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0)
他從喉嚨里發出混不似人的咆哮,兩只眼睛已經完全被藍銹覆蓋這大概也是他胡亂攻擊的緣故所在。 遲晟雖然沒有聽清剛才女人的尖叫,但他也意識到了這是一個人,且十有八|九就是他們在找的那個失蹤的人。于是一直沒有下死手,而是以防守為主。 很快遲晟就發現那人似乎已經沒有了理智,他像是被破壞欲支配的機器,瘋狂地摧毀著他觸碰到的任何東西,但并沒有目標性。 峰娃,兒子! 女人尖銳凄厲的叫聲再次響起,她掙扎著想要上前,被她家里人跟彭書記死死拉住。 別去,你相死嗎? 那不是峰娃,你看看那還像是個人嗎? 你去了能做什么?你看看他現在聽得懂人話嗎? 女人渾然沒有聽進任何勸說,瘋狂地掙扎著,哭喊著。 這凄慘的聲音最終吸引了山上肆意破壞的怪物。他側頭朝這邊看了眼,然后張開猩紅與藍色橫生的嘴,朝著山下咆哮了一聲,然后像是一輛坦克般沖了下來。 這要是讓他沖下去,下邊拉成一團的人一個也別想幸免。 季遐年! 遲晟登時目眥欲裂,他以一種快到讓人看不清的速度借力撐著樹干躍起,整個人在空中劃出一道利落的線,一個橫向鞭腿猛地抽出,直直將那笨重的怪物踢飛了出去! 那怪物像是一只沉重的沙包墜入了五米開外的樹林里,撞斷了兩棵樹后趴在了那里。 這時,后知后覺的一群人才冷汗直下,意識到剛才他們經歷了多么兇險的一瞬。 季遐年, 遲晟已經大步到了季遐年的跟前,伸手握了下他的肩膀,沒事吧? 季遐年剛才站在人群的最前頭,如果那怪物沖下來,首當其沖就是他。 沒事。 季遐年緩緩吐出一口氣,然后伸手拍了拍遲晟的手臂,扭頭朝一邊倒地的怪物看去。 那怪物還趴在那,一動不動。 峰娃! 女人趁機掙脫開,朝著那怪物跑去。 遲晟剛想去攔,卻被季遐年按了下手臂。遲晟回頭看來,季遐年沖他搖了搖頭。 已經不用了。 遲晟明白了季遐年的意思。 果然,下一秒就響起了女人的嚎哭聲,周圍程家的人也猶豫著走了過去。 他們臉上的駭然多過悲傷,或許是無法接受這個怪物就是自己的親人,又或者無法接受幾小時前還好好的人,就這樣面目全非離開的事實。 這是,這是怎么了? 彭書記顯然被嚇壞了,六神無主地望著遲晟跟季遐年,喃喃道:怎么好好的人就變成這樣了?這是新聞里說的那個病嗎?這么嚴重? 季遐年轉頭,注意到彭書記無意識地在拍身上的積雪,臉色倉惶。 季遐年當做沒有看到,只是提醒他道:彭書記,這事是不是還要跟鎮上匯報一下?這人也不能就放在山上,得弄下吧? 彭書記回過神,訥訥點頭:對,要匯報。這是大事 彭書記說著就拿出了電話,打開通訊錄的時候手指都還是抖的。 季遐年收回視線,再次看向那倒在地上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一堆鐵銹的怪物,輕輕閉了下眼。 藍尸的出現,也比上輩子提前了。 作者有話要說:加班去了 37、第三十七章 鎮政府的人來的很快, 可能是最近封閉式管理,路上沒車跑的緣故,原本半個多小時的車程, 他們用了一半時間不到就到了。 來的人都穿著雨衣和雨靴, 戴著橡膠手套跟透明面罩。打頭的負責人一看他們這邊幾乎沒防護的樣子就立刻皺起了眉。不過倒也沒有斥責什么, 只是讓工作人員遞了幾把傘過來。 季遐年跟遲晟也得到了一把傘, 兩人一起撐著站在一邊沒走。 顯然他們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不少工作人員的臉上滿是駭然,但還是過去勸守在尸體邊的家屬, 讓他們離尸體遠一點。 