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越往事 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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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和景仲延這番交談,昭靈感到倦乏,他臥席休息,頭靠著枕頭,景仲延幫他拉上被子。景仲延轉身要離去,聽見靈公子以很小的聲音說話,像似在自言自語:“難怪,他叫我別再回去……” 兩天后,已經康復的昭靈被父親帶往宗廟。 一向不信鬼神的國君,被小兒子幾次三番昏睡不醒擾得心煩,終于也求助鬼神了。 恢弘卻也昏晦的宗廟,無數的艾草正在燎燒,煙霧和氣味一同彌漫,充斥口鼻。 昭靈不安地瞪大眼睛,看巫祝從他身邊繞行,這些人梳著奇怪的發髻,手持梧桐葉,幾乎不穿衣服,只在腰間圍條蔽膝,他們的模樣和宗廟壁畫上融國先民的裝束一樣。 昭靈莫名感到恐慌,煙霧嗆人,圍繞周身的巫祝,個個表情神秘莫測。他很想逃離,可是不敢,父王正站在一旁看著他。 融國國君來到昭靈身邊,他握了一下兒子的手,低語:“不必害怕,只是一個儀式,很快就結束?!?/br> 昭靈小聲問:“父王,是什么儀式?” 融國國君道:“讓你再不會變成鳥兒的儀式?!?/br> 大院里有一群起舞的羽人,他們拍動綴滿鈴鐺的巫袍,又唱又跳,不停拍鼓。 在宗廟正堂,有個扮做先祖覃公的尸人(祭祀先祖時,裝死者受祭的人),側臥在漆床上,他頭戴鳳鳥冠飾,右把王鉞,手執旄旗,背部綁著一對制作得栩栩如生的羽翅。 他雙目緊閉,雙臂雙手交叉,他像一個正在從人蛻變成鳥的神人。 這樣一幅怪異的模樣,正是融國傳說中的覃公形象。 傳說中,覃公是一個亦人亦鳥,具有神性,超凡的人。 尸人跟前擺滿祭品,負責宗廟祭禮的宗伯主持祭祀,將一壇添加紅曲霉鮮紅色的酒倒入兩只漆觚里。 宗伯執住兩只漆觚,口中念念有詞。 一只漆觚里的酒喂給尸人,另一只漆觚里的酒另有人喝。 四周的氛圍簡直陰森詭異到極點,昭靈咳嗽連連,頭暈目眩。 終于羽人的舞蹈聲停止了,鼓聲漸稀,圍繞在昭靈身邊那群拿梧桐葉的裸人散開,宗伯執住另一只漆觚,將酒灌入昭靈喉中。 真是灌,昭靈被掰開嘴,味道古怪的祭酒灌入喉種,他又發出一陣咳嗽,眼角憋出生理淚水。 他想,他再也不要變成鳥兒了。 因為會在夢中變成鳥兒,才要受這番對待。 儀式結束,融國國君和宗伯在一旁交談,昭靈趕緊跑到宗廟外頭。 昭靈想將喝下腹的祭酒吐出,血紅色的祭酒使他不舒適,再加上濃烈的艾草香味,令他感到反胃。 弓著身卻沒能吐出來,只是干嘔。 身后的宗廟煙霧繚繞,陰暗而莊穆,予人沉重的壓迫感,昭靈留在宗廟外頭,仰頭望向半空,鳥兒低飛,覓食昆蟲。 它們張翅飛翔,扶風上下,輕盈恣意。 我往后再也變不成鳥兒了,昭靈黯然地想。 不知是儀式起到作用,還是因為別的原因,直到一年過去后,昭靈都沒有再在睡夢里變幻成鳥兒。 又一年過去了,昭靈幾乎忘記,他曾經能在夢中變成鳥兒,隨風起舞,遨游四方。 五年后,昭靈十五歲。 