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就我真的很納悶,顧若清。程斯言走到窗口,望著遠處的燈火,深深嘆口氣,沉音問道:你真的那么討厭我嗎?討厭到要這樣避開?還是說有人為難你了?我雖不能上天遁地,可我還是有點能力解決事情的,何必要堵死自己所有的后路? 顧若清再度陷入沉默,不知是在思考,還是在調節情緒。 只是,程斯言微微聽見了那頭的嘆息,與自己那聲嘆息一樣,充滿無奈和遺憾。 我從來都沒有后路可走,不要再聯系我了,斯言。說完這句話,顧若清掛了電話,再打過去,已關機。 最后那句話,讓程斯言心頭一痛,如同沉重的打擊,直擊心房。那聲斯言,是兩人距離最近的一次,可惜如曇花一現,轉瞬即逝。 作者有話要說:我來了,雖晚必到,這幾天不出意外會連著更!大家最近久等了,十分抱歉!嗚嗚嗚 第40章 竟然會是這樣 無疾而終的爭辯, 無休止的糾纏,讓季茗疲憊不堪。 只是后來,凌陌沒再強行聯系。 程斯言開始各處撒錢通人脈, 不僅把客棧買下,還計劃開始徹查顧若清和季茗的過去。 能夠威脅這二人的東西, 除了家人還能是什么? 顧若清那句話如懸掛心頭的劍,時不時會戳向她的心。 她似乎能體會心疼是什么感覺, 擔心是什么滋味了。 從前或許只是好奇, 咽不下那口氣,現在她想深入了解顧若清, 想知道她的過去, 她的遭遇, 她藏在心底不為人知的一切。 開學前夕,凌陌一直在考慮辭職的事, 她不想季茗大動干戈, 孩子轉學必定會牽動一家人。 她無所謂,反正是一個人, 可以隨意動, 可以辭職重新找工作, 甚至轉行...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凌陌變得有些卑微,她能為季茗做的不多,也許這勉強算一件。 初春, 恰逢程斯言生日, 三人去程家參加了中午的生日宴。 程斯言父母曾經都是省級干部,退休后仍有不少舊識和老友,他們只有程斯言這顆掌上明珠, 一直視如珍寶。 程斯言不愿意生孩子,他們不勉強,程斯言要開商場,他們不反對,程斯言想要的一切,都會盡力滿足。 老人家老來得子,如今快八十歲了,也只是希望女兒平安喜樂而已。 所以每年生日,他們都會邀請親朋好友舉辦party,給足女兒儀式感。 也是因為二老的影響力,凌為詳后面的仕途才會扶搖直上。 至于程斯言是為了報恩還是因為其他原因嫁給凌為詳,不重要,只要是她自己心甘情愿,比什么都好。 何況凌為詳本就是二老器重的門生,只要不欺負他們女兒,人品上等,怎樣都行。 長輩間的寒暄,官場上的應酬之局,讓凌陌很反感。每年程斯言生日她都不想參加,看起來是慶祝,其實是個zhengzhi局。 下午,他們回到程斯言的別墅,凌陌打算親自DIY生日蛋糕,做飯她不會,做點心還是可以的。 畢竟程斯言現在跟自己同一戰隊,要對抗爸爸還要靠她。 程斯言在陽臺接電話,請的私家偵探,似乎查到了些東西。 凌為詳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時不時瞟向講電話的程斯言。 季華明惡名遠揚,不僅家暴妻兒還嗜賭成性,據說他死前欠下了百萬巨款,季茗很小的時候家里房子就抵押了,后來一家人都蝸居在破爛的瓦房里。對了,季茗八歲那年,因為他的毆打進過醫院,頭部受過傷。那時候村里人不敢攔著,怕這條瘋狗咬到自己,所以季茗的童年幾乎是被打大的。 程斯言眉頭微蹙,盡量讓自己表情看起來平和,緊閉的客廳玻璃門,阻隔了她的聲音。 聽著私家偵探壓抑的匯報,她忍不住燃起一根煙。 繼續說。 季華明的老婆也是家暴受害者,可她是那種典型守舊的農村婦女,以夫為天,任勞任怨,任打任罵,所以也沒什么能力保護女兒,倒是他的小姨子... 小姨子,說的是若清吧,程斯言深吸一口氣。 終于到了她最想聽到的內容。 小姨子顧若清,從小學業優秀,父母去世后跟著jiejie一起生活,她性格比較剛,只要遇到姐夫毆打jiejie和外甥女都會去阻攔,也被波及過。但因為父母去世早,自己又是未成年,初高中那幾年,幾乎是靠jiejie養著的。 有沒有點別的,她受過傷沒有,或者...程斯言也不知道自己想問什么,總覺得顧若清的心理陰影跟這段過往有關。 電話那頭頓了頓,回答:這個倒是沒聽說,但過的肯定也是很慘的。她跟jiejie感情很好,長姐如母嘛,又因為年齡跟季茗相差不大,處得很親,只是她在高二那年突然離開了jiejie家,一個人回到父母住的小屋里,沒再去過季茗家。 