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幾萬里 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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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文遠侯世子發現謝琢明顯是在等自己,招手讓轎夫停下,斜靠著椅背,半耷眼皮:“真是巧,原本還想著怎么找謝侍讀,這不,就碰上了?!?/br> 謝琢施禮:“世子?!?/br> “嗯,”文遠侯世子擺擺手,“我剛從大殿下那里過來,他說你上次在文華殿里,一番應對,很是不錯,這枚翡翠扳指就當賞你了?!?/br> 說完,他抬抬手指,便有他的親隨捧著一個木盒,遞到謝琢面前。 見謝琢沒動,文遠侯世子不耐煩:“怎么,嫌少?” 謝琢飛快地瞟了一眼木盒中放著的翡翠扳指,面露慚愧:“臣只是做了臣分內之事,當不得殿下如此重賞?!?/br> 文遠侯世子哼笑一聲:“殿下和我說你當得,你就當得,哪里來這么多廢話?!彼砹死碜约豪C著寶相花的衣擺,有些傲慢地開口,“洛京不比其它地方,想要活得好,沒錢可不行。知道你拮據,拿著這賞,回去換點銀錢花花吧?!?/br> 謝琢這才雙手接過木盒:“謝殿下和世子體恤?!?/br> 文遠侯世子靠回椅背:“謝侍讀心里清楚該怎么做,以后,自有你的好處。走吧?!?/br> 等到了千秋館,謝琢直接將木盒放到了宋大夫面前。 “什么東西,還用木盒子裝起來?”宋大夫一邊問一邊打開盒蓋,看清里面放的東西,皺眉:“水頭這么好的翡翠,公子,我可要跟你說清楚,你別以為你先用這個扳指賄賂我,我一會兒搭完脈就不會罵你,我該罵還是會罵的,賄賂沒用!” 謝琢無奈:“您哪次罵我,我不是仔細聽您罵完的?” 宋大夫把木盒蓋上,瞪眼:“聽有什么用?左耳進,右耳出,一個字不留!” 謝琢不急不緩地岔開話:“翡翠扳指是大皇子讓文遠侯世子轉交給我的?!?/br> “大皇子?”宋大夫將木盒顛來倒去看了一遍:“怎么找不到宮廷御制的印戳?” “私下里的交易,怎會留下把柄?!敝x琢順手拿起硯臺旁的墨錠,慢慢磨起墨來,“這翡翠水頭極好,值不少錢。已經入秋,衡樓不是馬上要準備送往凌北的草藥了嗎,把這翡翠換成銀錢,都買做草藥,一起送到凌北吧?!?/br> “行,這事我來做?!彼未蠓蚵犞x琢提起凌北,不免嘆氣,“聽說,凌北陸家想讓衡樓幫忙籌措第三批軍糧,這在往年可是沒有的?!?/br> 謝琢身姿如竹,墨發垂至腰際,鼻尖蘊著墨的香氣:“不難想。陛下忌憚凌北陸家,擔心他們擁兵自重,每每撥糧草,都只少不多。不怕前線將士吃不飽,只怕糧草一旦有富余,陸家就會蓄養私兵?!?/br> 再加上中間層層盤剝,真正運到凌北邊境的軍糧,常常不過總數的十之七八。 而缺的這一部分,再向洛京要糧是不可能的,只能靠凌北開墾軍田,以及陸家自掏腰包。 從咸寧十六年開始,衡樓便從江南一帶籌措糧食,再運往凌北,低價賣給陸家?;爻糖?,又從凌北低價收購皮毛和珍稀藥材,高價賣到江南。合作至今,倒也不曾有過大的虧損。 “但這糧草一年比一年少,總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彼未蠓蚋锌畠删?,忽然發現謝琢不知道什么時候,又磨了半硯臺的墨出來,趕緊讓他把手伸過來搭脈。 不到半炷香,宋大夫撤開手:“公子,這幾日,你可有認真吃飯,認真睡覺?”在謝琢開口前,他眉毛一橫,“你要是敢說你認真了,我這就掀了千秋館的招牌,這輩子再不搭脈!” 謝琢正想說什么,耳朵突然捕捉到熟悉的腳步聲,他轉過頭,就和大步走進來的陸驍撞上了視線。 