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領旨 第123節
他一直以為謀劃了很久,即便宋卿源能逃脫,也會雙方僵持,卻沒想到眼下,宋卿源就到了他跟前,以君臨天下的姿態。 “宋昭,過來?!彼吻湓闯谅?。 宋卿源周圍除了惠寧和陶和建,就只剩了六七個侍衛守在跟前。 旁的侍衛都在正殿兩側被屠殺。 宋卿源開口,宋昭看了看宋云瀾,而后上前,但宋云瀾果真沒有攔他。 眼下,攔不攔都沒有任何意義。 宋昭到宋卿源身邊,大監伸手,拿開宋卿源口中塞住的布條,也替宋昭松綁。 宋昭雙目通紅,“四哥!” “她在哪里?”宋卿源看向宋云瀾,眉頭緊皺,眼波里都是暗沉無光。 宋昭僵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宋云瀾卻道,“成王敗寇,宋卿源,你贏了?!?/br> 宋卿源還是上前,“她在哪里?” 宋云瀾諷刺笑了笑,“你連皇位都不關心,就關心許驕?” “她在哪里?”宋卿源臨到跟前,還是同一句。 宋云瀾身邊的最后幾個侍衛也被斬殺,只剩了惠寧和陶和建兩人…… “你問宋昭啊,他親眼看到的?!彼卧茷懽詈蟮目煲庠诖?。 宋昭泣不成聲,但是開不了口。 身側就是惠寧,宋卿源從一側的侍衛腰間拔刀,一刀捅進惠寧腹間,惠寧睜大雙眼,劇痛中,沒有說出一句話,就睜眼倒地…… 陶和建嚇得腿軟。 宋卿源越過他,徑直到了宋云瀾跟前。 陶和建方才舒了口氣,一口氣還未緩下來,宋昭上前一拳將他揍倒,陶和建吐出一口鮮血,不斷坐著往后退,眼中都是驚恐。 宋昭再度上前,又是一拳。 這一拳直接揍到陶和建爬不起來。 宋昭卻還沒放過他。 腦海中都是許驕最后的場景,宋昭一拳一拳得揍上,眼中都是眼淚,也手中都是鮮血,衣襟也沾滿鮮血,但一拳都沒有停。 宋云瀾冷眼看了看,根本不關心陶和建。 宋卿源攥緊他身前衣襟,將他拎到眼前。 宋云瀾哪里是他的對手。 “許驕呢?”他的聲音已經近乎痛楚到麻木。 宋云瀾輕聲很輕,就他一人聽到,“我把她燒死了……活活燒死的……” 宋卿源額頭青筋暴起,牙關咬緊,雙目紅透,方才捅進惠寧身體里的那把刀徑直插到他腹間。 宋云瀾吃痛。 但是因為被宋卿源攥住,動彈不了,也鮮血直流。 宋卿源眸間猩紅,仿佛若淬了鮮血一般,佩刀取出,又再次捅了進去…… 宋云瀾生不如死,卻越發笑得扭曲,還是近到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快意道,“怪不得……你喜歡許驕……” 宋卿源停下。 他繼續道,“真好用……白日里好用,夜里也好用……” 宋卿源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 宋云瀾的快意到極致,“你不知道,她哭著求我不要,又喚著你名字的時候,真是讓人舒坦到了極致!” 宋卿源拔刀再次捅向他,眸間幽暗似是墮入了無盡的深淵一般。 一刀接著一刀,一直沒有停下。 宋云瀾卻笑得更恣意,因為他也知曉留給宋卿源的夢魘,一輩子都會跟著他,永無安寧之日,永遠不會消散。 直至宋云瀾臉上的笑意逐漸僵化,宋卿源也沒有停。 大監想上前,但又止住。 宋云瀾已經被他捅成了半個窟窿。 血跡沾滿了整個正殿臺階…… *** 驛館苑落處,宋卿源抱起那具燒焦的尸體,一言不發。 宋昭想上前,大監攔住,朝他搖頭。 宋昭攥緊雙拳。 整整三日,宋卿源一滴水沒沾過,也一刻也沒合過眼。 就一直抱著她。 腦海中渾渾噩噩都似噩夢中沒有醒來一般…… ——我知道他喜歡與人拔刀相向,也知道自己會怕,所以一路上都讓葫蘆在我面前拔刀,一直練習看拔刀,看到麻木了,我才敢去的北關駐軍。但是從營帳出來的時候,還是嚇得腿軟了……不,不對!