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歡 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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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迅速地瞄幾眼,嘖嘖,曾家四郎果然是高富帥第一梯隊成員。 衣服料子一看就是開封城高級定制也便罷廖,關鍵是打扮一緊身,寬胸闊背蜂腰窄臀的線條就出來了。 雖說古人因為食物構成和烹飪技術的原因,普遍比較苗條??扇缭曔@般盤靚條順、看著又有仙氣又有力氣的青年郎君,姚歡自忖也沒在街頭市里見到過。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自曾府遇險一別,暌違月余,白玉般的曾公子,不知是否因為常在烈日下健身打球,曬黑了不少。但顏值向來與膚色無關,譬如古天樂,不管白古黑古,都是天容玉色。 姚歡由衷覺得,眼前的曾公子,就算傾國達不到,傾個開封城應該問題不大。 “曾公”姚歡打招呼時下意識地要喚“曾公子”一想自己算來是曾緯的晚輩,便生生地將個“子”字咽了回去。 曾緯微怔,旋即眼中沁染得趣的笑意。 曾公?雖然你我算來是叔侄輩份,可你這聲“曾公”也叫得太老了吧? 但他此際,實則是舒心的。 姚歡熱得紅撲撲、汗涔涔的面上,那種不善言辭的局促,如晨霧里粉荷上若有似無的一層清露,在曾緯看來很是稚拙可愛,令他頓時想起小令中那些描摹閨家女兒怯怯嬌羞的句子。 這才是小女子該有的自然美好的情態。 平日里官宦貴胄子弟的交際聚會上,這個公那個公的千金們,要么自負風姿卓絕,要么自負聰穎多慧,端著名媛的架子矯情以極,言語往來比新舊黨爭還累。 一個個仿佛抹了太多鹽、下了太多醬的乳羊排,調味過度到rou質發柴,叫人嘗一口就想放下筷子走人。 所以,曾緯還是更愛與下等官員的郎君、甚至浮浪子弟來蹴鞠。 大家哪來的階級區別,都是憑身段腿功和真正的反應能力說話,直如沙場將卒或山中人般,盡顯男兒智勇。 曾緯跳下馬來,和顏悅色地向姚歡道:“姚娘子客氣了,喊我四叔就好?!?/br> 姚歡微屈膝蓋福了一福,依言輕聲道:“四叔?!?/br> 仍是低頭看著地面。 不知怎地,片刻前剛和他相遇時,姚歡還能目光坦然地望他幾眼。此刻曾緯下馬來到跟前,離她近了許多,她反而不敢再往他面上身上瞧去。 曾緯嘴角微噙,親切平易的辭令張口就來:“總說去二嫂的鋪子里嘗嘗東水門頭一號的炙腸子烤腰子,今日還真巧,于此處碰上娘子。在下有口????!?/br> 他說著,笑瞇瞇地往食車打量去,忽地看到蘇迨寫的那招牌,不免生了奇意:“日啖雞腳三兩斤,怎么,這滿滿一車的美饌,都是雞腳,不是豬雜?” 姚歡回過神,隨著曾緯的步子趨到食車前,指著那排盛著五味雞腳的陶缸道:“吾家在飯食行里是腳店,全靠滋味留客,滋味嘛,也須換換新的。譬如歐陽永書公的詞,有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也有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姚歡語罷,自己都唬了一跳。 艾瑪,我這是突然開掛了? 竟然也能張口就來詩詞大會了? 再回味最后引用的歐陽修那句元夕中的詞,她真是大驚失色。 意思忒也曖昧。 她指著一車嘔心瀝血做出來的雞爪子發誓,自己真的只是拿詞打個比方,絕對絕對沒有要撩人。 哎,還不是因為,顏值身材乃永恒的荷爾蒙催化劑??吹皆宜睦?,哪怕他現在面膛曬得黝黑,仍令姚歡自己想起前世讀中學時背誦的清雅宋詞里的插圖。 對,曾四叔他,就是從畫中走下來的仙界一哥,直教姚歡望著望著就被他帶入吟風弄月的藝溝里去。 