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幾萬里 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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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琢實話實說:“他問我,大皇子那件事里,當時在文華殿中的是不是我?!?/br> “我猜就是這件事?!标戲斦f起正事時,臉上的輕佻和張揚通通收斂,毫不避諱道,“大皇子的岳丈被奪權貶官,二皇子一派高興地恨不得大擺流水席,請全洛京的人吃上三天?!?/br> 他又評價道:“你在文華殿中的應答,可以說是面面俱到。陛下有了臺階,也有了剝掉楊顯手中京畿守衛權的理由;大皇子雖然折了京畿守衛的兵權,但不僅沒有被降罪,還全身而退,擔了個“純孝”的名頭,與陛下重歸于好,恩寵仍在?!?/br> 謝琢看著他的眼睛,問:“你不覺得我太工于心計?” 陸驍理所應當:“工于心計又如何?你在御前行走,最重要的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若是你說一句話出來,能把人全都得罪了,那不知道你已經死多少次了?!?/br> 馬蹄踏在石板上,噠噠聲很有節律,謝琢剛剛繃直的脊背放松下來,一只手支著下頜:“盛浩元和二皇子是什么關系?” 明明這些事情,他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但莫名的,他就是想從陸驍這里再聽一遍。 “你應該不知道,那個姓盛的,娶了閣老徐伯明的庶女。徐伯明的嫡長女嫁的,正是二皇子?!?/br> 聽見“徐伯明”這個名字,謝琢攏在袖口處的手指仍是緊了緊。 “徐伯明這個老匹夫,城府極深。雖然他對外說的是,作為當年科舉考試的主考官,他欣賞盛浩元的才華,才招為女婿。但實際上,當年姓盛的還在太學時,兩人便暗暗有了接觸?!?/br> 陸驍語氣譏誚,“就是有了徐伯明的指點,姓盛的才領著三百太學生去宮門前伏闕上書,長跪不起,逼得陛下不得不下旨,定了謝首輔的罪。所以什么在科考時惜才,起了招婿的心思,都是騙人的假話?!?/br> 這樁往事從陸驍口里聽來,謝琢覺得喉間干啞發痛,他勉強鎮定地發出聲音:“你怎么知道這些事?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br> 陸驍不是很懂謝琢為什么會這么問,還是回答:“我查過?!?/br> 呼吸一窒,胸口瞬間幾陣悶痛,謝琢驀地將手藏進袖內,以免被陸驍發現他的手指正在止不住地痙攣。 他查過。 陸驍查過當年的事。 他稱呼謝衡為“謝首輔”,而不是“謝賊”。 原來,不止是他一個人還緊抓著當年的舊事不肯放。 發現謝琢臉色蒼白,連呼吸都在抖,陸驍有點點心:“謝侍讀,你身體不舒服?” 好一會兒,謝琢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沒有,只是累了一天,頭突然有點暈,現在已經好了?!?/br> “那就好?!标戲斢植环判牡囟?,“二皇子得了好處,可能會有拉攏你的意向?!?/br> “所以讓盛浩元來試探我?” “沒錯,不過現在儲君未定,不管是大皇子還是二皇子,你最好都不要站隊?!?/br> 謝琢點頭:“我知道輕重,你放心?!?/br> “還有徐伯明,他道貌岸然,就不是個好人。你現在雖然只是從五品侍讀,但誰都知道翰林路好走,以后你要是跟徐伯明碰上了,一定要小心?!?