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領旨 第124節
大監入內的時候,宋卿源已經睡了。 大監噤聲。 陛下已經很久在夜里合不上眼,眼下,仿佛是終于睡著過去了…… 大監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也遣散了旁人,勿擾到天子歇息。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宋卿源夢到天湖山的時候,一葉扁舟上,仍是少年的他在小舟上看書,許驕在用書冊蓋在臉上,懶洋洋睡覺,他終是伸手揭掉蓋在她臉上的書冊,輕聲道,“真出息了你,許驕,來天湖睡覺的總共也沒幾個……剛才就該扔你下去喂魚的……” 轉眼間,白駒過隙,他已是君王,在長天湖畔泛舟的時候,他溫聲問她,“笑這么開心,做什么美夢了?” 她溫和道,“夢到你了?!?/br> 他笑了笑,手中翻過一頁書冊。 湖光山色,歲月靜好…… 是美夢。 他已經很久沒夢到過她了…… *** 翌日清晨,屋門推開。 大監守了一宿,今日見天子出來,整個人氣色似是都好了許多。 “陛下?!贝蟊O心中微緩。 多少時候了,終于…… “回宮吧,讓沈凌和樓明亮來明和殿見朕?!彼愿酪宦?,大監趕緊照做。 但臨到大門口,卻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詫異回頭看向原處。 ——我回了趟陋室,好像發現丟了很重要的東西,又去了鹿鳴巷找,沒找到,又去了陋室一次才找到,最后遲了…… “大監,去陋室?!彼吻湓粗讣膺o。 *** 馬車停在長天湖外。 宋卿源入了苑中,徑直去了許驕屋中。 內屋里,案幾上的長明燈已經熄了。 長明燈的一側,是一個一枚信封。 信封用一根簪子別好。 他認得是在明鎮時候,她當時非要帶一朵花,帶了好久,最后不要了,他挑了一枚簪子給她,那是他送她的唯一一枚簪子,也是在明鎮時,他和她最溫馨的時候。 宋卿源在小榻上坐下,拆了信封。 ——抱抱龍,我走了,對不起,不辭而別,是因為我舍不得你…… ——我要是沒去東宮多好,那我不會遇見你,但我要是沒遇見你,也許來這里沒有任何意義。還是對不起,在慶州的時候,我不是特意要戳破那層窗戶紙,也知曉你我都會難做。但在慶州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到,我險些永遠見不到你的時候,我只想自私地同你在一處,不用負任何責任地在一處…… ——是,我是想和你一起看海晏河清,國泰民安,百姓居有定所,不必為生計奔波,無需勞心生死,往來皆富足,孩童有笑顏……但永遠只是我想……你那么好,我嫉妒心這么重,就算我們沒有戳破那層窗戶紙,我也沒辦法看到有人同你并肩而立,所以,無論我們在不在一處,我們最后都不會在一處…… ——有一句你沒聽過的話,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我拋下了,你也拋下吧…… ——許嬌。 宋卿源緩緩放下信箋,眼淚再度浸濕雙眼。 走都走了…… 為什么要回來! 為什么要回來??! *** 同年二月,天子下詔。 許卿自東宮伴讀至朝中為相,諸事親力親為,功在社稷,然許卿過勞,猝于正月初,朕痛心疾首,凡朕在位之年,右相空缺,永不再錄。 同年三年,沈凌任左相,樓明亮任翰林院編纂,位同副相。 五月端陽,龍舟賽,祈南順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而后六月,天子啟程親赴慶州祈福,預計來年四月返京,朝中之時交予沈凌,樓明亮監管。 …… 馬車路遙遙,柳秦云看著眼前的天子,“陛下,還有十余日就到西關了?!?