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姜羨余還在回想,謝承一口道出:《邶風谷風》。 《谷風》姜羨余一愣,那那是一首棄婦詩! 原詩這句話是發妻控訴夫君:誰說苦菜苦?只要同你一起吃我便覺得它甜如薺菜??赡銋s另娶旁人,與她恩愛如兄弟手足。溫道長說,表明二人遭旁人插足,最終分道揚鑣,是下簽。 姜羨余:?。?! 我沒有! 他扭頭看向謝承,就算算上前世也不是那回事! 謝承看了他一眼,對溫道長拱了拱手:多謝道長解惑。 溫道長抬手制止:不必謝我,有緣人難得,有心人更難得。取哪一種簽文的意思,全看你們自己。 他又掃了一眼姜羨余,后者被他看得手腳都不知道哪里放,視線不安地搖晃。 謝師兄。 覃方好三個姑娘解完簽走了過來,聽見溫道長最后那兩句話,驚訝地看向謝承:謝師兄也求了姻緣簽,是有心上人了嗎? 謝承點了點頭,道:嗯,我有心上人。 姜羨余:?。?! 雖然謝承說這話時沒看他,但他還是忍不住臉紅。 謝承他怎么就這么承認了?萬一對方追問他心上人是誰怎么辦? 他連忙低下頭,生怕被人看出來。 這廂覃方好聽了謝承的回答心里一酸,失落地低下了頭,原來如此 怎么了?你們解完簽了嗎?覃云漢和溫清等人走上來,眾人又聚到一起。 覃方好揪了揪手里的帕子,吐了口氣,抬頭又恢復了活力,我們解完了,準備去那邊祈愿。 說著又拉起兩個小姐妹,風風火火地跑了。 你慢點!覃云漢沒辦法,拉著溫清和謝寧澤趕緊去追,小余,你們快點。 謝寧遠也跟著去了,剩下姜羨余和謝承走在后面。 月老廟里有一棵三人合抱的百年古樹,上頭掛滿了祈愿的紅綢。 覃方好三個姑娘也去買了帶祈愿木牌的紅綢帶,鄭重其事地寫下愿望,往樹上拋。 但三個姑娘個子矮,力氣又小,連最低的樹杈都夠不著。 于是求助覃云漢。 但覃云漢幾個也不行,樹上好掛的地方早已被人掛滿,勉強拋上去也會掉下來。 覃云漢捧著紅綢跑到姜羨余面前:兄弟幫個忙,我meimei說掛得越高越靈驗。 姜羨余正好站在謝承面前無所適從,生怕對方又提起什么心上人,連忙接過紅綢,連帶覃云漢、溫清幾個的,全拋到了樹頂上。 掛得穩穩的。 看!都掛上去了!覃方好激動得原地蹦了蹦,謝謝小余哥! 陳小姐、李小姐也對姜羨余道謝。 四周的小姑娘羨慕不已,看向姜羨余的眼神里滿是崇拜與仰慕。 你幫她拋那么高,可知她許了什么愿?萬一靈驗了?謝承突然在姜羨余耳邊道。 姜羨余沒聽出他話里藏的酸意,只是突然記起:覃方好她中意謝承! 萬一她許愿和謝承成親呢! 我我待會偷偷拿下來看看。 謝承瞥了一眼樹頂:你還記得是哪個? 姜羨余抬頭看向滿樹紅綢: 不記得了 方才接連拋了好幾個,哪個是覃方好的他都不知道! 他看著頭頂的紅綢回憶,突然瞥見眼前就有一個掛得低的祈愿牌寫著:愿與謝郎好。 姜羨余突然反應過來,滿揚州不知道多少姑娘惦記謝承,這樹上指不定多少愿望與謝承有關,豈止一個覃方好。 謝承順著他的視線看到那塊木牌: 可能是說謝寧遠。 姜羨余: 前方謝寧遠回頭:堂哥叫我? 謝承:不曾。 噗 目睹謝承別扭的模樣,姜羨余突然就笑了。 謝承看向他,望進他笑意盈盈的眼睛,目光不自覺柔和下來。 姜羨余被他看得不自在,轉開視線看樹上的祈愿牌,唇角的弧度卻沒落下。 謝承陪他看了片刻,轉身去買了兩根紅綢帶,遞了一根給姜羨余,試試? 姜羨余接過來,撫了撫上頭的祈愿木牌,抬手就朝樹頂拋去,穩穩掛在最上頭那根樹梢。 不祈愿? 姜羨余捶了下胸口:在這里。 謝承笑了下,嗯,心誠則靈。 話畢,也將手中的紅綢拋到樹頂,準確飛向姜羨余那根,與它掛在了同一枝。 枝椏微彎,兩塊無字木牌撞得輕響,仿若祈愿低語 愿蒼天知我意,日月知我心。 此生不負眼前人。 玩得差不多,眾人搭游船返程。 