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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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點沒變。 明澹笑了一下, 道:先去吃飯。 已經放棄了美人, 美食自然是不能舍了, 楚棲當即邁開腳步走在了前面。明澹這個人看著不怎么樣, 可是給吃的倒是實打實的, 楚棲坐進去就埋頭苦吃, 目的性極強。 嘗嘗這個酒, 是甜的。一只手將酒杯遞了過來,楚棲接來一飲而盡,又問他:法寶呢? 你也稍微顧忌我的感受。明澹的語氣似乎有些無奈:我這個舊人, 是分不得你半點眼神了? 是你要在我身上找漾月的影子,不是我要跟你打聽上輩子的事。楚棲說:我們的交易從我吃飯開始,到我吃飽結束,這期間你可以隨便看我,之后你要記得把許諾的法寶給我。 你還真是一點沒變。 變沒變他都只是楚棲, 在自己的生活不受影響的情況下,楚棲對上輩子的事情半點都不好奇。 他不在乎漾月是不是天之驕子,也不在乎他和帝君是真情還是假意,甚至不在乎是不是真的有人把漾月害死了。 沒有記憶的事情,甚至都不是這具身體經歷過的事情,休想在他心中留下半分痕跡,引起他半點共情。 我與漾月曾經兩情相悅,無奈我與鳥族已有婚約,當時鳥族勢大,為了避免爭端,我不得不辜負了他。 哦。 漾月因此被我傷透了心,獨自投了忘川轉世,我心中十分內疚,也一直在暗中尋找,沒有想到,再次見你,竟已經是萬年之后。 哦。 還是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除了自己誰都不在乎,想要了直接開口,不想要的問一嘴都覺得多余,連敷衍一句都不肯。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所有的人在他眼中都無足輕重。他紅衣蹁躚,將明媚的顏色留在所有人的心底,可所有的人對于他來說都不過是過眼云煙一般。 別人的悲傷,痛苦,郁悶,糾結,憤怒,在他眼中,好似一個笑話。 明澹的眼底涌出陰郁的霧氣,縈繞著纏滿眉間,他捏緊了杯子,仰頭一飲而盡,又輕笑了一聲,道:小七,你真的喜歡司方么? 楚棲眸子閃了閃,漫不經心道:還行吧。 喜歡師父的事情只能告訴師父,別人如果知道了,來跟他搶師父怎么辦? 還行?明澹再給他倒了杯酒,道:如果一天你和師父只能活一個,你選擇哪個? 那當然是我自己了。楚棲理所當然地道:難道你會愿意為了別人去死么? 有那么一個人,讓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明澹再次飲下了一杯酒,他望著楚棲,道:你明白嗎?心甘情愿,被怎么樣對待都可以的那種,心甘情愿。 楚棲不明白。 他只知道嘴巴里的紅燒豬腳很好吃,他是別人對他好才愿意去回報的人,要他心甘情愿不記回報的付出,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專心啃著豬腳,一嘴油光,襯的明澹復雜落寞的心緒仿佛是一場戲劇性的表演。 楚棲很快吃飽了,他拿起熱水燙過的帕子擦了擦手,再次看向明澹:法寶呢? 明澹郁郁望著他,他喝了點酒,眼睛變得漆黑而濕潤,看上去有些可怕。 楚棲一邊警惕,一邊又問:法寶呢? 我請你出來吃飯。明澹終于再次開口,他自袖中取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卷軸,抬手遞過來,輕聲道:你卻只與我說了那么幾句話,可真是讓人傷心啊。 還好,傷心的應該不只是他一個,司方為著小東西盡心盡力,到了小東西嘴里,不還是不如他自己的性命重要,或許在必要的時候,楚棲會推他出來擋刀也說不定,不,是一定會推他出來擋刀。 他心中忽然詭異的獲得了平衡。 楚棲已經接過了卷軸,道:怎么使的? 這是九州山海圖,是漾月造出來的異空間,在圖里,他是創世主。 楚棲覺得虧了。 