/br> 說到這里,陸驍自己先笑了,“雖然知道謝侍讀聰明,但還是擔心你會被欺負?!?/br> 謝琢唇色微白,嗓音很輕:“我很久以前就發過誓,絕對不會再讓人欺負我了?!?/br> 這時,車輪似乎碾過了什么,馬車顛簸著朝右側傾斜。 陸驍立刻抬手,手撐著車廂壁,穩住身形。 葛武的聲音傳進來:“公子,剛剛為了避讓行人,轉得急,不小心撞到了一塊石頭,公子沒事吧?” 謝琢朝外答道:“沒事?!?/br> 這時,陸驍才察覺他靠謝琢太近了,近地能看清對方耳垂上的耳洞。 慌忙往后退的同時,陸驍發現,鼻尖除了落梅的冷香外,隱約還混著一股糖的甜味。 他一時出神——他買的糖,有這么甜嗎? 轉念,陸驍又想到謝琢剛剛說的話。 以前,是不是有人欺負過他?他那時是不是很難過? 猶豫片刻,陸驍放在膝蓋上的手握了握,沒有追問,只將在許三娘那里吃飯時,謝琢說過的那句話重復了一遍:“反正,要是你被人欺負了,少將軍定會來救你?!?/br> 第17章 第十七萬里 轉眼便臨近重陽節。 洛京城中,沿街的商戶都擺出了各色秋菊,供人觀賞。路上行人的鬢發間,也簪上了鮮花,甚是雅致。 挎著竹籃在街邊賣花的多是頭發花白的老嫗,偶爾也能看見十三四歲還未長成的少女,細聲細氣地與買花的人討價還價。 葛武跟在謝琢身后,眼睛利:“公子,前面那個纏著賣花女的,好像是文遠侯世子?” 他又憤憤道:“被陸小侯爺踩斷的腿都沒長好,還成天不安分?!?/br> 謝琢沒有接話,只是走過去,朝賣花女道:“我要兩支木樨?!?/br> 賣花女正不知道應該怎么辦,見有客人來,一邊側身避開文遠侯世子打量的目光,一邊紅著眼睛小聲說了聲“好”。 羅紹聽出了謝琢的聲音,百無聊賴地抬起眼:“謝侍讀也來買花?” “買花只是順便,實則是有消息要告訴世子?!敝x琢接下賣花女遞來的兩支木樨,讓葛武付錢。 羅紹有些煩躁,完全是念著他父親叮囑過他,謝琢這人有利用價值,要好好籠絡,才勉強耐著性子:“哦?什么消息值得你來打攪本世子的好事?” “今日下官在文華殿中輪值?!?/br> 一聽“文華殿”三個字,羅紹沒了作弄賣花女的心思,直起上身:“謝侍讀可是聽見了什么消息?” 葛武朝旁邊挪了半步,擋了擋,背在背后的手朝賣花女揮了兩下,讓她趕緊離開。 賣花女握緊竹籃,朝葛武蹲身道謝后,飛快跑開,留下一陣香風。 “重陽將至,陛下起了在御苑中舉行賞花會的心思,還要品花評級。下官回翰林院時,聽宮人說,二皇子不知怎么找到了一個從江南來洛京的養花人,那人培育出的菊花,實非凡品,或許會在此次賞花會中撥得頭籌?!?/br> 謝琢垂眼,“下官以為,上次觀看校場演練之事,大皇子雖然全身而退,但楊顯大人被陛下接連削官奪權,令二皇子一派甚是得意。若此次賞花會,二皇子再撥頭籌,得了圣心,那氣焰必會更加囂張?!?/br> “謝侍讀說得有理?!绷_紹出身侯府,本就心高氣傲,又一直認定日后得登大寶的必然是他的表兄大皇子,因此最看不得,就是二皇子囂張。 “本世子知道了,若再有什么消息,你盡管報過來?!?/br> 謝琢拱手:“下官明白?!?/br> 與此同時,大皇子李忱換上常服出了宮。 因為去校場看京畿守軍演練的事,文遠侯暗地里斥責他不知分寸。而大皇子妃又為了父親被降級奪權的,幾次跟他哭鬧,儀態盡失,讓他煩不勝煩。今天在宮里撞見二皇子,對方趾高氣昂,對他一番明里暗里的奚落。 李忱心中煩悶不已,但宮里有個哭哭啼啼的大皇子妃,他不想回去,也不想去文遠侯府找罵。出宮后,一時竟沒了去處。 跟著他出宮的小太監上前,出主意:“主子,我們要不去宣平坊看看?” 李忱走路慢下來:“去宣平坊干什么?” “您今日路過天章閣附近時,不是碰見謝侍讀了嗎?” 李忱這才想起,他碰見謝琢時,謝琢告訴他,咸寧帝有意舉行賞花會,二皇子找到了一個厲害的養花人,而那個養花人就住在宣平坊,經營著一家花鋪。 