下船的時候,姜羨余遠遠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大哥? 姜柏舟尋聲回過頭,表情微微訝異。 他身旁有一位戴著帷帽的姑娘,朝姜羨余這邊看了一眼,轉頭對姜柏舟說了什么,后者點了點頭,那姑娘就轉身走了。 姜羨余等人走上前的時候,那姑娘已經走遠了。 大哥不是說不出來?姜羨余狐疑道,出門前他分明邀過大哥一起,但對方拒絕了。 剛才那姑娘是誰???他探頭好奇地往人群里頭看。 姜柏舟按住他的肩,解釋道:那位姑娘和仆人走散了,我恰好碰見,給她指了指路。 今夜人多,確實一不小心就容易走散。 但姜羨余覺得他大哥不夠體貼:那你怎么不送人家回去?她孤身一人多不安全。 何況那位小姐本就戴著帷帽,應該是比較膽小怕生的性子,遇到麻煩就糟了。 姜柏舟噎了下:你說得對,我跟去去看看,你們先回去吧。 姜羨余朝他揮了揮手,姜柏舟就走了。 一旁的覃方好擰眉看著消失在人群中那道身影,總覺得方才那個戴帷帽的姑娘有些眼熟。 第二十六章 今生:前往金陵怎么才能讓謝承高興些 乞巧節過后,途經揚州的趕考學子就越發多了。 揚州書院辦了好幾場文會,謝承嶄露頭角,也結識了幾個學識不俗的外地學子。 轉眼過了七月半,揚州書院給秀才班放了假,讓他們在家溫書,并安排好行程前往金陵。 童生班還在上課,姜羨余也不敢打擾謝承,只在每日散學后,拎著姜母煮的綠豆湯來修竹院找他。 在他督促之下,謝承手上的傷好得很快,疤痕也淡得幾乎看不見了。 姜羨余后來聽識墨說漏嘴,才知是那天他逃學跑馬,謝承才發脾氣砸爛桌子,弄傷了手。 他以前從沒見過謝承發脾氣,只在前世死后看見過謝承失控的樣子。 因此這事讓他意識到,謝承到底有多介意任逍遙的存在。 原本,比起怨恨任逍遙的利用,姜羨余更悔恨的是自己的識人不清與逃家游歷,數載不歸。 再加上后來他的鬼魂親眼看見謝承為他報仇,他對任逍遙的恨意就少了。 所以這輩子,他本來沒有想過在今生的任逍遙身上尋仇。 誰知這人非要來招惹他。 招惹他,他可以不搭理,但如果讓謝承如鯁在喉,那就不行。 再者,他也想弄清楚,任逍遙故意接近他,是一開始就把他當做可以利用的棋子,刻意騙取信任;還是同他一樣重生歸來,依舊賊心不死。 不管是哪種原因,姜羨余都不會再讓他得逞。 這輩子他會學聰明點,凡事多問問謝承和大哥。 只是,他看著謝承手背淺淡的疤痕,還是忍不住揪心,發覺自己重生回來,仍然帶給謝承諸多不愉快。 他要怎么做,才能讓謝承高興些? 怎么了? 謝承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的手看,出聲打斷他的思緒。 姜羨余趴在書桌另一端看著他,笑了下:想起咱們小時候一塊讀書的事了。 那時候也是這樣,謝承專心致志讀書寫字,而他總愛鼓搗出一些動靜,要么走神發呆打瞌睡,要么撞掉書本紙筆,要么偷偷學著武俠話本四處比劃,還非要打斷謝承,同他說話。 謝承怔了下,從久遠的往事中翻出那些記憶,恍然發現,從前世少年離家那日起,他所耿耿于懷不能忘卻的,都是同少年爭吵的畫面。 那些更遙遠一些的兩小無猜、竹馬少年,已經被他遺忘了。 此刻看著少年鮮活明媚的臉,竟然還是像做夢一般。 謝承忍不住伸手,像在前世不斷重復的夢境當中一般,伸手觸碰他的少年 伸到一半他突然醒神,頓住了。 姜羨余也僵住,愣愣看著近在咫尺的手指 謝承想要觸碰他。 這個認知讓他不自在地紅了耳朵,甚至想向后退。 他和謝承打打鬧鬧都是家常便飯,碰兩下也沒什么。但對方這樣突然伸手摸向他的臉,又偏偏停住,反倒顯得曖昧了。 可他不敢躲怕謝承以為他抵觸而傷心。 謝承先回過神,伸出去的手繼續往前,彈了下姜羨余的腦門,若無其事道:你不搗亂就不錯了。 