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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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除了佩劍和這串珠子之外, 原本也沒有什么其他的東西,連件法器都沒帶,要說有什么特別的, 也真是就這玩意了。 不管實在夢境中還是現實,既然能夠引動女鬼的殺機,自然也可以引來其他的邪祟之物。 景非桐既然說了他上一次進入秘洞的時候并未遭到攻擊, 那么這回兩人遇到的那些骷髏, 上來就沖著他們窮追猛打, 難道是因為這串珠子? 舒令嘉想到此處, 四下看了看,正好見到了隧道前方的角落處還堆著幾具白骨。 他便拎著珠子走過去,用手指依次在幾具骷髏的頭骨上面敲了敲, 招呼道:哎?哎?兄弟? 這幾具骷髏可能是怨氣比較輕,一時沒有動靜,舒令嘉正有些失望,剛轉過身來要走,就聽見身后咔嚓咔嚓幾聲響。 他轉頭一看,幾具骷髏眼睛放光,從地面上爬起來,開始追他。 隧道當中施展不開,貿然打斗容易造成坍塌,舒令嘉作死過后才突然發現不太好動手,轉頭就跑。 這回,幾具骷髏卻不肯善罷甘休了,在他后面狂追。 雙方的速度都極快,幾個瞬息之間,眼前大亮,舒令嘉就再次從隧道的另一邊沖了出去,來到了他和景非桐剛剛進入時打骷髏的地方。 之前那一堆骷髏還在原地,本來已經被景非桐的符咒給封住了,但是被舒令嘉手中珠子上的光芒一照,那些符紙竟然紛紛自燃,轉眼化為灰燼。 骷髏們全身上下的骨骼咔咔作響,逐漸開始重新活動起來。 這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 從隧道里追出來的骷髏們還沒有甩脫,之前的那些又已經迎面撲來,舒令嘉腳下錯步,身若流云,倏忽從它們合圍的縫隙當中穿了出去。 他一時沒有還手,就是想弄清楚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當下并不拔劍,一邊閃避一邊觀察。 舒令嘉心中暗道:方才我在隧道中的時候,都敲了它們的腦殼,它們才蹦起來抓我。等到外面這些骷髏,就要主動和兇猛的多了,為什么呢? 這當中的差別條件,是有沒有光嗎?好像是又好像還不夠。 兩具骷髏一左一右地撲上來,舒令嘉隨手把它們的腦袋對著一撞,身體拔空躍起,凌空翻身,又讓過了身后的襲擊,這才雙腳落地。 他心里繼續想著:既然是珠子使他們發瘋,那么他們的舉動也應該跟珠子有關系吧?這珠子方才那女鬼 有什么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卻又總差了那一層的窗戶紙。 就在這時,舒令嘉無意中一轉眼,看見了旁邊的玉璧光滑如鏡,而自己的影子與那些張牙舞爪的骷髏,便都映在了上面。 腦海中靈光一閃,舒令嘉恍然大悟。 不是光線,是鏡子! 方才在夢境之中襲擊他的女鬼,便是從鏡子里冒出來的。 雖然舒令嘉不能確定她是因為感應到了珠子才會出現,還是先出現之后又因為珠子而暴起,反正女鬼與珠子之間肯定有什么聯系就對了。 舒令嘉想起自己曾經聽過的一個民間傳說。 那個傳說說的便是兇手在行兇殺人的時候,最忌諱旁邊有鏡子。有經驗的殺手行兇之前要做的,都是把鏡子打碎或者倒扣起來。 因為鏡子乃是聚陰之物,當人死的時候,怨氣甚至一部分的魂魄就會被瞬間吸納其中,與鏡面共生共存。 如果怨氣較輕,那么隨后照鏡子的人可能會在無意中看到一些模糊的影響,就是所謂的鬼影,雖然嚇人,但不會造成實際危害。 但若是怨氣濃重,甚至有血濺到了鏡面上,那么就很可能形成極兇極厲的鏡鬼,此時,連帶著鏡子便也成為致命的殺人利器。 之前舒令嘉拿起來的那面銅鏡,應該便是后者。 而這些骷髏的暴動也是同樣道理。 整個秘洞之中,山壁全都是由光滑的白玉所形成,雖然不如鏡子清晰,但是也可以達成部分效果。 這些骷髏都是死在此地,那么他們的怨氣也就被吸進了玉璧之內,再加上本體在就在此處,攻擊自然加倍兇猛。 光線暗的隧道里,影像照射的不清晰,所以骷髏們的反應就是慢一點。 而光線明亮的圓臺上,照的更加清楚,骷髏也就越兇。 這是一條非常重要的線索,說明姜橈這串珠子一定與某個鏡鬼有著什么關聯,才會引起同類型鬼怪的sao亂。 或者是里面的靈體就是鏡鬼,想要奪舍姜橈,或者是曾經珠子的佩戴者在鏡前而死,珠子因此輾轉被姜橈撿到,總之定然是有原因的。 