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越往事 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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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囿的生活艱苦,多年后,越潛不記得幼年曾經救治過一只鳥兒,實在很正常。 “如今思來,那日他向我提起,便是為了確認吧?!本爸傺硬唤駠u,唯有自己最清楚這兩個孩子之間的事情。 雨夜,夢中淅瀝瀝的雨水淋濕羽翼,南山在雨霧籠罩之中,難以分辨方位,昭靈不停地飛翔,直至筋疲力盡,才尋覓到澮水北岸那棟已經倒塌的小草屋,還有小草屋附近那一棵梧桐樹。 飛落在梧桐樹上,長長的尾翼掠過枝葉,枝葉上的雨水傾倒在昭靈身上,他雙爪抓住樹枝,抖擻羽毛,將身體上的雨水甩落,一顆顆雨水似珍珠般向四周飛濺。 五彩的羽冠在暗夜里泛著綺麗光芒,鳳鳥的到來,使四周的林子靜寂無聲,他收攏羽翼,閉目而眠,棲息在這棵童年棲過的梧桐樹上。 昭靈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睛,身處于府邸幽深的寢室中,床邊一盞小燈散發出橘黃光芒。 成年后,很少會在夢中化作鳳鳥,或許是因為思念,使得他勾起記憶,再次以鳥的形態在澮水北岸的故地重游。 窗外有雨聲,苑囿里顯然也下著雨,那條沿著澮水南下的大船,它是否也在經歷風雨,船身在風浪中搖蕩,也許此刻越潛也醒著。 昭靈疲倦地合上眼睛,他感到頭很沉,肢體乏力,仿佛夢境里的雨水都積壓在自己身上,這份不適感,不是因為這場夢。 可能是因為連日的陰郁天氣,衣袍總是被雨淋濕,使得他在夜間發燒。 昏昏沉沉中,昭靈的身體仿佛身處于船艙里,隨著風浪起起伏伏。 一夜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清早,侍女匆匆忙忙出院門,很快,就見家宰小跑進入主院,他候在昭靈居室的門外請示。家宰面露憂色,主人的聲音慵懶,略帶沙啞。 家宰心急如焚,跪地請求:“請務必讓老奴進去看看公子,老奴心中惶恐不安!” “用不著驚慌,只是發燒體乏,其余無礙?!遍T內傳出昭靈的聲音,很平靜。 聽聲也不像病得沉重,可能就是淋雨著涼了。 家宰冷靜下來,囑咐侍女照顧好公子,他轉過身,快步往院外走。得趕緊吩咐廚房煮些清淡的熱食,還得立即去請個藥師。 廚子將一碗熱騰騰的湯端進主院,幾乎與此同時,藥師背著藥箱,在家宰的陪同下,進入主院。 床帷拉起,昭靈半躺在床上,面露倦容,抬眼看向藥師,用眼神示意過來。 請來的是宮中的藥師,平日里專門為王族看病,面對生病的公子靈,藥師是不慌不忙。 藥師上前觀察病人,詢問病情,對癥下藥。 步出公子靈的寢室,藥師對家宰說:“公子憂思過度,才引起風寒入體,不知公子是為了什么事,竟然寢食難安?!?/br> 家宰只能搖搖頭,他不便說。 路過側屋,家宰望向越潛的房門,見房門緊閉,想著過些時日,還是得讓人進去收拾一下。 家宰不禁想起三天前,自己親眼目睹士兵從別第押走越侍,越侍那模樣相當淡定,就沒有流露出一點眷念之情。 