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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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還有兩三步的距離,程蘇然眼睜睜看著車子絕塵而去,下意識去追,jiejiejiejie 她奮力奔跑,飛揚的眼淚落在腳邊,濺碎了。大量冰冷的空氣灌入喉嚨,刺得胸腔生疼。 車子越來越遠。 程蘇然一個踉蹌跌倒了,膝蓋重重磕在水泥地上,愈多的眼淚涌了出來,她抬頭,朦朧淚眼中只有那輛車紅黃相交的尾燈。 那團紅好像亮了一下。 是剎車燈! 只要踩了剎車就亮的它會停下嗎?是jiejie的意思嗎? 程蘇然顧不得膝蓋疼痛,爬起來繼續跑,可很快那輛車又一次加速,離她更遠了,消失在前方路口的拐角。 她停下腳步,站在原地,喘著氣。 jiejie不要她了。 jiejie心里根本沒有她幻想出來的位置。 從說出口那一刻開始,就該預料到這個結果,現實冷酷無情,可縱使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她還是高估了自己。她沒有那么堅強,也沒有那么灑脫。 天色陰沉沉的,正當下午,卻像要入夜,冷風吹亂她的碎發,灌入她心底破開的大洞,酸酸麻麻地疼。 不知站了多久,手腳冷得快失去知覺,程蘇然終于緩過神,轉身,一步一步慢慢往回走。 車子停在路邊。 江虞頭靠窗,雙目緊閉,食指抵著太陽xue輕輕揉。 江總,那個女孩子回去了。前面傳來司機的聲音。 江虞沒說話,另一只緊握成拳的手卻松開了,指尖微微發顫。半晌,她才睜眼,小心翼翼拉開簾子,看向窗外斜前方的酒店大門。 只有偶爾進出的車輛。 她松了口氣,拉上簾,重新閉目養神。 回小區。 好的。 車內恢復寂靜。 坐在旁邊的田琳眼神復雜,欲言又止。 司機放下江虞和程蘇然,車還沒開出去多久,就接到江虞的電話讓調頭,語氣很著急,她便也跟著回來了。到酒店門口,只看見江虞一個人帶著行李箱等在那,開門那瞬間,她迫不及待扒上車,像后面有鬼追似的 是被追,但不是被鬼追。 程蘇然在后面追,追著追著摔了一跤。 司機匯報,江虞說停車,但很快又改口繼續走,在前面路口拐了個彎,往左繞一圈自后方回到這條路上,直到那女孩身影落入視線。 就這么遠遠停在后面看著。 讓司機看,讓田琳看,她自己不看。 田琳不知具體發生了什么,但也能猜出大概,似乎在預料之中,她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 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 她瞥向江虞。 那人閉著眼,微微擰眉,臉上寫滿了疲憊,呼吸一陣比一陣深長,胸口起伏越來越大。 場景似曾相識。 五六年前,江虞和前任分手那天,也是這副模樣。 不同的是前任沒有追,她們各自離開共同住所,此后再無聯系。那會兒,屋子里江虞的東西都是田琳去收拾 到了小區地庫,江虞仍閉眼不動。 虞姐田琳以為她睡著了,輕輕拍她肩膀,到家了,醒醒。 江虞緩緩睜開眼,怔了幾秒,神情空洞,與田琳對視片刻,一言不發地下了車。 田琳: 包和行李箱還留在車上,田琳無奈搖頭,一手拎包,一手拎箱子,交代司機先等在這里,跟上江虞的步伐。 兩人一同進電梯。 江虞眼神呆滯,像幽靈似的,上樓刷臉,一進家門就踢了鞋,光腳往里面走。 欸?虞姐,你回來了?東西我都小周推著個登機箱正要出去,話還沒說完,江虞與她擦肩而過,她愣住,轉頭看向田琳。 琳姐,這是怎么了? 田琳皺眉望著江虞的光腳,沖小周敷衍一笑:沒事,心情不太好。她把行李箱推到一邊,拎起江虞在家穿的拖鞋,東西先放著吧,你隨便活動,我過去看看。 小周遲疑點頭:好。 來到主臥區域,果不其然,大門緊鎖著,兩扇雪白金屬門像堅固的殼,守護一方空間。 