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歡 第2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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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歡于是佯作好奇道:“這是個什么教?不會,唆使教眾自盡殉教吧?” 邵清很肯定道:“若真是景教,不會。景教的教義,禁止這種邪門慘厲之事?!?/br> 他從姚歡手里接過十字架,湊到窗欞處,借著夕陽的最后一縷暉光,仔細翻看,終于在底部找到一個烙印。 邵清告訴姚歡,開封有多少景僧,在何處傳教,他不清楚,但這個十字架的烙印,看起來像是打制此物的作坊所留,他們可以去問問胡商圖麥特與契里,尋尋線索。 二人計議已定,見暮色四合,便要離坊回家。 不料正走到大門處,那叫作寶萍的女孩一疊聲叫著“姚娘子”急慌慌地跑來,攔住他們。 寶萍顫聲道:“英娘,在凈房里,昏倒了,許多血。婆子們已經下值走了,我們不知怎么辦?!?/br> 夫婦二人忙跟著寶萍往回走,步履匆匆中,姚歡問女孩:“英娘這兩天是小日子來了?” 寶萍瞄一眼邵清,面色尷尬赧然。 姚歡道:“我夫君是郎中,你莫忌諱,但說無妨?!?/br> 寶萍于是老實道:“是的,英娘說她,這一回的葵水晚了月余,所以特別多,昨天夜里連草木灰都不夠用了。今日原以為好些,不想方才竟洶涌而出,她又說肚痛難忍,干脆去凈房坐著。不多時我去小解,就見她癱在墻角……” 這番稟報未達至尾聲,三人已到了學坊的凈房門口。 另有兩個路過時被寶萍叫住的女學徒,一臉驚懼無措地扶著門框,盯著里面。 姚歡扒開她倆,邁進去一瞧,也是大駭。 英娘歪在地上。 此際時辰雖晚,到底臨近夏日,幾分暮光里,姚歡依然辨出,英娘身下襦裙半截處,被血染得紅透。 姚歡心道,這哪里像是普通生理期,天吶,這姑娘莫非…… 帶著難以置信的猜想,姚歡一邊喚英娘的名字,一邊蹲下來。 凈房門外,聽過寶萍所述情形、早已起疑的邵清,二話不說,打發三個女孩走遠了些,才迅速回身,立于門檻處,壓著聲音直言道:“你看她裙下,可有經血以外的成塊白膜?” 姚歡咬牙,推著英娘側身,尋到她腰間系帶,一一解了,定睛尋找,終于找到邵清這個古代郎中和自己這個現代女性,都明白的東西——人體蛻膜組織?!?/br> 英娘是在悅耳的鳥鳴聲中醒來的。 隨著意識的清明,最先恢復的,是視覺。 她看到了晨光里,和衣躺在地上的姚歡。 姚娘子好像睡得很熟。 隨即,英娘感到,自己陷入無盡黑暗前的腹部劇痛,變成了隱隱的抽痛。 她在薄衾里,能感到身上的中衣和下裙,都是干的。 她勉力對抗著虛弱,抬起半幅肩膀。 床榻邊的帷幄下,卷攏著自己那已經沒法看的污穢衣衫,一旁兩個木桶、一個木盆,空的,搭著幾條潮濕的帕巾。 恢復神智的英娘,仍是一臉懵。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因為月事,幾乎痛得要死掉。 她在床榻上愣愣地坐了一陣,方意識到,這是杜娘子的寢屋,杜娘子已經死了,床榻晦氣。 她掙扎著往床下挪,動靜響了片刻,終于將姚歡驚醒了。 “你躺回去?!?/br> 姚歡起身,沉聲道。 英娘被唬一跳,她從未看到坊長眼中,露出過這樣的森然之色。 “姚娘子,這床板,不吉利,我想下來?!?/br> “下來作甚,你要死,也不是因為睡過杜娘子的床板?!?/br> 屋門被敲響。 姚歡去開了,迎進邵清。 邵清遞給妻子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 姚歡端著藥,走到榻邊坐下,嘆口氣,嗓音柔緩了些,問英娘:“你下腹,此際痛楚如何?” 英娘吶吶道:“好像有手在扯,但能忍?!?/br> 姚歡知道,那是宮縮。 昨日,邵清看了蛻膜組織,就判斷,這姑娘的胎胞,沒有流干凈,得喝藥。 待英娘在不知所措中喝光了藥,又有些羞怯。 痛經昏過去而已,姚娘子竟然讓邵提舉給開了藥。 姚歡才對她道:“你與哪個男子,有了肌膚之親?” “???” 英娘一怔,脫口而出地否定,“我,沒有?!?/br> “沒有?你肚子里的孩子,哪里來的?” 英娘好像沒有聽懂姚歡這句話,瞪著眼看她。 姚歡又氣又無奈。 這從小沒娘的女孩兒啊,什么都不懂,也是可憐。 仍是站在門邊的邵清,和聲道:“英娘,你有身孕了。只是,小產了。你得告訴坊長,事情的來龍去脈?!?/br> 第374章 線索 昨夜,昏睡中的英娘未再大出血,松了一口氣的姚歡與邵清,猜測胎兒的父親身份時,甚至懷疑過沈子蕃或者張擇端。 聽到英娘說出“徐侍郎”三個字,夫婦兩個,如驟逢那云晦雷發的場景,皆是驚得目瞪口呆。 然而英娘這女娃娃,片刻前弄明白自己險些喪命時的驚恐神色,卻漸漸轉出幾分羞澀嬌饒的情態來。 