他還以為是什么傍身的大殺器。 或許是被他憤怒的表情取悅,明澹揚了揚唇,道:你若想要別的法寶,明日還出來陪我用膳,要什么,我有什么。 楚棲接過卷軸,悶頭不吭地回了房間。 他沒有直接發怒,因為他察覺到明澹真的對他起了殺機,就在方才那一閃而逝的瞬間。 雖然楚棲有把握跑得掉,但卻不能保證自己毫發無傷,還是聽師父的,以后少跟他打交道的好。 重新回到師父的結界內,楚棲陡然安心了很多,他臉頰微微發紅,甩了甩頭,將卷軸丟在了桌子上。 他轉過屏風,師父已經醒了。 他與楚棲完全相反,是能坐著絕不躺著,能站著絕不坐著,這不,剛一醒來,就又盤膝坐的筆直,固然披頭散發,也依舊端正威嚴。 楚棲直接撲過去撞在他懷里,嘟囔道:那個帝君真的想殺我,雖然只有一瞬間我再也不理他了。 神君沒有說話。 外面雖無法窺視結界內部,但他若有心想聽外面的聲音,也是有辦法的。楚棲與明澹的談話他已聽的一清二楚,他低頭看向胸前的人,半晌,問道:飲酒了? 喝了一點點。楚棲說:好奇怪,剛才一點都不覺得醉,一見到師父就醉了這是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睡會兒吧。 師父一起。楚棲踢掉了鞋,拱著他朝床上爬,神君被迫后挪,楚棲摟著他的腰把腦袋枕在了他的腿上。師父身上的味道最好聞了,那股香中分明帶著一股子淡淡的涼意,可卻莫名的叫人感到舒適,楚棲吃飽喝足,方才一直警惕,這會兒放下心來,酒勁兒沖的腦子越來越暈,嘴巴忽然有話要說:他給了我一副山海圖沒用的東西,早知道不去了。 神君不語。 誰稀罕他的東西。楚棲把臉埋在他柔韌的腰腹,道:我還是陪著師父,最喜歡師父了 明明方才說的還行,如今又成最喜歡了。 也不知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明天就走。楚棲又說,含糊不清:帶師父一起走 楚棲很快睡著了。 他醉意朦朧說的話倒也都發自真心,第二天一早,便爬起來畫了陣法。他天賦好,這方面從未出過差錯,做起來是一氣呵成。 今天的師父出乎意料的乖,被他扯著衣袖走進陣法也全然沒有反抗,楚棲順手將山河圖撈起來,塞到師父手里,道:說好了,拿回來給師父。 這若是一把神兵利器,你可還會給我? 待我死后,我的一切都是師父的。 楚棲啟動陣法,他修為雖低,但勝在對靈力把握精準,轉瞬移出幾十里不在話下,就是丹田一瞬間會空蕩蕩的,需要緩上大約半個時辰。 幾十里外的密林內,空氣突兀地泛起波紋,很快,少年扯著他的神君從波紋中走出。盛夏的天氣,迎面而來的熱氣悶的楚棲差點窒息,他揮袖引來一股清風吹去燥意,回頭見神君依舊月明風清的模樣,忽然不知哪里來的體貼,主動將他腕上鎖鏈隱去,道:師父,你怎么了? 從醒來開始,他就覺得師父不太對勁兒。 難道還在為昨日弄暈他的事生氣? 我想家了。神君淡淡道:想回神殿。 楚棲抿了抿嘴,好不容易把師父偷出來,他自然是不想送他回去的。 他悶不吭聲地繼續往前,師父也沒有繼續再說話。 楚棲沒有家,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他最熟悉的地方是山,最好的家是山洞,與是當天晚上,他便帶著自己的大寶貝住在了山洞里。 他在山洞里放了降溫法器,又生了火,望著對面沉默的神君,心里忽然有些慌。 說不出哪里慌,就是六神無主似的,不知道該做什么,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師父你等我買個大房子,不會比神殿差的。 隨你吧。 竟是勸他都懶得勸了。 楚棲不怕他生氣,也不怕他兇自己,那樣他可以叫囂,可以反駁,可以將一身逆骨亮出來,無論如何都一定可以做出回應。但他很怕對方這樣古井無波,叫他手足無措。 他甚至都不敢貼過去,因為師父好像真的討厭他了。 楚棲悶悶不樂地挑著火,鼓了幾次勇氣,又問:你怎么了呀? 神君不理他。 要不這樣,你說你想要什么樣的家,我找人建給你。 拿著你的鞭子找人?神君說:你手里有多少銀子,可以雇的到人? 我可以去偷,去搶。 