第11章 昭靈拈弓搭箭,一箭射中靶心,旁觀的眾人發出陣陣叫好聲。昭靈沒有流露出得意之色,斂目直視前方木靶,心無旁騖,接著,他一口氣連發兩箭,速度如此迅速,兩支箭分別射出卻如同相連,準頭還很好,都射進靶心。 力道足夠,箭矢入木。 當年十歲的昭靈用木箭頭,而今他十五歲,用的是青銅箭鏃,不說射木靶,就是射人也有足夠的穿透力。 在場觀看的一眾大臣都發出叫好聲,有名近臣向融國國君祝賀:“小臣賀喜大王!靈公子年紀輕輕,就有百發百中的絕技,堪稱奇才!” 在大臣的恭維之下,國君臉上露笑意。 融國國君鬢邊生出幾縷白發,唇上胡須斑白,雖說歲月無情,他身板看著還硬朗,身邊時不時更換年輕貌美的寵姬。 國君身側一邊是許姬夫人,一邊是新近受寵的姜姬。 姜姬眉頭微蹙,手摸向平坦的腹部,她在想自己為什么還不懷孕。國君恐怕已經失去生育能力,她再受寵,也沒有一個孩子能幫她鞏固地位。 許姬夫人聽見大臣紛紛夸贊昭靈,十分喜悅,跟國君說道:“靈兒有百步穿楊的本事,論武比誰都不差,論文,就連景卿也時??渌敾酆脤W?!?/br> “大王,靈兒如此上進,應當獎勵?!痹S姬夫人幫兒子討賞。 此時,昭靈已經離開靶場,靶場換上另一名公子,手執弓箭,在國君和官員面前展示射術。昭靈將弓箭等物品遞交給隨從,空著手,徑自朝父母走去。 國君見昭靈過來,問他:“你母親夸你勤學苦練,讓寡人獎勵你。靈兒想要什么獎賞?” 昭靈不假思索,說道:“父王,兒臣想要一輛車?!?/br> 國君斂色,沉聲:“其他都不要?就想要一輛車?” 幼年時,昭靈只要見父王兇著臉,就不敢親近,如今,他已經年長幾歲,知道父王不過是虛張聲勢。 “父王,兄長都有車,兒臣也想要?!闭鸯`拉住國君的手臂請求著,像個孩子般。 “行行,父王賜你?!眹凉M口答應。 賜給昭靈一輛出行的馬車,等于允許他出王宮。 昭靈的兄長,基本都是十六七歲后,才擁有一輛自己的馬車,能自由出入。 許姬夫人道:“還不快拜謝?!?/br> “謝謝父王?!闭鸯`欣喜致謝。 昭靈眉飛色舞,心愿得逞,他退到父母身后,與其他展示過射術的公子交談。 國君對許姬夫人道:“早晚得把他寵壞?!?/br> 許姬夫人笑語:“怎么是我的錯,還不是國君要賞他?!?/br> 聽他們老夫老妻和和美美的交談,姜姬把臉扭開,似有些不悅。 昭瑞在靶場射完三箭,也來到國君跟前討賞,國君對這個兒子不喜愛也不上心,隨便賞點東西,就給打發了。 昭瑞長得胖,尤其這些年光顧著橫向生長,身高都快被昭靈給追上。 謝過父王,昭瑞立即退到一旁去,他去找昭靈,低聲問:“八弟,父王真得賜你一輛車嗎?” 昭靈回道:“是真不假,父王親口答應?!?/br> 昭瑞嘆息:“唉,我就討來一面漆鼓?!?/br> 他有些懊悔,應該討件更貴重的物品,可是他也不好意思開口。昭瑞母親出身卑賤,不受寵,隨著年齡增長,他已經懂得擺好自己的位置。 昭瑞在那兒唉聲嘆氣,昭靈見他這般,說道:“七兄,我以后出游帶你就是了,別嘆氣?!?/br> 昭瑞頓時眉開眼笑,把昭靈肩一把攔?。骸昂玫艿?,七兄以后有好玩兒的東西,也招呼八弟一起玩!” 國君說話算話,隔日,一輛嶄新的馬車出現在昭靈面前。 四匹馬拉的四駕車,馬具富麗堂皇,車輿的部件都是用鐵鋄金銀的工藝鑄造,光彩奪目,技藝高超。 