姜羨余愣了下,哼了一聲別開臉趴著不理他,藏住發紅的耳朵。 卻不知另一只露在外邊,被謝承看個正著。 謝承不敢逼他太緊,轉而說起正事:我打算后日出發去金陵。 姜羨余轉頭看向他,那我明日去找夫子請假。 又問:走水路嗎?大哥前幾日聯絡了去金陵的客船,咱們可以和他一起。 嗯。謝承道,陳夫子和幾個同窗會與我同行。 姜羨余:是張師兄和李師兄么?讓他們把隨行的人數和名單給我,我來安排。 嗯。 翌日,姜羨余拿著姜父的同意書,去找劉夫子請假。 劉夫子知道自己勸不動他,給他準了假,并布置了半個月的功課。 姜羨余苦著臉回來,姜父姜母樂呵呵地叮囑姜柏舟,去了金陵也要督促姜羨余寫功課。 隔壁謝府,謝桑柔帶著段啟軒回娘家,給謝承送行。 你姐夫在金陵租了間小院,離國子監和貢院都不遠,剛好有幾間客房,我先前寄信讓他收拾好了,你和小余就在那住吧。謝桑柔道。 謝家在金陵沒有置宅子,只有幾個鋪子的分號可以落腳;姜家鏢局在金陵也有分號,但二者都不如段書文那里清凈方便。 于是謝承點頭應下,多謝阿姐。 謝桑柔:一家人說什么謝。只是你姐夫那邊只有一個書童伺候,廚娘也是臨時雇的,你們可以從家里帶個廚娘過去。 謝承想說不必,他們只是小住半月,應當客隨主便,不好興師動眾。 謝母卻明白了謝桑柔的意思,拉著她的手道:那就讓廚房的李嬸夫婦隨阿承過去。她兒子在咱們金陵分號做事,讓他們過去一家團聚,以后就留在那邊照顧書文。 多謝母親。謝桑柔看向謝母,眼睛微微發酸。 段啟軒被婢女帶去午睡了,有些事她才好開口:其實書文私下來信說過雇的廚娘不得用,可我每回向婆婆提多派幾個人過去照顧,婆婆總拿段家比不得謝家來數落我,說她家書文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又敲打我莫要擺大小姐的譜。 謝桑柔眸光微冷,輕輕嗤笑了一聲:有時我倒是懷疑,書文到底是不是她親兒子。 謝承頓了下,詫異地看向她。 阿姐這話雖然出格,但未必沒有可能。 虎毒不食子,但他前世可是親眼見過段母待姐夫有多嚴厲,待jiejie和啟軒又有多苛刻尤其在姐夫死后。 瞎說什么!謝母拍了下謝桑柔的手背,溫聲勸她,你公公去得早,親家母一個人養大書文不容易,待他嚴厲些也是盼他成才,哪至于你說得那么差?你這話在咱家說說也就罷了,可不敢在外人面前提。 謝桑柔往謝母肩頭靠了靠,撒嬌道:知道了,這不是在您面前我才這么說嘛。 謝父聽了半晌,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對謝承道:到時問問你姐夫,中秋可有空回來團圓。 父親謝桑柔坐直身子看向他。 怕什么?我又不是要訓他。謝父撩起眼簾瞥了她一眼,只是問問他來年會試到底有沒有把握,若是還不成,以舉人的身份謀個官職也好。 父親,謝桑柔急道,書文的學識遠不止于舉人 謝父道:我曉得但眼看著啟軒也大了,他總得把段家撐起來,頂門立戶。 這才是謝桑柔容忍段母的根源所在。 段書文如今尚在求學,段家就靠祖上留下的田產維持生計,都在段母手里cao持。 得虧謝桑柔有自己的嫁妝,才不至于過得太委屈。 但如此一來就段書文就受制于段母,一來不能不顧養育之恩同段母鬧翻,二來也不可能靠謝桑柔的嫁妝來讀書過日子。 所以謝桑柔才隱而不發,只等段書文高中,謀了官職撐起門戶,才好揚眉吐氣。 當然,若是她對段書文沒有情意,自然也可以和離歸家,不用管那些煩心事。以謝家的財力和她的容貌才情,再覓良緣也不是什么難事。 謝桑柔知道父親是心疼她,才想著敲打敲打段書文,于是點頭應下:女兒明白父親的苦心,但明年會試還是讓書文再試試,若若是還不成,女兒再勸勸他,聽父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