越侍可真是個心狠的人。 午后,喝過藥,補足睡眠的昭靈感覺身體好上許多,就是人懶洋洋的,對什么也提不起興趣。 百無聊奈下,昭靈躺在床上翻看一卷帛書。聽見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言語聲時,他才放下帛書,叫侍女出去看看是誰來了。 侍女外出一看,當即站在門口行禮,此時太子已經登上石階,匆匆步入寢室。 隔著床幃,看清來人,昭靈吃驚喚道:“兄長?” 太子拉開床幃,往床沿一坐,開始打量昭靈,還伸手捂額頭,沉聲問:“阿靈,身體好些了嗎?” “兄長看我像生病嗎?”昭靈無奈一笑,舉起手中的帛書。 哪個病人有這樣的閑情雅致,還能讀書。 瞥眼站在床幃外的家宰,猜測是他去跟太子通風報信,不過昭靈也不怪他。自己身體一向健康,突然就病倒了,身為下人害怕擔負責任。 帛書被太子沒收,念叨:“雖是小病,也要好好休息?!?/br> 大白天還躺在床上,披頭散發,穿著入睡的襯袍,哪里不像生病。 昭靈只得躺回床,把頭擱在枕上,實在沒有睡意,側身看向守在床邊的太子,心里擔憂:“沒告訴母親吧?” 就怕被母親知道,連母親也要從宮中趕過來探看。 太子道:“沒有?!?/br> 隱瞞許姬夫人的事,何止這一件。 倆兄弟一個躺,一個坐,你看我,我看你,他們關系親好,很多事都無需言語。 昭靈勸道:“我真得沒事,兄長回去吧?!?/br> 經過親自看視,確認寶貝弟弟安好無恙,太子摸了摸昭靈的頭,言語溫和:“那好,等你睡下,我便回去?!?/br> 哪里還有睡意,昭靈只得閉上眼睛,讓自己像似睡著了。 過了好一會兒,太子起身探看昭靈,大概以為他真是睡著了,親自為昭靈掖被,放下床幃。 太子跟侍女叮囑一番,才離開寢室。 走之前,太子在前院將家宰,近侍,甚至是廚子叫到面前問話,詢問昭靈這幾日的情況。 眾人惶恐不安,怕被治罪,又不敢欺瞞太子,只得老實交代。 近侍說這七八天來,靈公子總是很晚才入睡,偶爾會看到他夜間在庭院里徘徊;廚子說靈公子這七八天里,胃口一直不好,吃得很少。 太子只是找他們來了解昭靈的情況,對這些下人沒做出任何懲罰。 要問是誰的罪責,使昭靈憂思過度,臥病不起,還真不是近侍,廚子該來承擔。 ** 那個真正該承擔的人,此時在一條河流上,棲身于擁擠的船艙里,躺靠在角落閉目養傷。 大部分越人都聚集在艙門下方,那兒有新鮮空氣,有陽光,能通過孔洞看見外頭小小的一塊天。 他們仰著臉渴求著,渴求著他們失去的自由。 常父同樣站在艙門下,觀察上面的士兵,他心里盤算逃跑的事,只要有機會,必須反抗。 “波那?!?/br> 有人搖晃越潛的肩膀,用云越語喚他,波那,在云越語中,意為:王子。 越潛睜開眼睛,見到身前跪坐著一名男孩,正是越娃子,他雙手捧起一只碗,碗中是清水。 越潛回道:“我不渴,你喝?!?/br> 越娃子還是沒將碗放下,把碗沿遞到越潛唇邊,說道:“就剩這些了,你再不喝就沒啦?!?/br> 越潛飲下一口清水,便將碗推開,沒再說什么。 看對方又閉上眼睛,越娃子心里擔心,心想他的傷會不會很嚴重,會不會突然就倒下,再救不活。 聽常父說波那本來不用流放,是主動要求流放的,被士兵押上船之前,還挨過鞭笞。 把碗底剩余的清水飲下,越娃子舔舔嘴唇,朝角落里的一只陶壺望去,陶壺傾倒在地,已經是一滴水也沒有了。 