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他不假思索翻窗而逃,被追了兩條街,不但丟了行李,崩裂了傷口,而且在脫身之后才反應過來,竟是中了圈套! 他先前萬萬沒想到謝承會報官,此刻則懷疑對方是故意為之。 前世他利用姜羨余脫身之后,一直被官兵追捕,逃命已經成了下意識的反應,謝承想必就是利用這一點,讓他自亂陣腳! 但這次事小,他原本不該逃 第一次在揚州遇見姜羨余和謝承的時候,他還遺憾沒能同這兩人結識。 待他離開揚州,路遇驟雨,發了一場高熱,醒來之后擁有了前世記憶,這才明白姜羨余和謝承為何對他避之不及。 他懷疑他們兩人和自己一樣重生了,正苦于無法試探,就在柳先生家中遇到了姜柏舟。 于是他接近姜柏舟,并先他一步回到揚州,制造了昨日的偶遇。 卻沒想到還是棋差一招。 怪他一時大意,忘了他如今面對的可不是十九歲的謝承,是心狠手辣、為了姜羨余可以拼命的謝臨淵! 以及因他枉死,恨他入骨的姜羨余。 任逍遙包扎好傷處,脫力地靠在船艙閉目養神,前世種種閃過腦海,他露出一絲自嘲的笑。 原本,他也是真心同姜羨余交好,沒想過利用他 一個在逃通緝犯的存在并未擾亂揚州城當夜的喧囂熱鬧,只是街頭維持秩序的捕快比以往多了不少。 乞巧節,是各家女兒一夜成名的絕佳機會。 聚仙樓邀請了數位閨中小姐在包廂里頭寫詩作畫,又請來幾位有名的男夫子、女夫子做評審,要評一個女魁首。大堂里擠滿了未婚書生,想要一瞻這些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的風采。 瑯云閣從半月前開始舉辦織繡大賽,如今展出十副精巧絕倫的繡品,分別出自張二小姐、劉三小姐、錢五小姐等人之手。 玲瓏坊今日也推出幾套新的胭脂水粉,養顏美容,妝成西施,數量有限,先到先得,一時間客滿盈門,熱鬧非凡。 最近謝承為了專心準備科舉,放下了鋪子里的事務。但乞巧節這樣的大日子,謝父忙不過來,他又正好休沐,還是得去一趟。 于是從午后開始,姜羨余就沒見過他的身影。 到了夜里,姜羨余先去聚仙樓同覃云漢匯合。 與前世一樣,他又帶著三位姑娘。不同的是,這回他還喊上了溫清。 姜羨余來得最遲。 這是我同窗姜羨余。覃云漢介紹到,這是家妹方好,這兩位是家妹好友,李小姐,陳小姐。 姜羨余點了點頭,站到了溫清身邊。 他這回可不會像前世那樣,買胭脂水粉哄人家小姑娘了。 不過,他看了一眼覃方好:這姑娘好像喜歡謝承。 前世自己還信誓旦旦騙對方謝承有心上人好吧,也不算騙,謝承確實有。 不過不是姑娘。 這里人太多了,咱們去別處逛逛吧。覃方好提議道。 覃云漢:不是你說要來聚仙樓看她們寫詩作畫嗎? 覃方好拉著小姐妹往外走,誰知道陸jiejie沒來嘛!陸jiejie要是在,哪還輪得到她們出風頭? 聚仙樓確實鬧哄哄的,姜羨余三個男子護著幾個姑娘擠出去,沒太聽清覃方好的話。 陸jiejie?溫清不解問。 覃方好:就是陸山長愛女,陸純熙。你們是不是揚州書院的學生啊,怎么連陸山長的女兒都不知道? 姜羨余三人恍然大悟,覃云漢解釋道:陸師姐不愛拋頭露面,我們也很少見到她。 溫清道:但聽夫子說過,陸師姐詩文一絕,不輸男子。 姜羨余想到昨日同大哥在陸山長書房瞥見的那抹倩影,沒想到陸師姐不但容貌不俗,才學也如此出眾。 那是!若非陸jiejie這幾年有孝在身,恐怕早已名動揚州,哪還用像這些小姐這般,借這乞巧節揚名。覃方好道。 前世姜羨余同覃云漢匯合晚,又心不在焉,倒沒聽過覃方好這番言論。 一旁的李小姐拉了拉覃方好,勸道:別這么說,小心讓外人聽見,給陸jiejie招惹是非。 覃方好瞥了一眼四周攢動的人群,不說話了。 其實眾人都明白,這些小姐想借乞巧節揚名,不過是為了在將來選夫婿的時候能有更多更好的選擇。 覃方好三個年紀還小,沒到定親的時候,自然不著急。 但她之所以這么說,是替陸純熙著急。