然而這種時候向來是越勸越糟,原本已經安靜下來的家屬頓時又哭嚎起來。 這邊,負責人已經聽彭書記說完了事情經過, 臉色變得很難看。 他對彭書記說,我跟疾控中心打個電話,你先把家屬勸走,好把尸體裝袋隔離。還有這位 負責人轉頭看向遲晟跟季遐年,遲晟報了自己的名字:遲晟。 負責人點點頭:遲先生,你跟死者有直接接觸,雖然說這種感染沒有傳染性, 但以防萬一,一會疾控中心的人來了,還是也給你檢查一下。 遲晟點點頭表示理解。 負責人又說:那請你們兩位先下山去等會,我們這邊 我明白。 遲晟應了一聲, 然后偏頭看了季遐年一眼,走吧。 嗯。 山腳下多了兩輛車,其中一輛上面印著城管巡邏的標志,車斗里還放著一些鐵鍬。 周圍沒有可以坐的地方, 季遐年跟遲晟就在車邊站住了。 季遐年踢開了腳邊的雪,清出一片空地,然后跺了跺腳,有些冷了。 遲晟悶悶地嗯了一聲,一臉心神不屬的樣子。 季遐年偏頭看了他一眼,問:在想那個感染者嗎? 遲晟一愣,然后搖頭,接著又點頭,又搖頭,接著皺眉道:我沒想到會踢死他。 季遐年不確定地問:你在內疚? 如果是閻王斷然不會有這樣的情緒。但現在的遲晟沒有經歷過上輩子的慘烈悲劇,沒有仇恨和痛苦的淬煉折磨,甚至還沒有經歷大災難爆發的混亂。 他有著軍人的使命感和保護欲,踢死一個感染的百姓跟踢死一個犯罪分子,兩者帶來的心理壓力顯然不是一個量級的。 然而遲晟卻搖頭。 是有些抱歉,但內疚不至于。我清楚我在做什么,就算重來一次我也會這么選擇。只是我沒想到會踢死他,我應該踢不死他才對,他的身體可比普通人硬多了。 季遐年稍微放了心,那或許是他自己死了?我看到他的嘴里都長滿了藍銹,眼睛都不見了,內臟說不定也是這樣。 遲晟卻還是搖頭,不是,我能感覺到我踢碎了他的胸骨。而且我感覺有些不一樣 遲晟皺眉沉吟著,似乎在思索著合適的詞句解釋,片刻后他忽然一臉堅定地看向季遐年,我升級了。 季遐年:??? 遲晟伸出自己的手攤開在季遐年跟前,摸一下。 季遐年: 遲晟:摸啊。 季遐年: 季遐年狐疑地把四根手指搭在遲晟的掌心,然后? 遲晟又說:按一下,捏也行。 季遐年: 季遐年試探著按了一下遲晟的掌心,手下的觸感讓他一愣,然后他又捏了捏遲晟的手掌、手指。 硬的。 不是皮膚,而是肌rou。在柔軟的皮膚下仿佛放著一層起伏的鋼板,遲晟的手就像是一只套著硅膠皮膚的機器手。 遲晟露出些笑意:明白了誒大爺你干嘛?耍流氓??? 季遐年沒管他,硬是捋起遲晟的幾層衣袖,然后捏了捏遲晟熱乎乎、硬邦邦的小臂。 也是同樣的觸感。 季遐年抬頭,露出一臉驚喜的表情:你能硬化肌rou了?! 遲晟看著他的表情,也忍不住露出了個笑來:嗯,剛剛發覺的?;蛟S骨頭也能硬化,不過現在不好實驗,一會回去再試。便宜占夠了沒?拿我當暖手袋呢?季遐年回神,低頭看了眼他兩只手都捏著遲晟的手臂,一只手還鉆進了衣服底下往臂彎里伸。 季遐年頓時有些尷尬,但面上卻沒表露出來,嫌棄道:哪有你這么硬的暖手袋? 一邊說著,一邊給遲晟拽下了衣袖,嚴絲合縫地拉到手腕處。 遲晟一挑眉,接著長臂一伸把季遐年的肩膀攬住了,威脅似地用手臂勾著他的脖子,可以啊大爺,占了便宜還嫌我,反了天了你。 季遐年被他勒的癢癢,縮了縮脖子用手肘去懟遲晟的腰,松開,午飯還想不想吃rou了? 遲晟一噎,忿忿不平地松開了,哼哼道:你也就能拿著個要挾我了。 季遐年整了整衣領,白了他一眼,沒接話。 