “父親……”陸檢堂見能給自己撐腰的人來了,一時涕淚橫流,配上那張傷得慘不忍睹的臉,別提多好看了。

    “魏大人……”永安侯接著信的時候只想掐死這個不肖子,害他一把年紀還在陛下面前丟這種人,但這不代表他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被人毆打卻忍氣吞聲。

    陸老侯爺指著自己次子看著魏瀾,聲音里蘊著怒意,“請問犬子如何開罪大人,值得魏大人下此毒手?”

    “開罪?毒手?”魏瀾起身,記著禮不可廢,竟先朝永安侯行禮。

    不管如今怎么個局面,規矩倒是做了個十成十。

    不等陸老侯爺松一口氣,魏瀾重新站直身子,抬眸的一瞬,他眼睛鷹一樣盯住陸老侯爺,目光銳利:“《齊訓》有言:蔑視宮規,□□宮闈者,處杖刑,死生不論,皇子同罪?!?/br>
    陸老侯爺聽他講了這段□□訓,冷不防對上他的目光,背后冷汗瞬間濕了里衣,差點忘了眼前這位是個多要命的人。

    魏瀾冷笑道:“陸小公子平日里在宮外如何撒野咱們都有耳聞,就不說那些虛的了。在您府上,甚至在宮外,陸小公子如何荒唐,說白了那都是侯爺的家事,雜家管不著?!?/br>
    陸老侯爺忙道沒有的事,他可沒命擔得起這手眼通天的名頭。

    永安侯畢竟不是陸檢堂,不接魏瀾話語中的機鋒陷阱,魏瀾也不惱,只是話音一轉,說道:“可小公子如今腳下踩得這片地方不是別處,是皇宮?!?/br>
    “雜家倒不知曉,原來在侯爺這里,□□定下的祖訓也成了毒手?”

    陸老侯爺大驚:“絕無此意,魏大人莫要信口雌黃?!?/br>
    “雜家信口雌黃?侯爺慎言?!蔽簽懖恍家恍?,“既然侯爺不服,那咱們便就事論事,只說令郎所為?!酢鯇m闈這種大事,皇子亦不敢亂來,小公子倒是當真有本事啊?!蔽簽懺捳Z諷刺,“同杖刑相比,雜家已是手下留情。怎么著?陸小公子是比皇子還金貴?犯了宮規還不許處置的?”

    “若是這般,雜家便上報陛下,如何處置,聽由陛下定奪?!?/br>
    陸老侯爺心中再恨,心里也清楚,此事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打落牙齒和血吞,最好權做甚么都沒有發生過。若是當真鬧到陛下那里,陛下為了不落人口實,少不得秉公實辦,到時陸檢堂焉能有命在?

    “父親,您別信這個閹人,他們肯定是一伙的!”陸檢堂仿佛恢復了幾分氣力,嗓門比先前大了不少:“是那個賤人……那個賤人故意陷害我,您要為兒做主啊父親——”

    魏瀾眸色一沉。

    永安侯眼中則精光一閃,心里權衡半晌,朝魏瀾道:“敢問那位宮女人在何處?可否出來與小兒對峙一番,免得證詞偏頗,日后難說法?!?/br>
    談到寧晚心,魏瀾眸中戾色一閃而過,他淡淡道:“不是雜家不肯,實是令郎冒犯的不是旁人,是雜家的對食,寧晚心?!?/br>
    他著意加重了“寧晚心”三字,提醒陸老侯爺,“對她得事情,老侯爺想必并非全不知解,她本就害病癡傻,如今遭了這種事,任誰近身也冷靜不下來,怕出來沖撞了侯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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