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幾萬里 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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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湖邊的水榭坐下,不遠處便是平靜的湖面,再往遠看,層林盡染,倦鳥盤旋,天邊晚霞似潑彩。 不多時,許三娘過來,先朝兩人施了一禮。她衣裙講究,束著高髻,氣質干練。親自上了一道魚羹,復又端坐在案前,準備做斫膾。 “斫膾”是將生魚切成薄片,蘸蔥絲和醬,幾十年間,風靡大楚,多為宴席的主菜。 許三娘挽起衣袖,一陣有節奏的刀響后,盛在盤中的魚片薄如絲縷,輕可吹起。 陸驍見謝琢夾了一塊魚片,神情關切地問:“可吃得慣?” 謝琢嘴里含著一口酒,被辣地不敢往下咽,只點了點頭。 嘴角不由翹起,陸驍見謝琢確是喜歡,才朝等候的許三娘道:“今日有勞您親自下廚?!?/br> 許三娘打量坐得很近的兩人,又施了一禮,笑意晏晏地離開了。 陸驍自從聽了宋大夫的話,就把謝琢“吃不好睡不好還畏寒”這三條放在了心上:“謝侍讀不是洛京人,是不是因為飲食上不習慣,所以才胃口不好吃不下?” 謝琢其實是從小到大,各種藥吃了太多,脾胃虛弱,所以一直沒什么胃口。但他不欲提起這些,只答:“有這個原因?!?/br> “那以后,若是有空,我就帶謝侍讀把洛京各種美食都嘗上一嘗,說不定胃口能好一點?” 陸驍還吃著魚片,就已經開始思考下次帶謝琢去吃什么了。 “好?!?/br> 謝琢放下筷子,發現這酒雖然辣,但有種淡淡的荷香,佐上魚片,味道極好,不由又喝了半杯。 等天色漸暗,陸驍和謝琢從屋舍出來,之前引路的小姑娘匆匆跑來,遞給陸驍一張字條,小聲道:“三娘讓我給小侯爺的?!?/br> “給我的?”陸驍接下來打開,等看清上面的墨字,不由滯在原地,飛快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謝琢。 此時暮色四合,夜風正清,謝琢裹著披風,站在繁盛的花草間,揉了揉額角。他多喝了兩杯酒,眼尾和顴下都染了一層薄紅,唇色更是緋艷。 察覺到陸驍撤回的視線,他追著看過去,有種不自知的靡麗,嗓音微啞地問詢:“小侯爺?” “沒……沒什么?!标戲斖赃呑吡藘刹?,踩到花草,又趕緊抬腳,確定這距離謝琢應該聽不見了,才低聲朝小姑娘道,“你回去告訴三娘,與我同來之人是我好友,不是我的心上人。而且他雖然長得很好看,但不是著男裝的姑娘,他就是男子。本侯最近也沒有喜事要辦,她誤會了?!?/br> 小姑娘仔細把話記下,蹲身行了一禮,轉身跑回了屋舍內。 等上了馬車,謝琢靠著車廂壁,隨著顛簸搖晃,合眼昏昏欲睡。 陸驍的酒量是在凌北軍營里練出來的,這點荷香酒就算一壇喝完,也醉不了。他本在閉目養神,但沒一會兒又睜開眼睛,不由自主地朝謝琢看去。 謝侍讀容貌極盛,否則也不會被冠上“琢玉郎”的名號,但要是謝侍讀知道有人說他長得像女子,應該會不高興吧? 不過,確實甚少有男子會打耳洞,皮膚還這么白,骨架也細,當時謝侍讀沒有站起身,不怪許三娘會誤會。 說起耳洞,陸驍偏過頭,又定睛看了看。 應該是喝了酒,謝琢耳垂紅得像桃花瓣,上面的痕跡看不太清楚。 為了看清,陸驍不由靠得更近了點。 落梅的冷香夾雜著溫濕的酒氣縈在鼻尖,他本能地嗅了嗅,覺得這氣息很好聞。 就在這時,睡過去的謝琢像是察覺到什么,搭在披風面上的手指動了動,唇間發出含糊的囈語:“哥哥……” 陸驍聽得分明。 哥哥? 難道,謝侍讀家中也有兄長?不對,他記得在胭脂鋪里,謝侍讀曾說自己是家中獨子。 重新坐正,陸驍望著馬車外漸深的夜色,漫無邊際地想起,阿瓷小時候,也總是乖乖被他牽著,喊他哥哥。 第二天,謝琢起床時頭有些昏沉,不過夜里難得沒有驚夢,睡得很好,甚至罕見地醒得太晚,差點誤了去天章閣的時辰,連朝食都來不及吃。 葛武送謝琢去點卯時,很高興:“多虧了陸小侯爺,昨日公子不僅在馬車里睡了一路,回家后也很快就睡著了?!?/br> “嗯?!敝x琢隱約記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夢,卻忘了到底夢見了什么。 臨近中午,謝琢花了點銀錢,請負責天章閣茶水的宮人幫忙熬了藥。 顧及藥氣,他沒有將藥端進閣內,而是站在廊下,準備喝完再進去。 熬藥的宮人安靜候在一旁。 可想是這么想,看著黑而濃的滿滿一大碗藥,謝琢朝宮人解釋:“我等放涼一點再喝?!?