謝琢像是找到了證人,朝宋大夫道:“陸小侯爺可以替我作證,這幾日的朝食,我都跟他一起用的?!?/br> 宋大夫不由看向陸驍——幾日的朝食……都是一起用的? 他看著謝琢長大,怎么會不清楚自家公子防備心有多重,與旁人間的界線又劃得有多清楚? 陸驍不知道什么情況,見宋大夫看過來,立刻幫腔道:“確實,謝侍讀每日早上都會吃一碗面,有時還會喝兩口湯?!?/br> 雖然謝琢那碗面,基本只有陸驍這碗一半的量,但——陸驍摸了摸鼻子,我說“一碗面”,應該不存在欺騙大夫吧? 見宋大夫要起身,陸驍又連忙道:“您繼續為謝侍讀看診,不必理會我?!?/br> 宋大夫便坐著朝陸驍拱拱手,又發愁地看著謝琢,還是忍不住囑咐:“公子,除了朝食,另兩頓也是要好好吃的,即便胃口不好,吃不下,也要盡可能地多吃一點。同樣,就算晚上常常驚夢,也要盡量多睡覺。你知道,你的身體經不起你這般的消耗?!?/br> 陸驍在旁邊聽著,不由將視線落到了謝琢身上。 “還有,明明天氣漸冷,就算嫌麻煩不拿手爐,也該把厚披風系上,以免受寒生病?!彼未蠓蛲耆活櫦爸x琢的顏面,故意當著陸驍的面道,“既然知道自己怕苦,討厭喝藥,那就更該顧及自己的身體?!?/br> 謝琢沒想到他會提起這件事,瞥了眼聽得認真的陸驍:“宋大夫——” 宋大夫沒搭理謝琢,提筆給他寫好藥方,照例喚藥童進來,按著方子去抓藥。又看向陸驍:“小侯爺可是來看???哪里不舒服?” 陸驍從小身體就很好,連風寒都很少,他只是路過千秋館,在門口看見謝琢的護衛坐在馬車上等著,就腳下一轉,進來看看。 但見謝琢望向他,似乎有些關切,想了想,陸驍隨便說了句:“我最近夜里睡不太好,總覺得燥熱?!?/br> 宋大夫把了把脈,在場的沒有外人,便很快給出診斷:“沒什么大礙,小侯爺這是血氣方剛,腎氣太過充盈。沒關系,等以后成婚就好了?!?/br> 陸驍初時還沒聽明白,血氣方剛什么的,為什么成婚之后就能好?等把宋大夫說的這幾句話在心里來回念叨了兩遍—— 是、難道是他想的那個意思? 陸驍耳朵都燙了,不由下意識地朝謝琢看了眼。 想到陸驍是武將出身,宋大夫又添了句:“就是以后的武寧侯夫人要多擔待了?!?/br> 第15章 第十五萬里 最后,宋大夫給陸驍開了兩副降火的藥,讓他不必憂心,回去把藥熬好服下,再注意飲食不要太過辛燥就行。 陸驍隨謝琢走出里間,覺得手上提著的藥比他以前舞的長槍還重,正想著開口說點什么才能打破現在的氣氛,就聽謝琢問:“小侯爺府上可有侍妾?” 侍妾? 陸驍連忙擺手:“沒有!我現在還是……還是完璧之身!” 完璧之身?謝琢想說這個詞這么用好像有點奇怪,但似乎確實沒有別的詞可以替代。 一問一答,氣氛再次安靜下來。 站在馬車邊上,見謝琢沒有拒絕的意思,陸驍毫不見外地跟著謝琢登上馬車,落下車簾前,朝等在附近的張召比了個手勢,讓他自己先回去。 馬車外表普通,車廂內部也不寬敞,勉強能坐下兩個人。 陸驍把藥放下,肩膀挨著左側的車廂壁:“侍妾……現在沒有,以后也不會有的。我父親只娶了我母親,我兄長也只娶了我嫂嫂?!?/br> 他不知道說什么,但不說話氣氛又太奇怪了,干脆續上前一個話題,“我爹從小就教我,我們陸家男子提槍上戰場,不知道什么時候去了就回不來了。 一個女子愿意嫁過來,日日擔驚受怕,若是丈夫戰死,還要在此后的幾十年,擔起整個家的重擔。所以一定要一心一意對她,萬萬不能辜負這份情誼?!?/br> 謝琢聽完,溫和道:“陸將軍重情重義?!?/br> 陸驍搭起長腿,綜合了從沈愚那里聽來的各種后宅傳聞,想象了一下:“我倒是覺得,一輩子只跟一個人好就可以!你看,要是家里妻妾成群,她們天天吵架,不管吵輸了還是贏了,都來找你哭上一哭,那多可怕?還會鬧得你耳朵疼!” 謝琢想了想這個場面,也心有戚戚:“若是鼻涕眼淚胭脂都往你衣服上擦……很臟?!?/br> 兩人對視,都覺得對方所說的很有道理。 陸驍十四歲上戰場,滿心滿眼都是怎么殺敵、怎么作戰。