小太監繼續出主意:“反正主子是出來散心,閑來無事,不如去宣平坊的花鋪看看,說不定,我們能先一步將那花買下。到時候,二皇子的臉色想必很是精彩!” 想象了一下李慎氣急敗壞的模樣,李忱心里舒暢了兩分,抬抬衣袖,笑道:“走,我們去碰碰運氣?!?/br> 這家花鋪名氣似乎很大,一進宣平坊,小太監去問了問路,很快就搞清楚了該怎么走。 拐進一條巷子,小太監正在抱怨這巷子太窄,忽然下起雨來。 李忱本就心情煩悶,又被帶著在街巷七彎八拐,耐心已經告罄,現在又開始下雨,他不由發火:“走——” 一聲“請問”卻將他的話徹底打斷。 “公子可是迷路了?天下大雨,濕了衣服不太好,奴的家就在附近,公子若不介意,可以去奴家中避雨?!?/br> 入耳的嗓音軟儂清婉,帶著一點少女的羞怯。 李忱轉過頭,便看見一個少女紅著臉,有幾分緊張地望著自己,不過片刻對視,她馬上挪開了視線,貝齒咬著下唇,連耳朵都紅了。 蒙蒙雨中,她穿一身海棠色窄袖對襟抹胸,膚白若云,雙眸似鹿。 李忱喉口微干:“那就叨擾姑娘了,請問姑娘怎么稱呼?” “我叫金雀兒?!彼坪跻驗槔畛赖幕卮?,金雀兒連笑容都歡欣了許多,“我家中是賣花的,我出生時,金雀兒正好盛開,于是父親便為我取了這個名字?!?/br> 李忱稱贊:“金雀兒,這個名字很好聽?!?/br> 金雀兒臉又紅了:“謝公子夸贊?!?/br> 如她所說,她家果真就在附近,不過幾十步的距離。等進了門,李忱忽地反應過來:“從江南來到洛京,極擅長培育秋菊的,可就是雀兒?” “不是我不是我,”金雀兒連忙擺手,不好意思道,“他們夸贊的是我父親,只是父親在來洛京的路上,舟車勞頓,不幸染了重病,已經去世了?!?/br> 李忱見佳人染淚,連忙輕聲安慰:“怪我,不該提起你的傷心事?!?/br> “沒關系,雀兒只是想到自己命不好,母親早亡,父親也去了,一時間心中難過罷了,不怪公子?!苯鹑竷旱皖^擦了擦眼淚,又笑著道,“讓公子見笑了,公子可是想買花?” 李忱心中輕嘆,嗓音更溫柔了幾分:“沒錯,聽說雀兒家中有極美的秋菊?” “如果公子指的是那盆‘鳳凰振羽’,確實是雀兒的父親耗盡心血培育出來的,而且,天下間僅只一盆?!苯鹑竷豪w細的手指拉住李忱的袖口,臉上又浮起薄紅,期待道,“公子可想隨我去看看?” 李忱頷首。 金雀兒帶著李忱走到后院,解開繞花盆一圈的薄紗,現出了花瓣完整的“鳳凰振羽”。 只見這朵花的枝條灰綠,向外伸展的花瓣棕紅,越往內則顯明黃,纖長的花瓣有如鳳凰展翅,內外相映,光彩奪目。 李忱不由感慨:“果真猶如鳳凰振羽!雀兒的父親的確培育出了一盆極美的花,卻不是最美?!?/br> 金雀兒迎上李忱的視線,不相信:“不是最美?公子難道看見過更美的花?” “當然?!崩畛揽聪蚪鹑竷?,笑意滿眼,“難道不是我面前這株金雀兒,才是最美的花嗎?” 金雀兒手指攥著裙邊,吶吶說不出話:“公子……” 露在衣服外的皮膚都紅了,極為曼麗。 想起他那個好二弟也在打這盆花的主意,李忱問:“這盆花可有人想買?” “有的,不過,”金雀兒抬眼,眼含愛慕地看著李忱,認真道,“但雀兒只想把這盆花給公子,望公子善待?!?/br> 一刻后,李忱親自抱著“鳳凰振羽”走出花鋪,金雀兒追出來,扶著門,喘了喘氣:“公子……公子還來嗎?” 李忱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在金雀兒期待的眼神里了,他轉身,輕輕捏了捏她皮膚細膩的臉:“等我,過幾日我就來找雀兒?!?/br> 金雀兒重重點頭,羞澀道:“雀兒等公子?!庇掷死畛赖男淇?,“公子……公子可一定要來,雀兒會一直等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