/br> 宮人笑容滿面:“自然,放涼一點喝好?!?/br> 陸驍走近時,看見的就是謝琢對著一碗藥發愁的模樣。 他忍不住想笑,心道千秋館的大夫說的確實沒錯,又調整了表情,走近:“謝侍讀今日無事可做?” 一開口就不是什么好聽的話。 “陸小侯爺,”謝琢頷首行禮,沒接他的話茬。 一旁候著的宮人一見黑色麒麟服,就知道來的是武寧候,也急忙行禮。 陸驍擺擺手說了聲“免禮”,輕笑:“這是在喝藥?謝侍讀身體如此虛弱,不如在家躺著休養,何必辛苦來翰林院點卯?!?/br> 謝琢神色極淡,似是不想跟陸驍有爭執:“不勞陸小侯爺費心?!?/br> 陸驍聽完,像是沒了興致,走之前,還低低道了聲“無趣?!?/br> 兩人擦身而過的瞬間,陸驍借著視線死角以及謝琢官服寬袖的遮擋,極快地握了握謝琢的左手。 謝琢睫毛一顫,像是被對方溫熱的體溫燙了一下。 陸驍走遠后,謝琢屏氣喝完藥,將碗客氣地還給等候的宮人。 等那宮人也離開,周圍再無旁人,謝琢才攤開左手,露出了被緊緊握在掌心里的一顆……糖? 作者有話要說: 比一個用花草編織成的心~謝謝看文 --- “斫膾”和“薄絲縷,輕可吹起”——出自段成式,《酉陽雜俎》 第16章 第十六萬里 陸驍的糖一送就送了好幾日。 有時是擦肩錯身時,隱蔽地塞進謝琢手里。有時是夾在話本里,帶著輕佻的笑意,連書帶糖一起遞給謝琢。 還有一日清晨,謝琢到天章閣時,發現他的桌上有兩片落葉。盛浩元看見,還奇怪地說是不是前一晚窗戶沒管嚴實,樹葉好巧不巧地,正好被吹到了謝琢桌上。 趁盛浩元轉身,謝琢伸手,果然在樹葉底下找到了一顆糖。 他握在手里,像握著一份精心準備的小驚喜。 漏鐘已近午時,謝琢懸著筆,卻許久都沒落下一字。直到筆尖有墨滴在紙面上,他才驟然回過神。 快午時了。 將被墨污了的紙換下,鋪開一張干凈的,謝琢重新提筆,想了想,知道自己現在心神不寧,干脆又將毛筆放回筆架,稍事休息。 距離午時還有半刻,送藥的宮人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那—— 就在這時,謝琢身后的窗欞上響起了極輕微的三聲敲擊。 沒有在第一時間回頭,隔了幾息,謝琢才站起身,借著開窗透氣的動作,看見窗臺上放著一顆用花鳥紋白麻紙包著的糖。 他伸手撿起。 很輕。 卻讓他又一次開始期待宮人把藥端來了。 因為,喝了藥,就可以吃糖了。 到了午間休息進食的時候,盛浩元起身伸了個懶腰,目光投向謝琢旁邊的空桌:“陸小侯爺今日應該又不會來了吧?” 謝琢藏在寬袖下的手握著糖:“應該是的?!?/br> “這武寧候還真是隨心所欲,昨日有人說好像在水池旁的回廊看見過他,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明明人都到天章閣面前了,也沒來點卯?!笔⒑圃埖?,“一起出去走走?” 兩人走在天章閣外的回廊里,盛浩元說起:“前日,陛下下旨,奪了楊顯對京畿守衛的實權,官職也降到了四品?!?/br> 楊顯正是大皇子的岳丈。 謝琢聽完,毫不意外。 咸寧帝不滿京畿守衛權在大皇子岳丈手中已經很久了。 若某一天大皇子想要奪位,那么,京畿地區所有的守軍,都有可能將手中的尖銳兵器指向洛京皇城,指向皇位。 這是咸寧帝極為忌憚的。 上次楊顯邀大皇子去校場觀看演練這件事,就觸了咸寧帝的逆鱗。 而在謝琢將“引導失當”這個名頭安到楊顯頭上后,大皇子和文遠侯毫無察覺,只想著順勢將罪責全都推到楊顯頭上,自己全身而退。 那么,就不能怪咸寧帝以此為由,再進一步,徹底抹了楊顯手中的實權。 天家無父子,兩個兒子都已經及冠。他們手中越是無權無人,咸寧帝的心才會越安定。 謝琢看著水池中成群的錦鯉,回答:“楊顯行為失當在先,陛下不過是以儆效尤?!?/br> 盛浩元笑道:“延齡總是這樣,滴水不漏,每句話都毫無錯處?!?/br> 謝琢:“盛待詔謬贊了。延齡不過是因為無親族可傍,只好自己謹言慎行,求得前路安穩?!?/br> 盛浩元又續上前言:“聽說,向陛下進言,說‘大皇子在校場觀看演練,是周圍臣屬引導失當’的,就是延齡?” 謝琢沒有否認:“是我,當日恰好在文華殿輪值?!?/br> 盛浩元意味不明地夸獎:“延齡做得很好?!?/br> 散衙后,謝琢登上馬車,掀開車簾,一眼就看見坐在里面的陸驍。 陸驍毫不見外,見謝琢上來,還笑問:“從天章閣到宮門口,不過幾百步,謝侍讀怎么走了這么久?” 放下車簾,謝琢坐到陸驍旁邊,問他:“你怎么來了?” “天章閣說話不方便,我看著快到散衙的時間了,干脆上了這輛馬車,跟葛武一起來宮門口等你?!标戲斨比胝},“今天中午,那個姓盛的找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