甕中之鱉
自決定來城隍廟的那一刻起,蕭青煙便知曉這不過是一場甕中捉鱉,只要等待獵物上鉤便可。 可誰想城隍廟里竟還潛藏著這么一道機關,竟將他們打得措手不及。 她是渾身酸痛地醒過來的,方才也不知往地下落了多少丈,她只記得暈倒前她整個人撞到了一塊柔軟的墻。 “既然四娘醒了,可否從我身上下去?”身|下傳來了李淮的聲音,將她嚇了一跳。 原來那塊柔軟的墻竟是李淮。 漆黑的環境里,蕭青煙正要找方向挪動,剛要下去卻又被他拉住,她正要問,卻聽他說:“這邊?!?/br> 終于,她順著他說的方向從他身上下去,但她依舊沒有放松,“那人呢?” 過了許久,李淮才道,“四娘能否先幫我個忙,扶我起來?” 蕭青煙一頓,黑暗中去摸索他的手,可睡著一摸卻摸到了一節骨頭。 這里,有過死人! 突然,有一只手摸到了她的手腕,將她嚇了一跳,她正要掙脫,卻聽李淮道,“是我?!?/br> 他的聲音很是虛弱,蕭青煙蹙眉,“你受傷了?” 在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肯定有所損傷。 李淮噗嗤一笑,“這還是四娘頭一次關心我?!?/br> 蕭青煙猛地將他拉起來,再問,“那人呢?” “死了?!?/br> 李淮同她解釋,“下來時,有一道機關,那人倒霉,給我們當了墊腳石?!?/br> “??!”李淮還未站穩,突然叫了起來,整個人竟幾乎壓在了她身上。 好在蕭青煙此刻站得很穩,能承受得住李淮的重量,她蹙眉,“怎么了?” 李淮啞著聲音道,“大約是傷著了?!?/br> 周圍漆黑無法視物,下來時暗處又有機關,方才醒來時,卻發現自己他護得好好的,想來他可能真是因此受的傷。 蕭青煙心情有些復雜,她從來不喜歡欠別人的,除非是說好的你情我愿的合作。 良久,她才憋出一句,“我先扶你去別處休息?!?/br> “周圍這么黑,四娘想帶我去哪兒?”李淮緊緊抓住了她的胳膊,手有些顫抖。 蕭青煙也感受到了他的顫抖,心情更是復雜,難道他傷得很重?“你傷哪兒了?” 李淮咬牙,啞著聲音道,“腿?!?/br> 實在太黑,蕭青煙只好邊扶著他便找尋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直到她摸到了一面冰涼平滑的墻。 “前方沒路了?!笔捛酂煹?,“你先靠在這里休息一番?!?/br> 李淮在她相扶之下,緩緩坐了下來,“多謝四娘。也不知這里是何處?!?/br> 蕭青煙站在他身旁,周圍不能視物,她也只能憑著其他四感去感受周圍的環境。 有微風拂過她額間的碎發,帶著一絲水汽,看來他二人此時在地底深處,只是她沒想到的是,城隍廟地底下竟會有這樣一個密室。 她正要再探一探,誰想突然被一股力道拖了過去,下一刻,她竟是硬生生地撞進了李淮的懷里,她正要質問,卻聽李淮低沉著聲音道,“有人?!?/br> 他們既然掉進這密室里,那背后之人自然會來查看,她眸光微動,穩穩地躲在李淮懷里,視線卻定在了李淮說的有人來的那個方向。 果然,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竟帶著一些回聲,看來這地底的空間還不??! 許久之后,有微弱的燭火緩緩而來,蕭青煙終于看清了,沒想到他們竟掉落在了一個牢籠中。 這牢籠三面墻壁一面籠門,透過那微弱的火光,她看到兩個戴著面具的瘦弱男人緩緩走來。 她失望地閉上了眼,這兩人戴的面具正是暗巷里將她拖走的那兩人的同種款式,再看這幾人的散漫以及氣質,她肯定他們不是背后主使之人! “四娘,借簪子一用?!?/br> 溫潤的熱氣繞過耳廓,輕輕地打在她的臉頰上,她猛地睜開眼,卻頓覺發髻一空,簪子被他拔走了。 “老大剛剛說,咱們抓了條大魚,你猜猜是什么?”回音里,傳來了那兩人的竊竊私語聲。 “聽說是個王爺,哈哈,這個王爺當年在南疆和漠北那可是戰功赫赫,沒想到腿一瘸,居然這么弱!” “這還要多虧了軍師!”那人感嘆道,“軍師當真是神機妙算??!擄走了太子妃和京都那些貴女,他必定上鉤!” “可不是么,自從軍師來了老大身邊,老大天天都咧著嘴笑,咱們也跟著賺得盆滿缽滿!軍師可真是咱們老大的福星!” “錯了!”那人打住他,“軍師何止是咱們老大的福星,他老人家也是咱們的福星!” 兩人邊說著邊端著燭火近前,“軍師說,那兩人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尋常人定會沒命,但那個王爺興許活著?!?/br> “咦?人呢?” 那兩人再將燭火端得再近了些,牢籠里的光景頓時被他們照亮。 