知道因為什么事嗎? 村里人都說她是為了高考想安靜地讀書,因為家里窮,住不起學校,她每天上學放學路上就要2小時,而且當時兩個村子隔的很遠,都是顧若敏每周給meimei送點糧食來維持,偷偷塞錢來維持。高考結束后,顧若清就直接打工了,只有拿到錄取通知書時出現在過季家,后來就沒再回過那里,像人間蒸發一樣。 程斯言悠悠地吐著煙圈,迷離的雙眸,蒙上薄薄的一層霧。霧靄深處,浮現了顧若清的臉,朦朦朧朧地看不清。 季華明是怎么死的? 據說是被洪水沖走了,但又有人說是自殺,幾乎是個謎,反正尸體都沒見著,村子那邊墳墓都是衣冠冢,還是親戚幫忙搭的,喪禮時只有季茗母女回來了,顧若清沒見人。程總,能打聽的都打聽了,我還在村子里,您還想了解點什么? 程斯言掐滅煙蒂,手中轉著打火機,沒有說話。 夜幕降臨,最后一道昏黃的霞光也緩緩消失,程斯言眸間的光,逐漸黯淡。 程總? 你去把當年放貸給季華明的人找出來,帶來見我。 好的,我盡力而為。 嗯。掛完電話,程斯言轉身,一張陰沉可怖的臉突然出現,嘴角含著笑意,眼中透著陰冷,隔著玻璃門,程斯言感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壓迫感。 凌為詳像無聲地站在客廳內,正背著雙手笑望自己。 許是聽電話太專注了,她忽略了背后的影子。不知道他何時過來,站了多久,又是否聽見了自己最后那句話。 程斯言自問閱人無數,有識人之能,跟凌為詳相互尊重,從不干涉。但今天,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人很陌生,陌生到讓人害怕。 他的目光平和慈祥,微笑道:陌陌做好了蛋糕,打完電話就進來吧。 似乎風平浪靜,沒有特別。 程斯言點頭,拉門進入。 斯言姐,過來先許個愿。凌陌這句姐脫口而出,凌為詳笑容僵了僵,說道:沒大沒小的,叫斯言jiejie合適嗎? 凌陌不以為然:我看沒什么不合適的,我小時候不就這么叫她嗎? 小時候是小時候,現在是現在,輩分在這,哪里能隨意變換的? 程斯言笑笑:叫什么都可以,我無所謂。 你也別無所謂,一個家里輩分錯亂,成何體統。凌為詳和程斯言須維持夫妻和睦,多年來的天枰不能傾斜,凌陌不知道夫妻二人的相處方式,他也不能讓女兒覺得父親為了前途娶了個名義上的老婆。 讓他顏面無存的事,必須扼殺。 凌陌和程斯言相視一看,掃興地搖搖頭。 櫻花主題蛋糕,粉色的奶油如花瓣點綴著,充滿春天夢幻的色彩。 這是凌陌的杰作,她插上18歲形狀的蠟燭,故意說道:今天是斯言姐生日,弄那么老氣干嘛,姐總比后媽好聽,對吧。 后媽也是媽,沒讓你叫媽已是讓步,jiejie什么的不許叫就是不許。凌為詳突然上綱上線,凌陌本就對他有意見,再想到季茗對自己的態度,想到自己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她頂嘴:現在家里又沒有外人,你也不在單位,何必要用命令語氣跟家里人說話,你怕不是當領導當上癮了。 你...凌為詳氣到無語,程斯言忙伸出手,把兩人距離拉開:二位,給我這個壽星一點面子OK?我正打算許愿呢,中午的生日是應酬局,現在才是自己的時間,你們不會剝奪我一年中最大的特權時刻吧? 父女倆的間隙,如古城墻上的裂紋,經過日月星河,風雨摧殘,終生出難以愈合的裂痕。 悄然而起的硝煙被程斯言覆滅,她象征性地開始許愿。 我沒什么愿望,就希望這父女倆啊能夠敞開心扉,坦誠相對,早日消除隔閡。 不知她是故意為之,還是好心勸誡,有意提及坦誠相對四個字。 凌為詳默然不語,凌陌沒好氣地說:愿望說出來怎么還會靈。 愿望不說出來,你們當我透明人呢,說吵就吵。程斯言說著吹了一口蠟燭,她的話是在內涵凌為詳,不知他能否get其中之意。 你說話別含沙射影的,我跟我爸什么時候沒有坦誠相待了? 有沒有你心里清楚。 兩人一唱一和,假裝拌嘴演雙簧。句句投射凌為詳,他不傻,只是不露喜怒。 好了,好日子不要吵架,吃蛋糕吧。他笑臉盈盈,變得平易近人,情緒切換自如。 老干部的慈眉善目,讓人無法把他和那些過分的行為聯想到一起。 三人各有心思,好好的吃蛋糕,弄得像默哀,凌陌尋思著今天出柜,程斯言滿腦子都是私家偵探的匯報內容,凌為詳深藏不露,看不出任何異常。 過兩天我去一趟海西,盤了一家客棧。