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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神域與現世重合而成的鬼域,刺殺盧姑娘的細作可能也在鬼域中嗎?”國殤義士一邊分.身,一邊接過畫像,仔細記住后道,“好,我會照看好盧姑娘,也會搜索這兩人蹤跡。請東君殿下此去小心了?!?/br> 東君點點頭,沒有多做寒暄。就有旌旗招搖的龍舟從日光中順流而下,載起他向北而去。 任飛光和盧妙英聽到幾聲驚呼,大抵是躲在自己院子里的百姓看到這一幕,嚇到了。 紅纓將軍國殤義士還在不斷分出化身,有一支十人的隊伍走進巫廟,越過任飛光和盧妙英時朝他們點點頭,應當是代替東君暫時執掌卻月城巫廟,徹查細作的人。 又有士兵牽來神俊的馬匹,套上馬車,請任飛光和盧妙英上去。 好不容易搬來的諸多文書留在卻月城里,這回盧妙英卻沒硬要任飛光給她帶上了。 首先,方才她已經翻出眼下最需要的幾個記錄,可以繼續計算。其次,國殤義士現在明顯要帶他們趕路,盧妙英雖不知是要去何處,但如何不拖后腿,這個她一直很擅長。 趕來車的士兵直接消失,回歸國殤義士所集合成的紅纓將軍中。 紅纓將軍親自駕車,那神俊馬兒怕是三島十洲養的什么異獸,跑起來飛快,從卻月城的北大門出城。 “殿下,”任飛光瞅一眼上車就繼續寫寫畫畫的盧妙英,替他侄女托起拿不下的筆,又轉頭詢問,“我們也要去平京?” “當然,平京顯然是這鬼域的中心,雖然越往中心越危險,但總比待在太外圍,發生什么時來不及反應好?!碑吘箤嵙ψ銐?,無需太過擔心,國殤義士為他們解釋這兵法之道,“跟著東君殿下走更快,但他那邊是前線,對爾等來說,太過危險?!?/br> 任飛光一臉受教。 盧妙英沒注意聽這個,她執筆的手停住,視線飄向車窗外。 今早在天上,她還能看到城外大片稻田中,許多農人忙碌收獲著。 而此刻,只有風吹稻穗如浪起伏。馬車疾馳,除了他們一行,和偶爾冒出的國殤義士士兵外,沿途見不著半個人影。 第80章 肆日(十五) 這輛馬車跑起來如踩在云巔,窗外稻穗連綿不絕,在疾馳下仿佛流淌的金河,起伏的山巒則是河中沙汀。 顯然,不止是神俊的馬兒,這輛馬車也并非凡物,或是咒具,或是祝具,才能在這般急速下不見什么晃動,和站在大地上不動一樣平穩。 多虧如此,盧妙英記下整理出的數字時,才沒有字跡模糊成一片。 任飛光一邊給她遞筆,一邊警戒沿途。畢竟他侄女不再追究盧雙下毒給家人又自縊——反正是邪神那邊玩了什么手段——的理由后,就一門心思撲在她父親留下的磷丹上,兩耳不聞窗外事。任飛光之前又因為疏忽漏過了細作,即使現在國殤義士就坐在前面的車轅上,他也不敢放松。 沒想到,嘚兒德兒的馬蹄聲里,反倒是埋頭整理的少女,自己停下了筆。 她望著馬車窗外。 “英姑?” 任飛光問。 盧妙英沒說話。 這條大路她是熟悉的。 盧妙英的母親,不是能在稷下學宮讀書的才女,僅是學宮仆役的女兒。她因某日替父代班與盧雙相識,后來由于有一手極為嫻熟的田間功夫,替盧雙管理他為格物種子開辟的田地。 待一男一女定下婚約,已經是一年后。 除了當仆役,盧妙英外祖家還得務農才能維持溫飽,他們周圍鄰居也是同樣。 盧妙英母親嫁給她父親,而非慣常的當妾做婢,在鄰居眼里,說是雞窩里飛出了金鳳凰,毫不為過。 與之相反的,就是盧雙在稷下學宮許多人眼里,淪為了笑話。 盧妙英出生,在學宮中愈發被排擠的盧雙,帶著妻兒返回卻月城老家,繼續種田,只是從格物鉆研種子,換成鉆研草木生長所需。但盧雙絕非閉門造車毫不影響的天才,他也需要與墨家學派的其他文士交流。 僅是信件過于不便,墨家學派自家的邸報,想要看到最新的,只能去學宮,或者平京。 平民甚至沒有渠道接觸這些,想請人每月寄邸報來,很容易丟失。 于是盧妙英小小年紀時,每隔三個月,就會跟著盧雙去一次平京。 這條大路她是熟悉的。 自她有印象起,地力不足就十分明顯了,哪怕再精耕細作,不浪費一點肥力,大道兩邊的田地里,永遠是病懨懨的長不高的莊稼,結不出幾根穗。 但永遠有曬得枯黑的人在田里勞作,無論白天,還是夜晚。 “太浪費了?!?/br> 盧妙英突然說,握緊的筆墨水滴在紙上,收回目光不再看路邊空無一人的田野。 任飛光給她換了一張紙,晃動的草席車簾外,說是趕車其實一直閉著眼睛,似乎在與其他士兵交流的國殤義士,眼縫里閃過一絲流光。 “盧姑娘,”這位身在此處,卻也在各方前線的九歌低聲道,“鬼域是落下了,但三島十洲昨夜以我國殤義士為前鋒,借湘君湘夫人之力偷偷北渡,北大封只留下大司命少司命兩位看守……是不可能會因為一個鬼蜮,就丟掉這個先機的?!?/br> 任飛光掀起草席,并不懂這一番話的盧妙英茫然望向國殤義士。 “任少俠,盧姑娘,”國殤義士沉聲道,“湘江南北已三年不曾大戰,只有零星的沖突。但就在今早,江北也不復過往和平?!?/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