蕭青煙眸光一滯,再看了眼他們剛剛掉下來的地方,那里竟有一堆白骨,數量還不少。 她又將視線轉回那兩人身上,突然,她感到李淮一動,噗通兩聲,那兩人應聲倒地,燭火也隨之摔在了地上。 蕭青煙從李淮懷里爬了起來,近前觀察那兩人,卻見她的兩枚小桃花簪,竟死死穿透了那兩人的脖子,大約是速度太快力道太大,竟連血跡都沒有。 她反應過來,摸了摸自己的發髻,怪不得方才明顯感到發髻一輕,原來她頭上多余的發簪全都被他拔了去。 李淮順著墻面想要爬起來,可看他的模樣十分艱難,蕭青煙咬牙,只好暫且忍住怒意,將地上的油燈燭撿了起來,走進前來,看他的傷口。 卻見他的腿上血跡斑斑,有好幾處幾乎見了了骨頭,李淮本想要將腿收回去,卻被她叫住。 “先止血!”她眸光犀利,一如當年在戰場時的模樣,“你身上可有金瘡藥?” 李淮搖了搖頭。 蕭青煙怒道,“都已經過了這么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為何不備一些藥在身上?” 李淮瞇了瞇眼,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只有他才能感受得到的弧度,“我只想著京都太平,不會有這么多事……” “胡鬧!”蕭青煙低怒一聲,隨即低頭將裙擺撕了幾道口子,“先給你包扎!” 蕭青煙的手法很是熟練,才幾息便將他的傷口包好了,她抬眸,再問,“還有何處傷著了?” 當年眼前此人還是個小毛孩兒,做事沖動,不顧窮寇莫追的軍令,追了南疆將軍好幾十里,最終被對方困住。 因是軍令,若是違反便是殺身之罪,她念在他是李俊的胞弟,當下便立了軍令狀,只身一人潛入敵營,與敵方首領周旋了百十個回合,這才辛苦將這小毛孩兒救出來。 誰想這沒良心的小毛孩兒居然一點感激之意都沒有,還嚷嚷著,沒有她,他也能活著帶著地方將領的首級回來。 當年就不讓人省心,沒想到都十八了,這小毛孩兒竟還這般沒頭腦! 只是,話音剛落,連蕭青煙自己都愣著了。 就算她與這小毛孩兒有些淵源,而且小毛孩兒雖然姓李,卻一直在邊疆,根本沒害過她,她也不必用這種語氣詢問吧! 難道是與林墨呆久了的緣故嗎? 林墨需要哄,可這小毛孩兒鬼精得很,哪里需要自己哄? 誰想李淮也不知吃了什么藥,竟順著她的桿子往上爬,他指著自己的胸口道,“還有這里,也挺疼的?!?/br> 蕭青煙暗自咬牙,手握拳頭,一把砸了過去,卻聽一陣悶哼聲,她才問道,“現在還疼不疼?” 一陣咳嗽聲傳來,許久后,李淮才正色道,“聽見了么,那兩人說,他們有軍師,還有一個老大?!?/br> “恩?!笔捛酂燑c頭,“看來他們是一個團伙,而且,很明顯,他們軍師的目標,是你?!?/br> 李淮定定地看著她,良久后,才道,“對不住,連累你同我一道身陷囹圄?!?/br> “都已經跟來了,說這些沒用的作甚?”蕭青煙斜睨了他一眼,“他們還抓了王詩柔!我是跟來救王詩柔的!” 她起身,拿著燭火開始在牢籠里搜尋,既然有籠門,自是有出路! 卻聽李淮道,“在這里!” 咔嚓一聲,也不知他從何處尋來的鑰匙,竟將剛找到的鎖打開了,她正在遲疑,李淮拿出手中的那把“鑰匙”沖她笑笑,原來,又是他從她發髻上拔走的簪子! “四娘今日贈簪之恩,他日我定當還你?!?/br> “不必?!?/br> 蕭青煙冷著眼,打開那扇門,走了出去。 面前是一條長長的地道,且還有一個方向,盡頭亦是漆黑,蕭青煙微微蹙眉,但依舊邁腿往前走去。 “四娘?!?/br> 剛沒邁出幾步,便傳來李淮有些虛弱的聲音,她扭頭,卻見他手里拿著另外一盞油燈燭,虛弱地靠在門上,正等著她扶。 她本不想管他,可一想到接下來的路沒他不行,她只好咬牙返回,將他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走!” 林墨雖然有些抽條了,可是身子骨依舊有些瘦弱,承受不住李淮的全部重量,好在李淮也懂事,并沒有打算將他的所有重量都壓上來。 兩人亦步亦趨地往方才那兩人來的方向走去,果然沒過多久,便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聲音。 只是聲音有男有女,讓蕭青煙暗自一驚。 聽這動靜,似乎人還不少,而且有一絲旁的什么異樣。 李淮的神情亦是更加凝重了,他低下頭,輕輕在她耳邊說道,“一會兒閉上眼?!?/br> 蕭青煙冷哼一聲,“不必?!?/br> 就算李淮不說,她也已經猜到那些動靜是什么了,她只是震驚,天子腳下,皇城之外,居然會發生在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