/br> 上次就是打著去慶州的幌子去了梁城,眼下又是打著去慶州的幌子要去西關…… 宋卿源道,“嗯?!?/br> 西關路遙,西戎又時時入侵,西關作為邊塞,一直風雨飄搖。 齊長平和郭睿去了一段時日了,聽聞西關大有起色,也有折子遞回。 他只要在位,始終要去西關看看。 他是在路上遇見的柳秦云,聽說又被柳老爺子趕出了家門,沒處去,到處晃悠,聽說他要去西關,柳秦云說一道啊,西關他熟。 宋卿源想起許驕也曾同他一路,莫名應好。 眼下,只有十余日便到西關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這么晚,這章寫了好久,但總算寫過去了,開啟新篇章了 你們知道的,相爺要開始狗了,往后都是甜啦 這章記得按爪,國際慣例周末紅包,么么噠~周一12:00統一發 第063章 海市蜃樓 西關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因為中途也有荒漠和極其不好走的一段,所以荒無人煙,沒有城鎮。 和北關還不同。 距離西關城最近的城池是鶴城,但鶴城到西關城之間有十五日腳程。 西關更像一個與世隔絕的孤島,左邊是虎視眈眈的西戎,但距鶴城又路遠。一旦發生戰爭,根本來不及馳援,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西關城都游離在朝中的管轄之外,自生自滅。 所以西關雖是南順的邊陲城池,但真正重兵屯守的是鶴城。 眼下,宋卿源行至秀城,距離鶴城還有三兩日路程。 中途暫歇,在客棧落腳。 這趟出行極其隱秘,朝中旁人都不知曉,宋卿源也只帶了十余個暗衛,大監還在慶州,除此之外,身邊就是柳秦云。 柳秦云的確像個百事通,一路去西關,沒有他不知道的事,也沒有他搞不定的事。 也會規避沖突和風險。 有柳秦云在,這一行很順利。 客棧中,柳秦云同宋卿源一桌用飯。 柳秦云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紅油豬耳有嗎?” “有!”小二應聲。 “那要紅油豬耳?!?/br> 宋卿源看他,沒有吱聲。 小二應好。 但等稍后,小二折回的時候,一臉尷尬,“客官,不好意思,紅油豬耳沒了,方才有位夫人喜歡吃,一人吃了六七盤,沒了……” 柳秦云應好。 等小二離開,宋卿源問道,“紅油豬耳有什么說道嗎?” 這一路上,柳秦云的黑話一套接著一套的,若非時常在這條路上走的,怕是根本聽都沒聽過,或是聽過了也不知曉。 柳秦云看了看他,沉聲道,“沒,就突然想起來,許爺喜歡吃紅油豬耳?!?/br> 宋卿源微楞。 柳秦云繼續道,“早前同許爺一道去北關的時候,她每到一處都要吃很多,當時就同她起,西關這一路的紅油豬耳才是最有名的,許爺還說有機會要來吃,我就是忽然想起了……” 宋卿源沒有吱聲,手中的筷子也沒動。 柳秦云忽然反應過來,不要提許爺,不要提許爺! 柳秦云趕緊惶恐捂嘴。 宋卿源低聲道,“沒什么?!?/br> 方才小二告訴柳秦云紅油豬耳沒有的時候,指了指很遠處的位置,每處用屏風隔斷,其實不特意看,其實是看不清的。 宋卿源抬頭瞥了瞥,見那張桌上的茶還在冒著熱氣,是人才走不久…… 是在二樓,宋卿源下意識瞥目看向窗外,許久也沒看到有往來女子的身影。 他收回目光。 他從來不知曉她喜歡吃紅油豬耳…… 他知曉她的其實并不多,也很少主動問起,但她知曉他的卻很多,忌口的,喜歡的,不喜歡的,她都知曉…… 宋卿源淡淡垂眸,“走吧?!?/br> “哦?!绷卦聘鹕?。 前方就是鶴城。 等到鶴城,便要好好準備,穿過荒漠去西關了…… 宋卿源上了馬車,馬車駛過時,簾櫳一角拂起,見到一側匯南書局的字樣,宋卿源輕瞥了一眼,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