舒令嘉想明白之后,不再避讓,腳下忽然一頓,手扶劍柄說道:諸位,我可已經給足了面子了啊,想留全尸,適可而止。 骷髏們自然是聽不懂他的話的,見舒令嘉站定,身后離他最近的兩個骷髏立刻跳將起來,縱身一撲,向著他襲去。 舒令嘉飛速旋身,同時長劍已經擦地一聲出鞘,劍鋒倒轉,順勢劃出! 兩只骷髏立刻被斷頸倒地,頭骨碌碌地滾了出去,同時,劍勢未歇,舒令嘉面前各個方位的骷髏都沒能幸免。 舒令嘉卻并未停手,反手背劍,電光石火之間,數十道劍氣零落如雨,將他的后方整個籠罩,頓時織成了一片光網。 舒令嘉連頭都沒回,兩招過后,直接收劍回鞘,留下滿地再也無法亂動的白骨。 他收了劍之后,連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心驚。 舒令嘉的劍法一直凌厲而又強悍,但說實話,他畢竟年紀還小,就算天賦過人,修行的時間也是有限的,哪怕是當初沒有受傷的時候,出招之間也很難做到這么利落高妙的地步。 這一次接受傳承不,甚至不應該說是接受傳承,他只是做了一個記憶中從未有過的夢,好像就平白撿拾了百年修為一樣。 得心應手的就像這原本就是他自己的東西。 舒令嘉心中疑云密布,轉過身來,就看見玉璧上映出了自己模糊的臉。 他在夢里欠的要死,對著那個鏡子做鬼臉的時候說什么來著? 他說你怎么回事,都到現在了還是要把鏡子扣起來放嗎?真怕麻羔會鉆出來吃了你不成? 鏡子麻羔景非桐 還有夢里那個跟他關系很好的師兄。 舒令嘉心頭混亂,繞開一地白骨,又繼續向著外面走去。 幾乎快到了出口的地方,他也沒有找到景非桐的蹤影,但是繞了這一圈之后,舒令嘉忽然察覺到腳下的地面似乎變得柔軟和濕潤了,這就說明附近一定是有水源。 他順著方向走去,終于發現此地便有洞天,空間竟是廣闊的很,此時,前方已經是一片芳草連天,河流潺湲的景色。 河邊生著一片大樹,而舒令嘉立刻便從滿地的綠意當中看見了一道白色的身影,正是他找了許久的景非桐。 舒令嘉原本想喊,卻發現對方沒動彈,就像是睡著了一樣,于是稍稍一頓,便放輕了腳步走了過去。 到了近處他才看清,景非桐背靠在一棵樹的樹干上,將雙手搭在彎曲的膝頭,似乎當真在沉沉地睡著,竟然連自己走的這樣近,都沒有驚醒。 他半蹲下來,視線與景非桐平齊,打量著對方的臉。 只見陽光穿透濃密的樹蔭落在他的面容上,留下斑駁的光影,倒是別有一種靜謐之感。 景非桐的容貌本就生的英俊秀雅,加上氣質溫文,此時這樣近距離的打量,更加顯得溫暖而又沉靜。 有風吹過林梢,樹葉嘩啦啦地抖,那光點便也在景非桐的眼睫上跳躍。 舒令嘉盯著那光點,見他睫毛顫動了幾下,仿佛要醒,但最終也沒有醒,眉峰卻微微地蹙起來了。 他不由在心里面暗暗地猜著,景非桐這是夢見什么了? 是不是還是那個困擾他已久的心魔,心魔中的人他又看見了嗎? 舒令嘉盯著景非桐,努力回想自己夢中的那位師兄長什么樣子,卻一點都想不起來。 而這個時候,景非桐的手卻忽然抬起來,抓住了他的手腕。 舒令嘉的心也跟著一顫。 * 當時那名老者突然出現,正好也是景非桐和舒令嘉各自精神高度戒備的時候,舒令嘉搶在前面先跟對方動起手來,景非桐稍慢一步,也隨后拔劍。 但隨著他一劍斬出,面前的一切便忽然消失了。 上回見過的那團熟悉的濃霧重新出現在眼前。 看到這團霧,景非桐便立刻意識到了,之前同舒令嘉打斗的那位老者正應該是秘洞中前輩留下的神識,看來舒令嘉可以接受劍道方面的點化了。 這個認知讓他放下擔憂,同時心臟狂跳起來。 這一次的濃霧后面,還會出現他想見的人嗎? 景非桐在濃霧中前行,走了許久,也沒有看到上次那道熟悉的身影,反倒聽見嘩啦啦的水聲直響。 原來濃霧的盡頭,是一條小河,河水中倒映出他的臉。 那個答案每一次都近在咫尺,呼之欲出,但是又每一次都讓他神飛魂散,觸之不及。 風將河水吹的漣漪輕動,帶著里面的人影也不斷地扭曲變形,顯得愈發滑稽,就這樣盯著看一會,好像那影子便已經不是他了一般。 景非桐看著那張臉拉長,晃動,逐漸的,人臉上的嘴開始一開一合,詢問著他。 你的人生之中,可有后悔的事? 可有傾盡一切代價也想要挽留的人,無論如何也想要重回的時光? 你心里最害怕的是什么?最渴望的又是什么? 聲聲追詢中,無數雜亂的影像在眼前交疊,又變做一幕幕轉身離去的背影,每一道背影身后,都有他試探著伸出去的手,但一切都是徒勞。 在所有的夢境中,他從未成功地拉住過那個人,說上一句不要離開我。 如果所有的一切,真的還有重新挽回的余地 景非桐這樣想著,手已經情不自禁地抬了起來。 