程斯言邊吃蛋糕邊說,既然都不開話匣子,她來開好了。 凌為詳抬眸,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盤什么店?事業做這么大了還要去外地盤店? 這不春節去玩結識了開客棧的柳老板嘛,她說那邊有家客棧要轉讓問我有沒有興趣投資,她自己資金有限,我還挺喜歡那里,打算買下來度假用。 哪家?隔壁的?凌陌故意問。 一葉清舟,不遠吧,聽說那邊老板要離開海西。 真是可惜,不知道遇到什么事了要放棄那么好的地方,那邊可是人杰地靈,隱世避居的好地方。 是啊,好地方不能拱手讓人,反正也沒多少錢,買就買了。 怒火的種子在心里一旦埋下,總會燃起,凌為詳一忍再忍她倆的話里有話,到現在還是這樣。 他丟下手中蛋糕,冷著臉說:我一直都希望我們一家人能和和睦睦,現在看起來你們并不想這樣。 終于逼出了他的心里話。 凌陌偷偷揚起嘴角,看向程斯言。 詳叔,你這句話就言重了,我跟陌陌的對話沒有拆家意思吧? 爸爸應該是心里對我有所不滿吧。 哼,我做事光明磊落,在仕途上遇到過那么多困難險阻都不怕,還怕你們查我質問我?他掌控一切,就連程斯言找司機,找私家偵探也都一清二楚,只是不想點破。 如果不是凌陌和程斯言你一言我一語,他真的不想在今天撕破臉。 呵,爸爸支開我們去找別人麻煩,叫光明磊落?凌陌至今都不敢相信,也無法理解他的所作所為。 是你荒誕在前,還嫌不夠丟臉是不是?天天賴在一個已婚女人家里,抵死糾纏,圖什么? 圖什么?我圖一個能讓我踏實安心的人,我圖一個曾經對我傾盡所有的人,我圖一個不求回報對我全心全意的人,您說我圖什么? 凌為詳怒氣騰騰,可想到凌陌過世的母親,想到自己忙于工作,疏于陪伴,于心不忍。 我知道季茗在學校對你照顧有加,所以爸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幫她處理了麻煩,這是我對她照顧你的感謝和回饋。過去這么多年,你該收心了,爸爸也要退休了,打算以后多陪陪你和爺爺奶奶,彌補這些年的缺憾。他覺得自己老了,想回歸家庭,可失去的時光和情感,就如裂縫,無法修補。 我已經過了需要你的時候,既然你給我自由,就請你給到底吧。我也不妨告訴你,我如果不跟季茗在一起,也不會和別人在一起,這輩子就當個活尼姑,你也別想著抱外孫之類的,不可能的事情。凌陌心意已決,無論凌為詳用什么手段,都逼迫不了他。 即使不能跟季茗重修于好,她也不會跟任何人結婚,大不了像顧若清那樣,孑然一身,了卻殘生。 看來這些年我不該縱容你,我不該因為對你mama的愧疚,因為斯言的求情給你自由,讓你生出這些違背倫理的思想來。凌為詳覺得凌陌表面乖巧聽話,實則已是脫韁的野馬,無法拉回。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放任,父女倆的漸行漸遠讓他難過,可當他想拉回的時候,已經晚了。 爸,我已經29了,這些年自己在外面一個人住,自己努力工作,從沒靠過你,我真不需要您為我安排好人生。凌陌試圖平心靜氣地溝通:平心而論,優越的成長環境和衣食無憂的生活讓我一直被保護著,沒吃過什么苦,可就這種別人仰望的家世,都讓我總在羨慕別人,我甚至羨慕過季茗,體驗過了人間疾苦,更懂得溫飽的珍貴。 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凌為怒終于發作:羨慕季茗,你傻了嗎?你知不知道季茗有個什么樣的父親?你知不知道她小時候經歷了什么,你生在福中不知福還敢說這種不知所謂的話,真是可笑幼稚。他的怒氣隨著音量釋放,如同咆哮的野獸,幾近失控。 程斯言見準機會插話:陌陌,別說這么不懂事的話,能夠在這種家境下成長,許多人夢寐以求。 可是我寧愿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也不想從小失去mama,失去爸爸的陪伴,現在還要被他的控制欲束縛著。凌陌指著凌為詳,眼眶微紅,聲音有些哽咽。 這種指控責怪徹底激怒了他。 你懂什么?!如果不是我安排人帶走季華明,解決后續麻煩,弄了個假死。季茗早就被她爸爸賣了抵債,你知不知道?別說我不會接受你跟女人在一起,就算你跟女人,也不能跟季茗這種家庭的女人有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