一旁的美團,也始終眼睛都不眨地盯著小主人和這位從天而降的男子。 原來是曾府的郎君吶,真好看,邵郎中在他面前,也得甘拜下風。 美團很喜歡一表人才又和氣斯的邵郎中,但她覺得,若與眼前這年齡相仿的曾四叔比,邵郎中就像,就像飯鋪里忘了刷豆豉就去烤的豬腸子,食材本身吧,是挺新鮮的,只是缺了點風味。 美團的主人沈馥之,看似性子金馬大刀,實則在緊要問題上口風很緊。 是以,美團并不知曉姚歡那日在曾府遇險之事,自然更不知曉眼前這位俊美的曾四叔,當天救了姚歡一命。 她只是旁觀者清,發現小主人面對這位曾四叔時,原本時而深幽如潭、時而活潑如泉的眸子呀,多了一份從未見過的神采仿佛忽然之間落了幾顆星子進去,照得她的面孔更明亮啦。 美團這婢子,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會因為開彈幕而忘了本職工作,她眼瞅著那曾四叔因了小主人幾句歐陽修的詞,忽地面色現了不知如何接話的尷尬,趕緊捻起一張荷葉,揭開罐子的蓋兒,麻利地夾出幾段虎皮雞爪,戳上簽子,奉到曾緯面前。 “大官人請嘗嘗,都是昨日傍晚煮透去骨,俺家大娘子五更天起來炸了又燜爛的,可惹味哩?!?/br> 曾緯也不推辭,接過嘗了,抿嘴贊道:“在下從未想到,雞腳竟能做出這般精彩風味來?!?/br> 不過,他雖面上布滿夸許之色,胸中卻驀地涌上一陣混雜著悵然的憐惜,以及略帶忿忿的譏誚。 姚家姑娘這般靈秀美妙的人兒,就如此陷入艱辛勞碌的命途了么? 天不亮就做炊事也就罷了,這三伏天里還要推著車叫賣,看樣子也沒什么食客光顧她的攤頭 曾府收了她做義女,大哥大嫂果然就是為了怕給父親惹下更多麻煩,而擺擺樣子、走走場面罷了。哪里有真真切切的實惠日子給到人家? 曾緯將荷葉上的幾塊雞爪吃完,從衣襟里掏出絲帕揩揩嘴唇,對姚歡柔聲道:“四叔我還要去蹴鞠,刻下不能多吃。但你今日這車雞腳,我都買了。勞煩你和這位養娘,將車子推去柳樹那邊,待踢完球,我請他們吃,你二人幫著張羅張羅。如何?“ 姚歡聞言,喜不自禁。 哈哈哈謝謝老天爺,賞個霸道總裁給我拉拉業績。 “這個魚塘被我承包了” “這車雞腳被我承包了” 古今總裁范兒,原來都是一個畫風。 姚歡立時就把方才那種奇怪的臉紅心跳的感覺拋在腦后,道聲“多謝四叔照應俺家小買賣”招呼著美團拔了剎車,就往那蹴鞠場子推。 曾緯扭頭上了馬,走在食車前頭。 他不是性子急,而是不忍心看到姚歡推車的模樣。 他不由后悔今日未帶家中小廝出來,否則便可讓小廝去出力。 內心深處,他也很想自己上前幫忙推車,但此處雖不像汴河邊那般熱鬧,畢竟也不是個偏僻的所在,若教熟人認出曾樞相的幺子幫個年輕貌美的販食婦人推車,傳到父親那些貌合神離甚至公開攻訐的官場同僚那里,只怕又要起幾番風波。 三人行到柳樹下,拴馬的拴馬,駐車的駐車。 曾緯正要再對姚歡交待幾句,忽聽身后有人帶了幾分揶揄之氣叫道:“四郎,今日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竟是頭一個到?” 第四十四章 王駙馬家的機靈鬼兒 姚歡扭頭望去,但見一個與曾緯歲數相仿的年輕男子,抱著個藤球,走到跟前。 他細眼大嘴,顴骨如刀,遠不算美男子,可咧嘴笑起來,眼神和和樂樂,連顴骨下的一圈橫rou都往上彎翹似的,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 他的短打上裝,也是湖青色,只是料子與曾緯的錦緞質地完全不能比,像是麻衫兒。 原產于阿拉伯地區的棉花,雖然南北朝時就在中國北部邊疆有所引種,但由于缺乏高效的脫籽和科學的紡織技術,人們多用來作填充物,塞在夾衣被褥中取暖,或者灌進枕墊里。真正可以用作衣料的棉布,直到南宋末年,才經西北的陸上絲綢之路,和泉州的海上絲綢之路,運進中國,并經由智慧的農人和能工巧匠不斷改進種植與紡織技術。 