陸純熙因陸夫人過世守孝三年,如今已是雙十年華,如果沒有一個絕佳的好名聲,婚事上怕是有些困難。 她小聲嘀咕著,姜羨余聽見了,低聲道:放心,有陸山長在,不會讓陸師姐吃虧的。 溫清跟著點頭,對,你們還小,不要想這么多。 三個姑娘頓時一陣臉紅,覃方好瞪了溫清一眼:你也就比我們大一歲。 溫清無辜被懟,躲到了姜羨余身后。 好了好了。覃云漢出來打圓場,不是要去玲瓏坊嗎,快走吧。 一行人穿過摩肩擦踵的人群,來到了玲瓏坊。 如同前世一樣,有一群姑娘家圍著柜臺里的謝承,給他塞荷包和手帕。 才比子建,貌勝潘安,不愧是十三歲就名滿揚州的謝師兄!溫清嘆道。 姜羨余癟了癟嘴,發現謝承還換了一身新衣裳,不是早上見過那件,心里頓時更酸了。 就知道招蜂引蝶! 覃方好和兩個小姐妹害羞又激動地看著謝承,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也許是姜羨余的視線過于特別,謝承有所察覺,朝他看了過來。 兩道視線穿越人海相交匯,無需言語,不自覺便相視一笑。 謝承這一笑不但惹無數姑娘家驚呼,也讓她們順著他的視線發現了姜羨余。 姜羨余在揚州城也算個名人,一是他長得俊又會功夫,二是他同謝承形影不離,關注謝承的人自然知道他,三則是因為他爹經常打孩子打得人盡皆知。 再加上姜羨余這些年沒少在揚州城里行俠仗義,所以其實也有不少姑娘對他芳心暗許。 雖然相比謝承他顯得稚嫩跳脫,不是很靠得住,但也不乏一些不喜歡沉穩書生,偏偏喜歡少俠浪子的姑娘。 所以這一路,其實有不少姑娘圍著他打量。 但他始終目不斜視,對自己的魅力一無所知。此刻還因謝承受歡迎,在那冒酸水。 謝承同掌柜打了一聲招呼,朝姜羨余走去。身后還跟出來兩個少年。 覃方好激動得掐緊了覃云漢胳膊,又害羞得不敢看謝承。 覃云漢掰開她的手,咬牙低聲道:好meimei,不用謝,下半年你的零花錢都記得給我就成。 覃方好: 完了,見到心上人的激動之情瞬間就沒了。 謝承走近了,對眾人介紹身后同自己有幾分像的少年,這是我堂弟寧遠,寧澤。這是童生班的姜羨余,覃云漢,溫清,往后就是寧澤你的同窗。 兩個少年連忙執禮同眾人打招呼。 這是云漢的meimei,還有李小姐,陳小姐。 出于禮貌,姜羨余也介紹了三位姑娘,眼睛卻觀察著謝承的反應。 謝承卻只對三位姑娘點了點頭,站到姜羨余另一邊,問他:方才去哪逛了? 姜羨余見他真不看人家姑娘,老實答:沒去哪,剛從聚仙樓過來。 謝承點了點頭:接下來去哪? 去月老廟! 覃方好脫口而出,見眾人齊刷刷看向自己,頓時羞紅臉低下頭,吞吞吐吐道:那、那邊有廟會嘛 眾人還沒發表意見,謝承看向姜羨余,問他:去嗎? 姜羨余騰一下耳背燒紅。 去去去去哪? 月月月老廟嗎?! 第二十五章 今生:解簽祈愿愿蒼天知我意,日月知 月老廟就在瘦西湖附近,廟會沿著瘦西湖鋪開,除了叫賣的小攤,還有搭臺賣藝的雜耍班子,沿湖蜿蜒數里,好不熱鬧。 湖邊步道來往行人過多,姜羨余一行人數不少,行動起來不太方便,于是打算從這頭搭游船去月老廟。 途經掛滿花燈的二十四橋,揚州書院,最后抵達月老廟。 廟里正是香火鼎盛的時候,門口有指路的小道童,笑盈盈看著眾人。 諸位求簽還是祈愿? 先求簽。覃方好一錘定音道。 另外兩個姑娘在外男面前有些拘謹害羞,覃方好便成了做主那個。 姜羨余等人也尊重姑娘家的意見,先隨覃方好去求簽。 捐過香火錢,覃方好三個姑娘先去求簽,回來之后又催覃云漢他們去。 覃云漢拒絕:我又不求姻緣。 覃方好擰他胳膊,瞟了瞟謝承,你就去試試嘛,問學業也行啊。 覃云漢接收到meimei的暗示,忙改了口:對對對,我去問問什么時候能中秀才。 說著就來拉姜羨余和謝承,小余,謝師兄,你們也一塊來。 姜羨余下意識想拒絕,還沒來得及找到借口,就被覃云漢推著跪在了簽筒面前。 他愣了愣,就見旁邊的蒲團也跪下來一人。 求什么?謝承問他。 姜羨余扭頭避開他的視線,抓起簽筒道:求、求平安吧。 