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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金是什么地方?中央蘇區的文化中心。 說實話,許幼怡曾經讀過不少左|派的專著,對馬克思主義理論也略有所知。如果說在與劉叔初認識的時候,她心中還抱有擔憂和警惕,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看到了這群人的嚴明紀律、高度執行力以及強大的凝聚力。如果不是劉叔在六國飯店救下他們,后來又無私地提供了各種幫助,那么她和嚴微此刻也不會好好地站在這里,能夠坦然隨意地談論著二人的新生活。 但許幼怡是天性謹慎而敏感的人。她總覺得對方可能會提出什么難以拒絕卻又無法滿足的要求。于是她試探著問:那么,代價是什么呢? 劉叔顯然沒料到她會問這個,愣了一下,但隨即笑了:沒事,你不必緊張,我們對你們并沒有任何企圖。 許幼怡的臉微微有點發熱。也許是她想多了,也許是多年在虛偽環境中的生存智慧反而遮住了她的眼睛,扭曲了她看待這個世界的眼光。也許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并不全是弱rou強食、爾虞我詐呢? 嚴微開口問:那你們也要去嗎? 劉叔搖搖頭: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想想也是。周云沛仍在逃竄中,也許已經成了日本人的走狗。這世上又有多少周云沛存在呢?也許劉叔他們所做的事情的意義,就是讓這個世界再變好一點吧。 她們確實可以去瑞金,或者去任何一個城市,在飄搖的亂世中夾縫生存,有嚴莉莉也有好運氣,小家溫馨,也許就足夠了。 現在這個世界還不夠好。也許她們可以等待這個世界慢慢變得更好。 但是,她們一定要等嗎?如果這個世界多了一份她們的努力,是不是就有可能變得更好一些呢? 劉叔仿佛看穿了她的思想,笑道:你們二位都是女中豪杰,這段時間也為我們的行動提供了不小的幫助,真是非常感謝。 他看向嚴微,眼神突然變得犀利:尤其是嚴姑娘,你的身手一看就是經過訓練的。 嚴微和許幼怡對視一下,感到有點不安,但出乎她們意料之外的是,劉叔并沒有追問下去,而是話鋒一轉,輕嘆道:人才難尋。我們已經任務失敗過很多次了,這些小伙子們干勁很足,但能力卻不夠。 他看了一眼嚴微,又接著說:我們的事業有著遠大的目標,這樣的目標,也許需要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代,才能夠完成。然而就算那個目標再遙遠,我們也不會放棄,一定會堅持下去,直到創造出一個我們理想中的世界。 嚴微若有所思:理想中的世界? 沒錯。劉叔看著嚴微,目光炯炯:一個正義能夠得到伸張,邪惡能夠得到報應,弱小能夠得到扶助的世界。 是啊,許幼怡心想。如果是這樣一個世界,紅妹就不會慘死,嚴微也不必用暗殺的方式來伸張正義;周衡不會因為高官兒子的身份逃脫牢獄之災,金老大這樣的人也不能一手遮天。而從最初的源頭去看,在這樣一個世界里,嚴微不會被擄走陷入殘酷的雇傭兵訓練營,也許她會做一個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擁有平凡卻幸福的生活。而她許幼怡,不必勉強躋身上流社會,不必借助他人的關系,也能夠自食其力、有尊嚴有價值地活著。 這樣的一個世界,難道不好嗎? 這樣的一個世界,并不是等來的。 許幼怡還未開口,嚴微卻已經說話了:如果是正確的事情,就應該去做。 她說這話的時候,是看向許幼怡的。 她不必再多說一句話,許幼怡便已明白她的意圖。 你想去做,就去做吧。許幼怡溫溫柔柔地說,我會照顧好嚴莉莉和好運氣。 這倒不必擔心。劉叔插話,我們的人會在后方照顧好同志的家人。他轉向許幼怡,又道:況且,許姑娘的天資也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我?許幼怡愕然,我能做什么呢?除了寫作,我什么也不會。 劉叔笑了:我們的斗爭,并不只是靠蠻力、靠武力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們兩個都是極有價值的戰士,甚至許姑娘的價值還要更高一些。 許幼怡心中一動,原來有一天,我也可以被稱作是戰士嗎? 她看向嚴微,嚴微也在看著她,那眼神中,有肯定,有鼓勵,更有蓬勃的愛意。 她們并肩站在一起,是知己,是愛侶,也是戰友。 從照相館相遇的那一刻起,她們兩個人不就已經是同仇敵愾、相依相生的戰友了么? 在今后的日子里,她們還會繼續一起并肩戰斗下去。 夜晚,許幼怡和嚴微并肩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 在即將到來的黎明,還有一場莊嚴的宣誓,等待著宣告她們兩個人的新生活的開始。 嚴微似乎尤其煩躁,輾轉反側,終于忍不住,轉向許幼怡,低聲說:我們不去了吧。 許幼怡啼笑皆非:是你先答應的,怎么又退卻了? 嚴微小聲嘟囔:我后悔了。我只想著要做正確的事,可是我又不知道為此就要跟你分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