姚歡穿越來的是北宋中晚期,遠未到棉布普及的時代,貴賤貧富的各色人等,身上穿的,主要原料無非就是三大類絲、麻、裘皮。 姚歡脧了幾眼這小郎,麻質的衫子倒是漿洗得干干凈凈,只是在腰封一側,不太引人注目的地方,打了一塊顏色相近的補丁。 手上拋玩著的藤球,也透著舊氣。 姚歡暗忖,這大約不是官宦家的小子,為何與曾四郎之間,看起來熟稔得很? 曾緯將馬拴緊了,在地上扔了個糧袋讓馬兒悠然地吃著,方拍拍雙手,解下革球,拋給那麻衣小子。 “快把你那破藤球扔了,這個,送你?!?/br> 麻衣小子叫聲“好嘞”大大方方地接了球,翻來覆去地捏捏,又勾起腳尖,嫻熟地掂起球來,一面由衷道:“哎呦,好球,四郎一出手,沒有凡物吶?!?/br> 曾緯則贊道:“高鷂子的腳上功夫也真是冠絕開封城,這球好似仙劍認主般,盯著你的腳尖蹦跶。今日吾二人定要與宇家的小子酣戰一場?!?/br> “四郎正說到俺心里,”麻衣小子附和著,停了球,收了嬉笑之色,口吻端靜道,“四郎,今日俺出來,駙馬特地吩咐了,他又得了好畫,是荊浩然的雪景山水圖,四郎哪日得空,可往西園一觀?!?/br> 曾緯聞言大喜:“此畫竟也為駙馬尋得?定要去看?!?/br> 姚歡在一旁與美團拾掇荷葉,一邊將幾張發黑破損的撿出來,一邊豎起耳朵聽曾緯與那小郎的對話。 待聽到“高鷂子”、“駙馬”、“西園”時,姚歡心頭猛地一震! 西園,駙馬,喜歡買畫難道是北宋那位著名的皇家妹夫王詵? 高鷂子,姓高,那么眼前這位來和曾緯踢球的麻衣小子,竟然是 恰此時,曾緯轉過臉來,向姚歡溫言道:“歡姐兒,這位郎君姓高名俅,從前是蘇學士的小史,去歲得了蘇學士的引薦,在駙馬都尉王將軍府上聽差?!?/br> 我去,真的是高俅! 姚歡愕然中又摻了三分激動,都沒意識到曾緯對她的稱呼已從“姚娘子”改成了“歡姐兒” 姚歡盯著高俅,險些脫口而出:“你認識林沖嘛?哈哈哈哈?!?/br> 但她馬上在心中啐了自己幾口。 穿越到真實的北宋時代來,不要盡想著對這些古人說冷笑話。 歷史上哪有林沖這個人。就算在水滸傳里,林沖閃亮登場的時候,高俅也都快五十了。 只是,姚歡自穿越來后,曾布、章惇、蘇迨、李格非這些同時代住在開封城的大咖,她即使陰錯陽差地已經接近他們圈子的邊緣,也仍是只聞其名、未見過真人的面。 今日這高俅,她可是實實在在看到活人了呀! 講道理,撇開施耐庵這個元朝家一味打造的墨墨黑的人設,史料記載里的高俅,還是相當可圈可點的大人物。 先后能在蘇軾、王詵、趙佶身邊當差,性格與能力,豈會沒有過人之處? 只從水滸傳里學歷史的同志們,往往對高俅的主要印象是,他有亨利大帝般的球技,以及他將大宋禁軍弄得烏煙瘴氣。 可實際上,就算高俅在正史上留下的名聲也不咋滴,史家依然另留了筆墨,盡量公平地評價他長于書法,詩詞功底好,有武藝,做過出訪遼國的外交使者,還在著名邊將劉仲武與西夏、吐蕃等國的拉鋸中建立過戰功。 姚歡定定地看著眼前還是個小人物的高俅,身為后世之人的思緒翻飛激蕩。 這真是一個穿越者無以言表的復雜體驗! 她從這張年輕的面孔上,仿佛能見到他在接下來的二三十年中青云直上、數度建節,也見到他越來越貪婪無恥、沉浸于權力的深淵、一味揣摩圣意、對于大宋禁軍的軍紀廢弛熟視無睹。 這種短暫的上帝視角,又令姚歡再度對曾緯感到好奇。 為什么,為什么當下看來堪稱完美二代、也應當有好前程的曾四郎,在后世的史料中是個空白? 他老爹,曾布,可是會一直得勢到徽宗朝的啊。距離曾布被蔡京斗垮起碼還有十年,如今才二十三四歲的曾緯,難道會在接下來的十年內毫無建樹? 且說那高俅,略略垂首,向姚歡作個揖,再抬起眼睛時,發現姚歡帶著分明有幾分古怪的神色看著自己,不免感到詫異。 但他是何等機靈的人,這半年來又常奉駙馬之命、有意陪曾緯踢球喝酒,知曉不少曾府中可以有限公開的風波軼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