田琳手上拎著拖鞋,嘆了口氣,坐到旁邊椅子上。 厚厚的窗簾遮住光線,臥室內一片昏暗。 江虞趴在床上,頭發散亂,后背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空氣越來越沉悶。 她翻了個身,仰面朝天花板,一瞬不瞬盯著那沒發光的燈,片刻,又坐起來,視線直勾勾落在桌臺上。 一個黏土模型擺在那。 秀場T臺上站著小小的她,花園秋千上坐著小小她,透明盒子像一道屏障,溫柔護住她。 [左邊是你的事業,是大家看見的你,右邊是你的生活,離開鏡頭,你也是個普通人,是我看見的你。] [你自己做的嗎?] [嗯,用黏土。] [我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感覺衣服包包化妝品你肯定不缺,能想到的都有粉絲送給你了,所以我想,做手工比較有紀念意義。] [很喜歡。] 江虞望著模型出神,腦海里浮現女孩紅潤的臉蛋,羞赧的笑眼,兩人之間的對話猶在耳邊。 從與前任分手到現在,快六年,她身邊情人換了又換,都是故人模板,唯獨程蘇然是她從心而選的,也是留在身邊最久的。 乖巧,有分寸,依賴但不攀附,又滿足她被需要的需求,有時候看起來傻傻的,極其容易害羞臉紅。 這個女孩子看起來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她想把她留在身邊更久一點。 如果小金絲雀沒有動心的話 幾個月來點點滴滴在眼前晃動,那些隱晦的,明顯的,被忽略掉的。她開始追溯,回憶,曾經遲鈍的神經,陡然間變得敏銳又細致。 也許是一個不經意的眼神,也許是一句沒放在心上的話,也許是一個細微的小動作。 她早就該發現的。她在禍害小姑娘。 江虞冷笑,伸出手,想要撫摸黏土小人,指尖卻觸碰到透明盒子,她愣了愣,口中喃喃自語: 然然 為什么要說出來?你是不是覺得jiejie太壞了?故意用這種方法不,你說過,jiejie一點也不壞。 真是個糊涂的小傻瓜。 為什么要說?為什么要被她知道?為什么?她還在計劃,一二月份時裝季結束后帶然然去巴黎玩,她還在想象,她們之間可以永遠維持著簡單純粹的金錢關系。 一切都被打破了。 江虞莫名感到惱怒,身體里隱隱有股急流涌動,一揮手將桌上東西掃落。 嘩啦! 玻璃瓶瓶罐罐打碎了,錢的味道流出來,透明盒子掉地上,開了口,黏土模型七零八落。 她從T臺上掉下來,秋千也斷了,小小的她摔成兩三塊。 摔壞了 江虞慌忙撿起來,放回桌上,手心捧著零零碎碎的幾塊,想要拼回去,卻無論怎么搗鼓都無法復原。 她看著殘缺不全的模型,好像心也缺了一塊,空落落的。 入夜,濱江兩岸陸續亮起燈火。 田琳坐在椅子上快要睡著,聽見動靜,睜開眼,就看到緊閉整個下午的大門終于開了,江虞從里面出來。 虞姐她站起來,忽而想起拖鞋,又彎腰拎上前放她腳邊。 江虞臉色晦暗,盯著拖鞋愣了會兒,慢慢穿上,有氣無力道:你怎么沒回去? 嗓子有點啞。 怕你出事。田琳看著她。 江虞嗤笑:我能出什么事?我好得很。說完垂下眼,心虛似的避開那目光,轉過身,晚上吃什么?jiejie帶她喉嚨噎住,身體也僵了下,阿姨應該買了菜,就在家里吃吧。 她背對著田琳,往廚房走。 需要我去處理嗎?現在,或者明天。田琳眼中映出她孤寂的背影,默默嘆了口氣,酸澀難捱。 江虞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發了許久呆,處理什么? 你和程小姐的事。 哦。 又一陣沉默。 過幾天,等我回來了你再去。江虞擺擺手。 田琳微瞇起眼,似乎非要揪出什么不可,追問:為什么? 快刀斬亂麻,現在處理完了,你接下來也能安心工作,不好嗎? 這么多年,無論合約到期或是中途解約,后續事情一直是田琳在處理,流程很簡單:給分手費,收拾東西,換酒店,找下一個。 每次都干凈利落,能白天辦完絕不拖到晚上,能今天搞定絕不留給明天。 江虞就是這種做事風格,她跟在她身邊學到很多。 怕影響程小姐的期末考試?