兩人又站了幾分鐘,山上傳來了動靜,伴隨著女人的哭聲下來了。 兩人不約而同站直了身體,面上的表情也肅穆起來。 感染者的尸體已經被裝袋了,但或許是因為感染后藍銹太厚,袋子的拉鏈根本拉不上,只能敞開著。 他們經過的時候季遐年朝袋子里看了一眼那藍銹似乎在感染者死后又瘋長了一圈,現在別說五官特征,就是連人形都難以辨別了。 峰娃??!我的兒子?。。?! 女人在尸體被放進皮卡車車斗后直接癱坐在了地上,拍著大腿嚎哭起來。 周圍幾個家屬為她撐著傘,試圖拉她起來卻失敗了。 季遐年有些不忍地別過眼,但下一秒卻忽然聽到女人尖利的聲音沖著他們這邊撲了過來。 是你!是你殺了我兒子! 女人爆發出讓人驚愕的速度,轉眼撲到了遲晟跟前,伸手胡亂對著遲晟抓撓捶打。 遲晟抿直了唇線,站在那里不閃不避,他甚至有意識地沒有硬化皮膚,轉眼就被女人在下頜處抓出了一道紅痕。 季遐年只覺得血一瞬沖到了腦袋上,他伸手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臂,往里一折然后猛地一推,冷聲道:離他遠點! 女人猝不及防,被推的往后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倒,好在被她的家屬接住了。 但季遐年的這個舉動卻激怒了這些家屬。他們從尋人起一直積壓在心里的驚懼和悲痛轉眼化作怒火,爭先搶后想要發泄出來,一個個都伸手指著季遐年要往跟前沖。 你做什么??? 你怎么打人??? 來啊,跟我打! 面對暴怒的人群,季遐年卻不僅不避,反而一個跨步橫檔在遲晟跟前,然后他從兜里拿出帶著的甩棍,咔啦一聲甩出了一米長的合金棍桿。 竟然一副奉陪到底的架勢。 村委跟鎮政府的人一看形勢不對,連忙都上來拉架。 混亂持續了十來分鐘才稍微平息,但那群家屬卻都嚷嚷起了殺人犯的說辭。 季遐年知道這是他們情緒的轉向發泄,因為無法接受親人無故離世,所以他們需要找到一個合理的兇手。 他們未必是真的覺得遲晟是殺人犯,但他們目前只有這一個合理途徑可以發泄自己的情緒。 但憑什么? 季遐年冷漠地看著他們,然后手里的甩棍忽然一揚,重重砸在旁邊的皮卡車車蓋上。 哐?。?! 金屬撞擊的聲音像是一個被驟然敲響的銅鑼,震得周圍嚷嚷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季遐年沒有任何表情地看了他們一眼,才輕笑了一聲,揚聲道:現在這么勇敢,那會跑什么??? 安靜的家屬里瞬間有幾個人臉色微變。 季遐年的話像是一把刀子,剖開他們憤怒的火焰,露出其下躲藏的恐懼和自責。 他死是因為感染,踢他是為了救你們,要是你們真覺得不該踢那一腳,那現在就去死??! 家屬們盡數色變,卻沒有一個人說得出反駁的話。過了幾秒,軟倒的女人又嚎啕出聲,卻再沒有叫喊殺人犯的話。 村委的人不由松了口氣,又去安撫了家屬幾句,彭書記則走到季遐年跟前,當著和事佬。 季遐年垂下眼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然后收起甩棍,打斷了彭書記的勸慰。 彭書記,我沒事。麻煩你跟鎮政府的人說一聲,這車的修理費該多少錢,修好了我賠。 彭書記應了一聲,還想再說什么,遠處響起了鳴笛聲防疫中心的人來了。 大雪開始下后,防疫中心在各個鄉鎮都設立了臨時點位,所以來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