他的手與幻影交疊,隨即,竟然當真觸碰到了那片冰涼而又柔軟的衣袖。 對方停步,回身。 而他緊緊握住衣袖下的手腕,幾乎不能呼吸。 那是一張,他很熟悉的臉。 景非桐驟然睜開眼來,近在咫尺處,他看見了舒令嘉。 真實與虛幻交疊,竟是完全吻合在了一起,讓人一直之間,甚至分辨不出身在何方。 這一瞬間,景非桐覺得困擾自己多年的心魔從心頭連根拔起,隨即穿透胸膛,終于血rou模糊地露出了真實面目,變成了眼前之人的模樣。 他心中驟然洪水滔天。 舒令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見他醒來,未及詢問,便被景非桐用力拉近懷里,死死抱住。 景非桐抱的很緊,寬大的廣袖將舒令嘉整個人都包在里面,仿佛只要稍微松上一點勁,舒令嘉就會在眼前消失似的。 兩人的胸膛貼在一起,即使是隔著骨頭與皮rou,舒令嘉也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對方跳得飛快的心臟。 這個擁抱這樣用力與炙熱。 舒令嘉不自覺地脫口而出:師兄。 他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叫的到底是誰,或者說,他到底是誰。 許久,景非桐才慢慢地放開舒令嘉,細細端詳了他片刻,仿佛怎么也看不夠似的,伸手幫他理順了鬢邊亂發,低聲道:剛才做夢魘著了,這么一會不見你,覺得就像是過了很久一樣。 舒令嘉凝視著他,目光中含著深思。 景非桐瞧著他,心中便軟成一片,只是強自克制。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表現的不要太失態,又問道:方才與你切磋的,應該就是蒼冥老人的神識罷?感覺如何? 他還不知道,其實舒令嘉也沒有接受傳承。 舒令嘉方才從夢境中出來,便是滿腹疑云,此時見了景非桐的反應,更添疑惑。 他從來不是一個心里能藏住事的人,一旦真的把一個人當朋友,很多事情與其自己去費盡腦筋地猜測,倒不如當面問個清楚。 舒令嘉沒有回答景非桐的話,而是說道:師兄,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景非桐見他神色嚴肅,便點了點頭道:你說。 舒令嘉道:首先,你費盡心機來到這處秘境當中,當真只為了解決心魔嗎? 景非桐毫不猶豫,說道:是。 舒令嘉點了點頭,道:好,第二個問題。你與我相識,后來又對我那么好,多番幫助,是有意為之,還是出于巧合? 景非桐道:咱們兩個會在喬家鎮上相遇,完全是偶然。但后來結識了你之后,我覺得十分投緣,才會不知不覺地想與你更加親近一些,只是順其自然罷了。 舒令嘉道:我記得你原來說過,不知道你心魔當中總是出現的那個人是什么樣子。 這回景非桐頓了頓,才道:原先確實不知道。 舒令嘉也覺得自己的呼吸停滯了一下,然后他也不自禁地抓住了景非桐的手,盯著他的眼睛,慢慢地說:那就是現在知道了? 景非桐沒說話,舒令嘉又加了一句:是我的模樣嗎?你敢說你對我十分特別,沒有這個原因? 景非桐沒想到他會這樣直接地問出來,或者說,他并不知道舒令嘉怎么會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頓時感到了措手不及。 但是此事千頭萬緒,簡直不知從何說起,令他一時語塞。 舒令嘉等待著景非桐的回答,景非桐卻遲遲未語。 兩人對視著,片刻之后,舒令嘉松開他的手,霍然起身,徑自扭頭便走。 景非桐一驚,連忙跟著起來,搶上幾步,一把拉住他,說道:小嘉! 舒令嘉甩開他的手,說道:景非桐,我記得先前發現你早已識破我狐貍原身的時候,你曾經跟我說過,保證日后不會再有什么事欺瞞于我,我拿你當做知交,便信了。但你如今又是什么意思,究竟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雖然只是小事,但我容不得旁人拿承諾來當做玩笑! 景非桐解釋道:我也不是在開玩笑,我是 舒令嘉打斷他:你來歷莫測,行事詭異,我出于尊重,從未問過,但如今一切種種擺明了與我有關,你還要搪塞糊弄到何時?我沒那個耐心跟一個人朝夕相處,自以為傾心相交,卻總是要猜來猜去!你讓我怎么信任你? 他憋了半天,該說的話索性便一次說個明白,因此也沒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