若早知道,那一萬年的福德多少也給自己用上一些,倒也不至于遇到楚棲這樣的冤家。神君依舊淡淡:隨你吧。 楚棲低下了頭。 他試圖看清楚自己和神君的未來幾十年是什么樣的,可這一瞬間眼前卻好像蒙上了一層白霧。他只能看到自己死后,神君很快會修復好靈xue,一定會過得很好很好,卻看不到神君和自己一起可以過上什么樣的日子。 他連一個像樣的家都不能給師父。 一夜無話,第二天,楚棲又帶著他繼續趕路,他想路上若能遇到富得流油的商人,就劫點財來,可是根本沒有,每一個趕路的人都行色匆匆,穿著灰布破衣,楚棲這才發現,世界上跟自己一樣的窮人真的很多。 離開客棧的第二個晚上,他帶著神君來到了破廟。 兩人站在廟門口,楚棲扭頭看他,神君臉色淡淡,依舊看不出在想什么。 楚棲便用力扯了一下鏈子,將他拽了進去。 大寶貝清潤無瑕,跟著他走進去也沒有說什么,只是一直站著,沒有落座。 楚棲只好從乾坤袋里翻出了一個蒲團,給他丟在地上,防止大寶貝染了塵埃。 他啃著硬邦邦的餅,看著對方安靜地坐下來,忍不住鼓了鼓腮幫子,有些生氣:你的錢呢? 這次出來本就未帶太多盤纏。神君道:是你說要給我一個家,如此這般,還要多久是個頭? 楚棲氣呼呼地瞪他,又狠狠用牙齒撕下了手里的餅,道:你再敢挑釁,我就在這扒你衣裳。 神君識趣地移開了視線。 楚棲垂著腦袋去翻乾坤袋,他帶的傷藥是最多的,出來的時候錢都是神君拿著,楚棲平時買什么吃的都是他跟在后頭付錢,當時他想的是沒錢了直接從師父那里搶,誰想到師父到手了,師父的錢卻不知道去哪兒了。 楚棲丟下了乾坤袋,虎視眈眈地來看神君。 白衣神君坐在破廟也依舊是神君,身上無時無刻不散發著圣潔的光輝。 楚棲忽然爬起來,兩步竄到他面前,直接跨在了他身上,先張嘴咬了他一口。 神君皺眉望他。 楚棲跟他對視,兇巴巴:把你賣了換錢。 也是個不錯的想法。 楚棲的嘴巴扁成了曲線,他又咬了師父一口,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胸前,悶悶不樂:師父,你的錢呢,我好帶你去住客棧呀。 沒錢。 師父! 兇也無用,沒錢就是沒錢。 楚棲推他,師父不動,楚棲又推,師父還是不動,楚棲氣急,直接將人撲倒在了干草上。 草灰從下面漫出,師父下意識合了一下眼睛,烏發落下一層薄塵。 你肯定有的。 沒有了。 沒有就拿你人來抵。 隨你。 楚棲決定從現在開始討厭這兩個字。 鎖鏈丁珰,楚棲伏下身啃他脖子,神君偏了一下頭,道:你就打算一輩子這樣了么? 不會一直這樣的,明天我就去城里找找,哪個有錢我就搶哪個,反正凡人肯定打不過我。 嗯,真有出息。 話音剛落,便悶哼了一聲。 楚棲在他皮膚上摁了個牙印兒。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501 23:55:13~20210502 17:15: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藍點 5瓶;淺巷_、洛婉櫻 2瓶;e、chelsea 1瓶; 第38章 神君一臉漠然, 不主動也不反抗,不是尸體勝似尸體。 楚棲扒到一半失去了興趣,悶悶不樂地湊過來看他, 神君合目,一副老僧入定的狀態, 盡管他依然平平躺在破廟的干草上。 楚棲伸手給他拍掉了鬢角的灰塵,看著他無暇的側臉, 又吧唧親了一下, 然后推他:師父。 要下雨了。 他話音剛落,廟外便開始滴滴答答,伴隨著雨落的聲音逐漸轉大, 風順著空蕩蕩的廟門刮了進來,楚棲打了個激靈, 跳起來去推破爛的門。 左邊半扇還行, 但到了右邊半扇的時候, 推到一半, 門掉了。 楚棲機靈地躲開, 避免了被拍在底下的慘劇, 但門落地之后濺起的灰塵還是弄了他滿頭滿臉。 他咳嗽著扇風, 再去看神君,已經攏著衣服重新坐了起來,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朝這邊看。 楚棲訕訕走過去:師父, 門壞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