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到陌生之地投奔陌生之人,無疑心中惴惴,她卻選擇在最熱鬧的人群中以一舞告慰父母的在天之靈,告訴他們自己安好,這其中復雜的心境大概也確實不足為外人道,只能以“紀念”兩字輕輕帶過了。 “原來如此?!鳖櫳角嗟?,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依然問道,“那你家里可還有別的,更親近些的親眷?” 如果有的話,萬一她此次投奔不成,好歹也算有個去處。 文影道:“我還有一個哥哥,但是他也……”說著,消了聲,顯出幾分落寞。 不空沉默了片刻。饒是他平日舌燦蓮花,這種時候也只得簡單地道:“節哀順變?!?/br> 文影輕輕一搖頭,勉力露出一點微笑:“或許還有轉機也說不準?!?/br> 謝豐年突然問道:“令兄病了?” 文影搖了搖頭,看樣子是不想多說。接著似又覺得不大合適,趕忙起身舉杯道:“一直拿小女子的家事煩擾諸位,真是對不住了!我先敬幾位一杯?!?/br> 舉完杯,謝豐年也沒再追問,轉換了話題,用下巴向文影沒來得及收回的手腕輕輕一點:“鐲子不錯?!?/br> 文影一愣,下意識地摸上腕間的玉鐲。那玉鐲潔白瑩潤,光華流轉,一看便絕非凡品。她老老實實承認道:“這鐲子就是我這次來尋人的信物?!?/br> 不空凝眉,疑惑地看向謝豐年,謝豐年卻只點點頭道:“那可得好好保存?!?/br> 未再多提。 交換完了身世身份,不空終于找到機會發揮他的辯才,一頓飯下來妙語連珠,把文影逗得笑意連連,直到分開時還流連不舍,留下寄居的旅店邀他得空時去玩,顧山青和謝豐年倒全然成了陪襯。 到了祭禮第二日,除了獻禮的三人之外,葉一自有任務,輪到白鴻負責守城門,顧山青便拖著謝豐年爬上鎮異司的屋頂,等著看念君巡游——鎮異司離問君殿距離不遠,又不至于太近,在屋頂上看剛剛好。 然而他剛爬上去就嚇了一跳:目之所及,高高矮矮的屋頂上,全都密麻麻擠滿了人,或站或坐,甚至有攤開了席子臥著的,引起周圍一片不滿的目光,仍兀自愜意,怕不是夜里直接睡在了房頂上。 顧山青吃驚的表情只露了一瞬,卻還是給謝豐年注意到了。 謝豐年嗤笑道:“這其實都還不算什么,前兩年妖王巡游的時候,那個架勢!據說有妖怪趕了幾千里路就為參拜他們的妖王一眼?!?/br> 人有祭典,妖也有祭典,只不過比人的間隔更長,除非極特殊的例外,每十年一次,由大鵬王主持,是全九州妖的盛事。顧山青雖然知道,卻并不怎么了解。 而謝豐年話中其實是含了不屑的,他口中的“妖怪”,更是對妖類的蔑稱。幸好鎮異司的屋頂人雖同樣不少,和別處比起來卻還算稀疏,且都是鎮異司的同儕,也不怕隔墻有耳。 兩人在屋頂上走得磕磕絆絆,應了許多聲鎮異司同僚的招呼,才找到個寬敞舒適的高處坐下。 顧山青隨意地環顧一周,發現那位林神醫也在屋頂上,躺得十分愜意,仿佛他身下的不是堅硬的瓦片,而是一片輕薄的云。照此時的距離看,他的“一歸堂”離鎮異司確實不遠。 而在他身后更遠處,立著一襲白衣,在周圍聚成小圈子聊天、嗑瓜子,各種姿勢七扭八歪的人群中顯得格外清麗脫俗。她的神色飄忽,定定地望著問君殿的方向,許是因為他們不方便上來,沒帶著那兩個啞奴。 顧山青碰了碰謝豐年,指給他看。 此時謝豐年正嘀咕著“失策、失策,居然忘帶扇子了”,熱得以手作扇,扇得正歡,順著顧山青指的方向隨意一瞅,登時不滿道:“怎么居然還有人開結界?這也太沒公德心了!” 顧山青哭笑不得:“誰讓你看那個了?” 謝豐年醒悟:“哦,文姑娘!祭禮完了底下肯定還有小規模的慶典,咱們到時候去看她跳舞!” 他話音未落,雄渾低沉的牛角聲如浪一般滾過全城,祭禮開始了! -------------------- 第50章 石怪 縈繞耳旁的嗡嗡聲漸漸止息,閑聊的房上君子們住了口,紛紛站起身,望向問君殿的方向。 問君殿西側高塔的塔頂,走馬臺兩片常年緊閉的大門緩緩打開,片刻屏息之后,兩隊銀甲飛騎從門中霍然沖出! 這兩隊騎兵身騎白馬,領隊的二人一著白甲、一著黑甲,在沖出門的剎那舉起兩面大旗,一面紅底日紋,一面藍底月紋,在風中獵獵作響。騎士們的盔甲在日光下粼粼反光,隨著馬越跑越快,幾要拉出平行的銀線。 飛馬馬鬃飛揚,霎那間風馳電掣地從顧山青二人頭頂凌空踏過,直沖向正對的城東門,而后在城門上方猛地各自拐彎,兩分南北,開始繞城一周。 顧山青目送這兩隊騎兵的背影漸漸縮小,聽謝豐年在耳邊哼道:“真是闊氣,不愧是問君殿的人。怎么不見母大蟲給我們搞一匹飛馬?” 顧山青問道:“為首的那兩個是什么人?” 謝豐年漫不經心道:“那兩個啊,白的叫仲文,黑的叫仲武,是兄弟倆,特別能打?!?/br> 顧山青驚奇道:“這么厲害?”謝豐年一向是個眼高于頂、誰也瞧不上的,能讓他真心實意道一句“特別能打”,看來這兩人確實有什么過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