我才沒有腿軟! ——我是許驕,天生驕傲的驕! ——宋卿源,你明明知道我是女的……外祖母都同我說了……現在呢,有女人味了嗎? ——抱抱龍,別生氣,我哄你好不好? ——是啊,滿腦子都是你,撐壞了…… ——宋卿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叫你名字,不喜歡我忤逆你的意思,不喜歡我和你頂嘴,但是我喜歡你啊……從東宮的時候就喜歡…… 宋卿源再度淚崩…… ——宋卿源,你是不是喜歡死我了? ——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很傷心? ——其實是我喜歡死你了,抱抱龍…… 宋卿源崩潰到窒息…… 他沒有許驕了! 他沒有許驕了! 他……沒有許驕了…… *** 轉眼十五元宵。 在此之前,京中都籠罩在昱王謀逆的陰影里,天子下詔,昱王府上下一個未留。 傳聞早前天子久病未愈,也都是昱王下毒的緣故。 眼下昱王之亂得平,但天子的病還未徹底好,所以一直都未在朝中露面,惠王陪著,在宮中將養著。 看這模樣,怕是要二月初去,天子才能露面了…… 這段日子,朝中諸事天子也都是交托給沈凌和樓明亮照看著的,不知許相去了何處。仔細一回想,仿佛初一拜謁那日就沒再見過許相,又聽太醫院說起,正月初二,倒是在宮中見過許相,但是再往后,就真沒見許相露面過了。 朝中不乏猜測。 但是天子沒開口,又適逢昱王之亂才過去,旁人也不敢亂猜。 都知曉天子同相爺走得近,眼下天子還病著,怕胡亂猜忌引得天子震怒,所以許相的事人人都好奇,卻沒人敢問……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京中放開了宵禁。 雖然早前有昱王之亂,但到了元宵這一日,還是開放了夜市,火樹銀花不夜天,處處都是精致的花燈,也處處都是喜慶,仿佛早前昱王之亂的陰霾都一掃而散去,京中也恢復了早前的繁華與平靜。 這一日,孩童帶著面具,在夜市上追逐嬉戲。 年輕的男女手持著花燈,還在猜著字謎…… 昱王之亂過去好幾日,宋卿源在驛館坐了三日,而后葬下許驕,又在宮中昏昏沉沉睡了兩三日,到眼下,才敢到鹿鳴巷的宅子里…… 推開府中大門,整個新春過去,大門處積了厚厚的一層灰。 正月元宵,府外熱鬧,但偌大的府中,卻沒有一盞燈,似冷清枯槁,全然沒有早前的景象。 仿若故人去。 “大監,點燈?!彼吻湓闯谅?。 “誒?!贝蟊O連忙囑咐人去做。 周圍的宮人不敢馬虎,很快的時間,一盞接這一盞的燈籠亮起,仿若最熱鬧的時候。 宋卿源推門入了屋中。 案幾上還有沒看完的卷宗。 迷糊的時候,也有披風落在小榻上,是夜里看冊子的時候冷,隨意披著用的…… 還有隨處可見的蜜餞,糖果,零嘴,無論熬不熬夜,她都喜歡得不得了。有一次噎住,臉也漲得通紅,他沒留意,她使勁兒攥著他的衣袖,他才發現,趕緊給她拍背,她后容易將整顆蜜棗咽下去,眼淚都憋出來了,不吃了,不吃了,以后再也不吃了……然后分明眼下的案幾上還放著吃了一半的蜜棗罐子…… 外閣間到內屋的門上掛了一串風鈴,是她非要鬧著騎在他脖子上掛上去的,他實在拿她沒辦法,只能由著她……原本以為她鬧夠就是了,但后來時不時看到風鈴,想起來就要騎在他脖子上去摸風鈴才好…… 這里有他和她數不清,又屈指可數的記憶…… ——宋卿源,養你太貴了,你別來這里了。 ——我就這么點俸祿,都快被你罰完了,金屋藏嬌都藏不起了…… ——勤勤懇懇工作,掙錢養小白臉啊……我們家小白臉還金貴,非要住這種地方…… 宋卿源上前,疲憊得躺在床榻上。 枕邊還有熟悉,而殘留僅有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