謝承沉吟片刻,突然道:我求姻緣。 姜羨余刷地扭頭驚訝看他。 謝承淡定地抓起簽筒,閉上了眼睛。 嘩啦啦一陣響,姜羨余的心跟著提了起來:這月老廟的簽準嗎? 不對!謝承求的是與他的姻緣嗎? 啪嗒一聲,一支竹簽落地,一個中字赫然顯現。 姜羨余和謝承同時心中一緊,后者愣了片刻才伸手撿起那支簽。 簽文道:誰謂荼苦,其甘如薺。宴爾新婚,如兄如弟。 姜羨余探頭看了一眼,不是很明白簽文的意思,倒是被如兄如弟四個字嚇了一跳,耳背又開始發紅。 這這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又不好意思問謝承 你也求一支。謝承將簽文收入袖中,看向姜羨余。 姜羨余呆呆地哦了一聲,閉眼搖起簽筒,全然顧不上心誠不誠,滿腦子都是謝承方才那支簽。 啪嗒一聲,姜羨余求的簽也掉了出來。 這次是簽文朝上: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花無空折枝。 背書上上二字。 這回簽文的意思倒是直白,只是姜羨余不確定是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他看了謝承一眼,臉頰有些燙。 謝承也看見了那支簽文,再看向跪在蒲團上的姜羨余 他臉紅了。 謝承發現這一點,忽然就笑了。 姜羨余被他笑得不自在,別扭地轉開臉。 小余,你們好了沒?覃云漢過來拉他,走走走,咱們去解簽。 解簽的道長只有三位,得排隊。 覃方好三個姑娘擠在另一支隊伍里,不肯和覃云漢等人排一塊。 溫清,你的簽呢?覃云漢問他。 溫清陪著眾人排隊,攤了攤手,我不用。 覃云漢勸他:來都來了,干嘛不求一支?你看寧澤弟弟也求了。 方才他們互通了年紀,謝寧澤和溫清都是十五歲,前者月份更晚。謝寧遠則只比謝承小三個月。 覃云漢和姜羨余同齡,見謝寧澤文文靜靜,非要喊人家弟弟。 謝寧澤捏著簽文不好意思地看向眾人,到、到你了,覃大哥。 覃云漢一看,連忙把自己的簽文遞給解簽的道長。 誰知那道長卻抬頭看向他身后,溫清? 溫清聽見聲音探頭一看:大伯父? 眾人:??? 覃云漢瞪著眼睛在溫清與道長之間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驚道:溫清!莫非你真會算卦?! 溫清: 溫道長樂呵呵笑道:你們是清清的同窗吧,來來來,我先給你們解簽。 覃云漢那簽文不怎么樣,但溫道長還是說了些好話鼓勵他,覃云漢連連道謝,退開之后就拉著溫清問個不停。 得知月老廟現任廟祝就是溫清的三爺爺,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姜羨余和謝承排在幾人后頭,謝寧遠解完簽才輪到姜羨余。 他的簽文很好解,溫道長笑瞇瞇勸他主動點,早日喜結良緣。 姜羨余紅著臉退到一旁,謝承走了上去。 誰知溫道長看見他臉色突然一變,視線在他與姜羨余之間來往數回,像是駭住了一般。 這溫道長皺著眉頭將兩人看了又看,然后朝謝承伸手,簽文給我看看。 謝承不確定對方是不是有些本事,真能看出什么。但看在姜羨余同溫清的交情上,謝承還是將那支簽遞了過去。 溫道長擰眉看了一會兒,抬頭看向謝承:這簽有兩種解法。 謝承:道長請講。 一是這簽文的字面意思:荼菜雖苦,但有情者甘之如飴,來日締結婚約,如兄如弟,相知相伴,割舍不斷 溫道長特意強調了如兄如弟四字,又看了一眼姜羨余,對謝承道:這路不好走,全看你愿不愿意吃這個苦。 姜羨余聽罷頓時瞪大眼睛:道長他是說他和謝承嗎? 他們當真有姻緣? 謝承卻只點了點頭,又道:請道長明示另一解。 溫道長將手中簽文放下,道:你們都是清清同窗? 是。 那應該都學過詩經吧。溫道長道,可知這簽文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