田琳往前走了兩步,站在她身側。 江虞垂眸不語。 可是這跟你沒關系,你不需要考慮它。 除非你喜歡程小姐。田琳大著膽子道。 她仿佛在鋼絲上跳舞。 我會喜歡一個寵物嗎?江虞突然轉身,怒視她,整個人暴躁了起來,她也配?怎么連你都說這種話?!我想什么時候做什么,我自己高興就好。 那深邃冷厲的眸子里一片寒冰。 田琳只從中看見了比金屬門還堅硬的殼。 她立刻噤聲。 整個期末考試周,校園里充斥著既緊張又雀躍的氛圍。緊張是因為擔心考不過掛科,雀躍是因為考完就放假了,可以回家。 不同專業考試時間不同,最早考完放假的是法語系。 天依舊陰陰的,寒氣凜冽,最后一門課考試結束了,鈴響不久,程蘇然背著包走出教學樓,習慣性拿出手機,點進微信。 消息列表一片死寂。 啊,她忘了。 忘記jiejie不要她了,忘記合約已終止。 看著那灰黑色頭像,看著停在七天前的記錄,程蘇然心里發苦,鼻頭泛酸,她不敢發任何消息過去,怕看見紅色感嘆號。 吹了會兒風,她收起手機,往宿舍樓方向走。 這幾天,程蘇然很自覺搬回了學校住,告訴自己是為了好好復習,準備考試,但她猜,她若是不盡快滾出來,就要遇見下一只住進去的金絲雀了。 想到這些,她心頭刺痛,還是沒有辦法騙自己不在乎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 有那么一瞬間,程蘇然以為是江虞給她打電話,然后意識到可能性為零,情緒又低落下去。 說不定是姑姑呢? 她苦笑著掏出手機看了看 田助理! 喂?田助理?程蘇然迫不及待接通,極力克制著語氣中的興奮和期盼。 電話里傳來女人公式化的聲音:程小姐,你考試結束了嗎?我大概還有十分鐘到你學校門口,你現在就出來吧。 怎怎么了? 有事。 說完便掛了。 程蘇然停下來,握著手機愣了會兒神,心里直打鼓,那點興奮雀躍蕩然無存。 她調轉腳步,往校門口去。 從教學樓附近到學校大門不遠,但也要走個七八分鐘,程蘇然加快步伐,幾乎是小跑著,遠遠就看到一輛熟悉的黑色商務車停在花圃邊。 車身被花圃和石雕擋住,隱晦不起眼,她跑過去,輕輕敲了敲窗。 門開了。 田琳坐在里面,沖她點了下頭,程小姐,上來說吧。 程蘇然乖乖鉆進去。 不待人開口,她目光搜尋一圈,并沒有看見江虞的身影,急迫地問:jiejie呢? 老板還沒回國。田琳面不改色地扯謊。 程蘇然眼睛里的光熄滅了。 她像只放掉氣的皮球一樣癟下去。 程小姐,老板讓我把這個給你。田琳從包里拿出一張紙,遞給她,臉上揚起職業化的笑容。 什么? 程蘇然接過來看了看。 是一張蓋了紅戳的支票。 個,十,百,千,萬她愣愣地數著那串零,還沒數完,目光落在了大寫數字上。 貳佰萬元整。 第72章 兩百萬。 程蘇然默念數字,怕自己看錯,又認真數一遍那串零,確認是兩百萬人民幣。 她臉色唰地慘白,抬起頭,喃喃問:這是什么意思心里卻已經有了答案。 分手費?補償款? 程小姐付出寶貴的時間和精力,陪在老板身邊這么久,不僅充分提供了情緒價值,還救過老板的命,理所應當得到這份酬勞。田琳把準備好的話說出來,像個完美機器人,笑容空洞又公式化,毫無情緒波動。 微笑之下藏著無奈的嘆息。 太狠了。 換做是她,被喜歡的人這么對待不,她不會被包養,不會喜歡上金主。 她二十歲時,無憂無慮念著書,學費不用cao心,生活費管夠,成績尚可,與前男友感情融洽,生活一帆風順,與程蘇然完全兩樣。 田琳有點心疼這個女孩。 雖然有心理準備,但聽到答案那一刻,程蘇然如遭雷擊,心終究是碎得四分五裂。 她木木看著田琳,張了張嘴,喉嚨突然啞了。 田琳平靜與她對視。 半晌,程蘇然低下頭,咬住了嘴唇,肩膀不受控地顫抖起來,兩行滾熱的酸淚滑落臉龐,重重砸在支票上。 她偏過頭,長發擋住臉。 兩百萬呢。 再加上這半年的合約費、零花錢,總共兩百六十萬,夠在江城邊緣地段買套小房子,而在她家鄉陵州,可以買整整四套大房子她是俗人,只曉得用房子衡量金錢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