她甚至在囁嚅中摻了幾分憧憬:“姚娘子,徐侍郎告訴我,國朝文士推崇的蘇子瞻學士,與侍妾王朝云的情緣,就始于她十二歲時,比我還小著兩歲……” 覷到姚歡眼色似有不善,英娘又忙不迭補充道:“杜娘子也說,徐侍郎與我,很像蘇學士和朝云,只因侍郎夫人不似蘇夫人賢惠大度,侍郎須想好妥帖的法子,才能讓我進徐府?!?/br> 英娘的眸子里晶芒熠熠,映得一張慘白灰暗的病容面孔,也還了生機。 姚歡合上了下巴,努力趨走滿腦門的黑線。 這信息量太大。 但她對英娘,沒有分毫的嫌棄與鄙夷。 一個最基本的道理是,就算這故事,其實是一幕狗血劇、而非佳話,那么,最該譴責的,也絕非英娘這個權勢為零的角色。 她姚歡若不能夠有這樣的認知,就枉為一個受過現代教育的穿越者。 姚歡于是盡量用平靜的口吻探問:“你與徐侍郎的緣分,杜娘子給牽的?” “嗯,杜娘子說,她覺得我像另一個她,她盼著我能有個好前程……呃,不,我并非認為姚娘子這里不夠好……” 姚歡打斷她語無倫次的解釋,盯著問道:“杜娘子囑咐過你,不要讓人知道嗎?包括我?” 英娘道:“杜娘子說,等侍郎那邊準備好了,她先替我向你開口?!?/br> 姚歡越發將語音放得低柔,緩緩道:“英娘,杜娘子不知怎地就投了河,目下這情形,倘使徐侍郎準備食言,你可想過怎么辦?” 英娘咬咬嘴唇,終于將自己那點兒小心思交了底:“我最近一回,與徐侍郎相會時,勸他吃了許多酒,然后,拿了他的云雁玉牌子。昨日得知杜娘子不在了,我原想,只能靠自己,去催一催侍郎?!?/br> 姚歡道:“英娘,你真的十分喜歡徐侍郎,愿意給他做侍妾?你才十幾歲,就認定他了?” 英娘仿佛已將這個問題想過許多次,此際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還不忘再強調一句:“就像朝云娘子與蘇學士那樣?!?/br> 姚歡輕嘆一聲道:“好,我替你去催催侍郎?!?/br> 英娘歡喜起來,也顧不得邵提舉還遠遠地站在門檻處,便伸手要去貼身肚兜的內袋里,掏那塊證物。 姚歡制止了她。 “英娘,這牌子你暫且收著。倘使徐侍郎,真是蘇學士那樣的氣品,有沒有這塊牌子,你都是王朝云?!?/br> …… 小娘子扎堆的地方,和文官兒扎堆的朝堂一樣,最是瞞不住事。 學坊那些有生育經驗的婆子們一來,女孩兒們嘰嘰喳喳地將細節一說,英娘的自然流產,哪里還會是秘密。 姚歡想到后世多少案例中,那些掩蓋真相的輿情處置方式,決定不對學坊成員躲閃回避,而是第一時間訓話。 所幸今日又逢休沐,姚歡與邵清站在院里商量少頃,便讓邵清帶上寶萍,去劉府將美團叫來坐鎮。 當年的沈家婢女,金美團,前歲成為劉錫的妾后,說服劉錫的嫡妻分出劉府的一部分家財,與沈馥之合伙開正店。兩年下來,劉府分紅頗豐,美團因生財有道,越發得了劉夫人的器重。劉夫人乃武將之女,最煩看賬和管家耽誤她五槍弄棒、出城打獵,于是干脆讓美團來執掌中饋。 是以,美團如今,二十不到的年歲,出來露面,也算是名號響當當的劉府金姨娘了。 藝徒坊的絕大部分女娃娃,都由劉家出錢養活、養大,也認識美團。 辰巳之交,得了當年小主人“”茲事體大、速來”幾個字召喚的美團,踏入學坊時,姚歡正將眾人圈在中庭里。 美團走上前。 姚歡指了指她,向諸人道:“這兩日我常要出門辦事,金姨娘執掌坊務。你們多少得過劉府的恩惠,也曉得金姨娘與我的情分。但你們不曉得的是,金姨娘,比我還耳聰目明,又賞罰分明。杜娘子不在了,我拜托金姨娘看著學坊,最是放心?!?/br> 姚歡頓了頓,又道:“都是學坊的一員,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小娃娃們聽不明白,你們這些已知人事的,不會不懂我的意思。拿著英娘的急癥去外頭說三道四的,那就是腦子被門夾壞了,生怕別個不往我們藝徒坊扣屎盆子。藝徒坊的名聲若壞了,你們能不遭人白眼?就算關起門來說三道四,也不許。那不是有點兒心肝的人,做得出、說得出的。你們可以畫不出佳作、織不出天工、算不清賬、訂不好書,但不能丟了惻隱之心!” 美團在來時的路上,車內的寶萍也好,車外騎在馬上的邵清也罷,都多少與她說了原委。 美團何等機敏,聽姚歡發完話,櫻唇一抿,側頭道一句“姚娘子放心”才和顏悅色地對眾人道:“那年冬至,未蒙劉將軍青眼時,我就去孤幼院給你們送過糕餅。轉眼之間,都是亭亭玉立的小娘子咯。莫與我生分,姚娘子不在,大事小事,都盡管說與我聽。我先與寶萍,去看看英娘,今日便在屋里照看著她?!?/br> …… 后院暫時安頓好,夫婦二人出了學坊,往城北走。 熟悉西域飾品的契里,花了一個時辰,便帶著他們尋到那家賣出十字架的胡商鋪子。 運氣當真不錯,鋪子掌柜自己,也是景教徒,十分肯定地告訴兩個宋人,購買這批十字架的景僧,在何處傳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