昨夜下雨,他們本想接從甲板上淌下來的雨水,但是波那說那不能喝,喝了要腹瀉,一旦腹瀉,就會脫水死去。 越娃子對自己的處境感到害怕,眼眶一熱,眼淚往下掉落,用手背大力抹去。 “最多再五天,船會抵達越津渡口,五天后就能出船艙?!?/br> 越娃子抬起頭,發現是波那在說話。 淚水還是簌簌落下,越娃子道:“還要那么久,我一天也不想再待!” 幽閉的空間,臟污的環境,食物和水都很缺乏,身處其中的人,難免絕望。 越潛道:“過來?!?/br> 越娃子擦去淚水,聽話地走過去,挨靠越潛坐下。 越潛攬住越娃子的肩膀,安撫道:“不用害怕,我和常父會照顧你?!?/br> 這三天來,越潛和常父不只一次將自己的口糧與清水分給越娃子,越娃子年紀小,在這樣惡劣的環境里,得不到幫助,將很難存活。 黃昏,船靠岸停泊,士兵打開艙門,用繩索將食物和水吊進船艙,無數雙手臂高舉,拼命爭搶。 很多人沒搶到,仍舉著手,哀求:“再給點吧!” “再給點吧!” 無數越人囚徒聚集在艙門下,他們高舉雙手,懇求著,甚至拽住投放食物的繩索不放,幾乎將上頭拉繩的士兵拽進船艙。 士兵扔掉繩索,在上頭放聲咒罵,其中一名士兵更是暴跳如雷,叫人再次垂下繩索,他竟溜繩跳入船艙,剛站穩腳跟,便拔出腰間的鞭子見人便打。 鞭子在船艙里胡亂飛舞,有些躲避不及的越人被鞭子掃到,疼得大叫。 忽然,士兵揮鞭的手臂被一人牢牢扣住,只得停止暴行,船艙中的囚徒定神一看,發現制止執鞭士兵的人,竟是那名帶傷的高大個。 “反了你!” 執鞭士兵拼命掙扎,想掙開被制服的手臂,發現根本無法掙脫,心里暗暗吃驚。 “怎么回事?是誰在喧嘩!” 甲板上方傳來斥責的聲音,應該是驚動了將領。 有士兵回道:“稟將軍,這幫越人嫌糧少,聚集在一起鬧事,居然抓住我們的人不放!” 另有士兵道:“那個大高個,就是他們的首領,是他帶頭!” 手一指,就往越潛身上指去。 越潛朗聲道:“我等皆是囚徒,腳上戴腳鐐,又身處囚室,哪敢鬧事。只是懇求將軍施恩,有一口糧吃一口水喝,勉強維持性命?!?/br> 松開執鞭士兵的手臂,越潛仰頭,看向上面聚集的士兵,還有士兵中的那一名將領。 越潛作揖,繼續說道:“將軍奉命押運越奴,肯定不愿見到越奴在路途上折損過半。即便不能多給些食物,那請多給幾壺清水,人缺食物尚且能活幾天,若是缺水,一日也不能活?!?/br> “船行三日,艙中病餓者十有八七,再行三日,只怕滿艙都是尸體!”越潛掃視身邊的族人,他言語飽含情感,充滿煽動力。 越潛立在艙門之下,上方的陽光聚集在他身上,他獨自一人站出來。面對身邊執鞭的士兵,艙門上方的將士,越潛毫無畏懼,從容鎮定,將生死置之度外。 將領看清船艙里發話的囚徒,冷冷說道:“我還以為是誰,竟敢大放厥詞,原來是你!” 越潛不認識將領,但不意外將領認識他,仰首應道:“是我,越潛?!?/br> 將越潛押往城郊碼頭的那些士兵,直接聽令于太子,士兵轉交越潛的過程里,肯定向奴船的將領傳達過太子的某種命令。 越潛陳詞時,那些因為懼怕鞭子而四散的囚徒,默默地又聚集到艙門之下,聚集在越潛身邊。 執鞭士兵還想逞威風,試圖驅散囚徒,他剛想要揚起鞭子,就見到數名青壯越人堵在他跟前,心慌之下,只得倒退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