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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域切斷南北聯系,國殤義士們沒有耽擱多久,但江南大軍北攻的消息還是瞞不住了。 城里人不好出城便罷,北邊的村人只要聽說大軍來到,只會做一件事。 “啊……” 盧妙英想起來了。 好幾年前,江南幾個勢力還沒有完全陷入內耗,時不時瞄準江北,渡江上來時,父親也帶全家做過那樣的事。 他們將整理好的家當放進驢車,不分晝夜趕車前往平京。 平京是幾朝古都,宮殿古跡,文人sao客留下的故事傳說,數不勝數。 這正是稷下學宮看重的,所以再如何暴虐的大軍,到了平京周邊,都會收斂起來。 “原來是上京了?!北R妙英松了一口氣。 她方才,還以為,鬼域吞噬掉了田間忙碌的農人。 比起莊稼,果然還是人重要。 去平京就能活下來…… 盧妙英習慣地冒出這個念頭,冒出這句她父親說過,母親說過,鄰居們說過的話,然后一愣。 過去改朝換代時,在稷下學宮的威勢下,沒有大軍敢進入平京城燒殺搶劫。 可現在,在平京城里一觸即發的,是東皇太一,東君,李氏的天眼,和邪神! *** 局面一觸即發的平京城內城,長明宮,清華宮高臺。 李朝霜掃一眼押在那里跪下的圓臉小巫祝,不用卓遠介紹這是誰,便笑著道: “還以為你打算好好招待,結果菜還沒吃一口,就帶過來對盧姑娘出手的細作,是打算用他的尸體給我們下飯么?” 說完李朝霜想了想,又問:“還有一個呢?” 什么?什么細作? 他旁邊的阿暈茫然,什么還有一個? 鹓雛知道盧妙英那個小姑娘大抵出事了,之前沒進城時,朝霜就和他通過氣。畢竟單獨一尊邪神難以維持如此廣闊的鬼域,除非有《祖氏綴算經》這等寶物。 阿暈扒拉自己血脈記憶一算,能有如此神效的寶物,只見到《祖氏綴算經》一個。 可《祖氏綴算經》明明在盧妙英手里,突然跑到邪神手里,怎么看都是盧妙英出事了吧? 這種簡單的推斷,阿暈也是能做出來的。 可這個押過來的小巫祝是對盧妙英動手的人,除了這個小巫祝外,還有另一個細作…… 朝霜怎么知道的?他開天眼了? 不知道能不算開天眼的李朝霜,僅僅是記得他不久前還在卻月城巫廟里見過這個小巫祝,并記得這個小巫祝有個偶爾和他眉來眼去的朋友。 小鳥茫然的表情很可愛,他側過頭來欣賞,也不看卓遠,等著對方回復。 卓遠毫不意外公子朝霜一眼看出底下圓臉小巫祝的身份,如今他不再會試探天眼的極限,在李朝霜側臉視線掃過時,甚至恭敬低頭,不與那雙金眸對上視線。 “不愧是公子朝霜,果真‘明察秋毫’?!彼卮鸬?,“是還有一個,可惜在帶過來的時候他試圖逃跑,侍衛們不得已,只能先下手。剩下這一個,公子您想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吧?!?/br> 李朝霜摸了摸眼角,定定看卓遠片刻,嘴角突然翹起來。 圓臉細作則顫抖更甚。 兩個侍衛死死壓著他脖子,抓著他的頭發,讓他只能盯著華清宮內溫暖的石磚。他宛若陷入了迷霧,還不太能理解這一切是怎么發生的。 分明,分明在不久前,他還泡在小清華池里,享受他冒險在東君廟內動手做掉東君看重的人,所立功勞,所得獎賞。 結果左都督走后,他們繼續回轉在溫香軟玉中沒一會兒,一群披堅執銳的侍衛就跑過來,要緝拿他們。 想跑的搭檔死在當場,血色染紅乳白的溫泉池水,在汩汩流動中蕩漾成惹人喜愛的粉紅。 相同的粉紅大片大片鋪開在圓臉細作巫祝紗氅下凌亂的中衣上,但失去略比體溫要高的熱度,只讓圓臉細作渾身冰涼。 等聽到左都督和公子朝霜的對話,他才明白發生了什么,當時就想大喊。 ——我是對盧姑娘動手了沒錯……但我只是動手了而已! ——分明是官家下的令! ——怎么能全算在我頭上?像你公子朝霜這樣的大人物,要找麻煩,不該去找左都督,找官家嗎?!——我,我,我! 圓臉細作眼前一片片的黑,甚至想不明白,自己多年在卻月城巫廟里臥底,是想做什么。 李朝霜摸摸阿暈的發梢,視線又落回圓臉細作身上。 他似在對圓臉細作說話,又似在自言自語: “這天底下,哪有進了就能保命的地方?!?/br> 李朝霜說的是以為逃進邪神神域,就萬事無憂的細作,還是此刻平京城外大排長隊的進城隊伍,誰也不知道。 “說起來,我還不曉得此間主人尊名?!彼麊柕?。 卓遠這回沒有回答,他們復盤八千手救難觀音怎么落到這下場,發現原因只是尊名落到公子朝霜手里。 “不管他尊名是什么,我想他邪神的本質,是來自‘人上人’一法,是嗎?” 李朝霜又問,并不在意卓遠緊緊閉嘴。 “人上人?” 阿暈還是忍不住問,鹓雛感覺只有他狀況外。 “啊,恩公,人上人呢,是無論做什么,都能免于懲罰的人啊?!崩畛獮樗忉?,“不,該是說,只有人上人是人,除此之外的,都是豬,狗,牛,羊,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