馬車配備一名御夫,還有四名執兵器的隨從。 昭靈打量這輛精美貴重的馬車,掃視高大強健的隨從,心里很滿意,他跳上馬車,對御夫叫道:“走,出城去!” 御夫問:“公子,想往哪里去?”昭靈躺在車廂里,正仰面看上方朱漆的車蓋,說道:“哪里熱鬧往哪里去!” 御夫駕馭馬車正要離去,突然從屋里頭出來一名中年官員,著急喊道:“靈公子,等等!” “快走!快走!被他跟上,哪也去不成?!闭鸯`不僅不等,還催促御夫快行動。 御夫知道該聽誰的話,立即揚鞭,馬車馳騁而去。 中年官員追出一小段路,體胖氣虛,再跑不動,眼看馬車遠去,氣得吹胡子瞪眼。 遠遠甩開那位負責照顧自己生活起居的官員,昭靈才像似想起什么,對御夫道:“在這兒停下,要喊個人來?!?/br> 于是,昭靈把七兄昭瑞接上,兩人一起出行。 御夫按照昭靈的要求,前往寅都最熱鬧的地方——南市。 昭瑞四處張望,回頭問昭靈:“八弟,鄭保怎么肯讓你獨自出門?” 鄭保就是適才追馬車的中年官員,他管理昭靈的生活起居,也包括對昭靈的行為做出規范。 “噫,該不是你避開他,偷偷跑出來?”昭瑞覺得自己有些不妙。 昭靈一點不慌,淡語:“是他自個沒跟上來?!?/br> 馬車進入鬧市中心,昭靈久居深宮,親眼見到百姓的市井生活,覺得新鮮有趣??词裁炊加腥?,即便是看人殺豬宰羊,看人吆喝賣豆漿,看貧民的小孩兒打架,看大漢婦人斗嘴,看兩犬相爭,都充滿趣味。 王宮里的生活紛紛擾擾,終日勾心斗角。 王宮外的生活繽紛多彩,充滿人間煙火氣。 集市上的平頭百姓,見到這么一輛權貴的馬車,還有執著兵器跟車的高壯隨從,他們的心境和車上的兩個少年截然不同。 每當馬車從百姓身邊經過,人們都會驚慌避讓,唯恐稍有遲疑,就要遭受隨從的暴力驅趕。 路上的行人偷瞥車上高貴不許直視的王族,心生羨慕之情;車上的王族少年看著道旁充滿生活氣息的平頭百姓,覺得宮外的生活也不錯。 馬車穿過集市,再往前便是城南碼頭,遠遠看著就很熱鬧,好幾條船停泊在碼頭,船員從船艙里搬運出物品,堆放在碼頭。 “兩位公子,還要往前去嗎?再往前,就出南城門了?!庇蜻厗栐?,邊勒束馬韁,放慢車速。 昭靈正被碼頭上的大量物品吸引,花花綠綠的,有蔬果,有魚蝦,酒罐醬缸琳瑯滿目,回道:“就在這兒先停下?!?/br> “八弟,這邊真臭呀?!闭讶鹞孀”亲?,挺嫌棄。 確實碼頭的物品大多是魚,而且有一艘運魚的大船剛靠岸,船上的人,正在往碼頭搬運裝鮮魚的竹筐。 即便昭瑞抱怨,昭靈已經步下馬車,往岸堤走去。 碼頭又臟又亂,還有股難聞的魚腥味,但不能阻止昭靈的好奇。他發現一艘停泊的大船上有五六名披頭散發,衣不蔽體的奴隸。這些奴隸戴著腳鐐,在隨船士兵的監視下干活,不停將船上的竹筐搬上岸,竹筐里都是鮮魚蝦。 昭靈自然見過奴隸,譬如看守宮城大門刖足的奴隸,譬如大作坊里給國君鞣革的奴隸。他們大多臟兮兮,渾身散發惡臭,形體枯槁,表情麻木,仿佛沒有靈魂,甚至不像人類。 昭瑞在車上喊:“八弟,我們快些回去吧!鄭保一會要是跑去父王那邊狀告,我又得挨訓?!?/br> 他年長昭靈,而且在眾位公子之中,身份最為卑下,鄭保不敢在國君那里說昭靈壞話,但敢說他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