十六歲進洛京,真正算得上朋友的,除了謝琢,就只有沈愚。但沈愚腦子里除了吃的玩兒的,就是話本傳奇,所以算起來,陸驍還沒有和同齡男子交流過。 正好馬車里只有兩個人,很私密,陸驍輕輕咳嗽了一聲,壓低聲音:“半夜睡不好,覺得燥熱這種……感覺,謝侍讀有嗎?” 謝琢仔細想了想,認真回答:“沒有?!?/br> 他身體太差,即使是盛夏,每夜入睡也只會感覺寒冷,尚未體驗過燥熱睡不著是什么滋味。 要是哪天,他的身體真的熱了起來,想來宋大夫會高呼“藥王菩薩顯靈”。 “原來是這樣?!?/br> 陸驍有些奇怪,結合他從洛京中一起喝酒的紈绔那里聽來的,他們這個年紀的男子,應該都會……燥熱? 為什么謝侍讀不燥熱? 不過陸驍沒有深想,轉念記起宋大夫說的話:“謝侍讀散衙后,吃晚飯了嗎?” 謝琢搖頭:“還沒來得及,先來了醫館?!?/br> “我也沒有,一起?”視線掃過謝琢的手腕,陸驍總覺得面前這人好像又瘦了,“大夫說了,你要好好吃飯?!?/br> 謝琢很不喜歡與人對視。 對視時,總能從對方眼里看到很多令人厭惡的東西:傲慢,垂涎,鄙夷,算計…… 但在對上陸驍的視線時,他發現,里面只有干干凈凈的關切,不臟,一點也不臟。 不自覺地,謝琢回答:“好?!?/br> 得了這聲好,陸驍心滿意足地笑開來,又掀起車簾,拍了拍葛武的肩膀:“按我說的路走,今天我帶你家公子去吃頓好吃的?!?/br> 聽見自家公子愿意吃飯,葛武也喜上眉梢,握著韁繩,心想,陸小侯爺真是個好人! 馬車一路沿著南薫大街出城,在玉津園附近停下。 陸驍身手利落地跳下車,等謝琢踩著馬凳也下來后,指指前面的屋舍:“就是這里?!?/br> 一回頭,見謝琢只穿一件月白繡竹枝的文士服站在風里,陸驍吩咐葛武:“把你家公子的披風拿過來?!?/br> 謝琢抬眼看他,笑問:“這你也要管?” 陸驍理直氣壯:“我這是謹遵醫囑!大夫說了,你嫌麻煩不想抱手爐,就該把披風系上,還要厚的才行?!?/br> 謝琢妥協,朝葛武道:“聽他的,拿過來吧?!?/br> 等將披風系上,謝琢已經確定,宋大夫之所以事無巨細地囑咐了這么多,根本不是說給他聽,而是全說給陸驍聽的。 兩人沿著種滿花草的小徑往里走,小路盡頭是臨湖而建的三五茅舍,以長廊相連,甚有野趣。 謝琢左右打量后,好奇:“到這里是要吃什么?” 陸驍隨手摘了朵不知名的花,拿在手里轉來轉去,聞言笑起來:“謝侍讀就不怕我把你帶到荒郊野外,拿出刀劍,脅迫恐嚇?” 謝琢很敷衍地配合:“哦,那我好害怕?!?/br> 陸驍大笑:“謝侍讀,演戲也要投入一點,不要敷衍地如此明顯!” “這樣?”謝琢順著他,“那你再問一次?” 陸驍當真重復了一遍:“謝侍讀就不怕我把你帶到荒郊野外,拿出刀劍,脅迫恐嚇?” 謝琢認真回答:“我不會懼怕你這歹人?!?/br> “為何?” “因為少將軍定會來救我?!?/br> 不知道怎么回事,觸到謝琢笑意淺淺的眼睛,或者只是因為這聲極少聽見的“少將軍”,陸驍有一剎失去了言語,隔了一會兒才別開視線,道:“當然,當然會來的?!?/br> 他輕咳了一下,不太巧妙地把話題轉回吃食上:“這里住的是許三娘,前幾年在會仙酒樓做廚娘,名氣很大,以‘斫膾’聞名。后來得了急病,喉啞再不能說話,便自請歸家,現在已經不怎么開門待客了,我能來吃上一頓飯,還是托阿蠢的面子?!?/br> “沈世子?” “沒錯,他和許三娘有私交?!庇X著這么說不對,陸驍改口,“不,應該說他和洛京所有做菜好吃的廚子,都有私交?!?/br> 正說著,屋舍的大門打開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有些拘謹地迎上來,看見謝琢,似乎呆了呆,隨即紅著臉,背過身引他們入內,此后,再沒敢抬頭看謝琢第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