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生存守則 第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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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心也就罷了,怎么散著散著還把鎮江的市舶司和知府衙門給拆個七零八落了呢? 外人覺得他是定遠大將軍一系的,可他自個兒卻拿捏不準這位爺的脾氣,又忌憚著譚天祿的前車之鑒,又要來迎,還不敢太過張揚,便巴巴地等在了城墻上,趕著在城外見上一面。 這樣華麗的車馬,里面的女子撒嬌時喊出的稱呼…… 不會錯。 杜樂濤咬了咬牙,再度上前幾步,重復了一遍方才的問話。 等得鼻尖冒汗時,車簾才微微晃動了下,露出一張冷峻俊朗的面容。 “我是。什么事?” 似是被人打斷了繾綣時景,臉色和語氣都十分不耐煩。 杜樂濤下意識地往車里瞧,只來得及看清一抹藍綠色的裙角,簾子便又被男子從身后放下,面色沉沉地望著他。 他再不敢亂看,低頭迅速自報家門:“下官是余杭知府杜樂濤,承蒙將軍提攜才能成為一地父母官。將軍親臨余杭,不知可已安排好住處?如若不嫌棄,知府府衙與驛館盡可為將軍所用?!?/br> 車內的程柔嘉正整理著夾衫和發髻,聞言微微一滯。 周知府,竟然真已經被換下來了。 余杭新的父母官,還是薛靖謙親自提攜的。 高大挺拔的男子聞言面色稍緩,沉吟了片刻,道:“大人費心了。不過,本官住在程家便是?!?/br> 程家? 杜樂濤微微一愣,明白過來。 那馬車內的女眷果真是那位通房程氏了。 程家可是商賈,一般的達官貴人都恨不得與商賈劃清界限,以彰顯自己身份貴重。薛將軍卻反其道而行之…… 可見,這位小娘子是真受寵。 他低頭應是,亦接過一馬隨著車隊進城。 這樣的人物,他怎么著都得親自送去程家才放心。 馬車內,程柔嘉看著折身回來的男人,眼框微微發紅,拉著他的衣袖細細地抽泣起來:“世子爺……” 她沒有想到,他會直接住進她家。 原以為,即便他金蟬脫殼,她也只能從驛館偷偷回去見爹娘的…… 薛靖謙指腹輕撫著她的臉,俯身噙去那悄然掙脫眼尾的一滴淚,一手捧著那面頰,如同珍寶般細細吻著,一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溫柔至極地安慰:“阿元……別傷心了……這不是要到家了嗎?” 第51章 故人 [vip] 永樂巷。 程家人丁不旺, 但住的宅子卻是個五進的大宅子。 遙遙望過去,近乎占了整條巷子的一半。 車馬在巷子口的獸頭大門前停下,可見時不時有華冠麗服, 商賈打扮的客人到訪, 在門上遞著帖子。 為首的門人瞇著眼睛看了看騎馬引著的杜知府, 上前作揖:“杜大人,不知您忽然到訪, 有何貴干?” 門人的語氣算不上客氣,杜樂濤眉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指了指身后的七彩華蓋馬車,疾言厲色地下令:“有貴客到訪府上, 趕緊開了大門迎客?!?/br> 那門人聞言卻笑了,半點不吃這套:“府上老爺太太正在待客,不知車上的客人是哪家的?有無拜帖讓小的遞進去?” 程家前些時日才吃過這些大人的虧——表面上兄弟長兄弟短,拿程家的錢財從不手軟,背后就翻臉不認人,害得他們老爺無端受了牢獄之苦。若非得遇貴人, 早就性命難保。 這杜知府雖是新上任的, 誰知道和原先的周知府是不是沆瀣一氣的貨色?他是萬不會將來路不明的“貴客”迎進去的。 杜樂濤氣結。 這城中的商戶里,就沒有哪家像程家這么跋扈, 不將他放在眼里的。 但他望了一眼金光熠熠的寶馬香車,還是壓住了心頭的不滿,等著馬車里的人說話。 日光下,輕如煙霧的碧色綃紗簾子微微晃了晃, 一節纖細而雪潤勝羊脂的手腕斜著卷起了簾子, 露出一張明艷妍麗的容顏。 “陶叔, 是我?!?/br> 陶朔愣了愣, 仔細看了看那女子的眉眼,這才敢驚喜地大喊:“姑娘?” 女子淺淺一笑,微微點頭。 杜樂濤便見陶朔一改方才的不以為意姿態,疾行回了門上,招呼著余下的十數個門人將大門推開,恭恭敬敬地迎了玎珰作響的馬車進了門,引著往垂花門去。 他后知后覺憶起方才的驚鴻一瞥來。 那女子眉目如畫,說起話來溫柔和緩,舉手投足都透著一股嬌嬌柔柔的氣質。 她的眉眼在日光下是明姝艷麗的,頭上的點翠鑲紅寶石鳳釵熠熠生輝,通身的貴氣再不似商賈出身的小女子。 卻并非讓人望而生畏的美,反倒像是隨意而繾綣地綻放于枝頭的素白山櫻,行人皆不敢大聲言語,唯恐稍有不慎,便驚得那嬌花隨風逝去,無處尋蹤影。 須得小心呵護,才能將她在凡塵多留片刻。 怪不得引得薛將軍那樣的大丈夫都化為了繞指柔。 …… 程縉正在外院接待客人,聽說長女的車馬已經進了大門,往垂花門去,不免又驚又喜,忙向客人告罪,道是家中今日有事,便趕了過去。 遠遠地,便瞧見有三人立在垂花門前。 暖暖的春日下,一對璧人背對著他站著,男子高大挺拔,腰間掛著一柄寶劍,負手睥睨之態,女子立在男子身側,襯得整個人嬌小柔美。 二人似并未有過多交談,但男子卻總是有意無意地輕托下身邊人的手臂,又不著痕跡地放下,似是擔憂她累著。說不出的般配與養眼。 而面朝他這邊的是剛上任不久的知府大人杜樂濤,此刻正微微彎了身子向著那男子稟報著什么,形容恭敬。 程縉一下子就猜出了這陌生的男子是何人。 素來心高氣傲,才華不輸男兒的嘉嘉為了救他出獄,做了這人的通房…… 老父親滿嘴苦澀,方才的驚喜一掃而空,緩緩走上前去,僵硬地要與那人行禮,然腰還未彎,便被人托了起來。 “您是長輩,怎么能讓您給我行禮?” 說話的男子語氣誠摯,程縉還未反應過來,反倒受了他一禮。 三人都嚇了一跳。 杜樂濤忍不住看了看面色沉靜的薛靖謙,又看看他身側縛著面紗的佳人,最后才落到一臉震驚的程縉身上:什么時候,通房妾室之流的娘家人,家里的夫主也要以長輩之禮相待了? 程柔嘉也很是吃了一驚。 能在回余杭之后大大方方地住進程家,她已然十分驚喜了。沒想到,薛靖謙還會對她阿爹以晚輩禮相待。 那…… 她丹唇微微一抿,眉眼間忍不住浮動著歡快的笑意。 程縉見他一副心意已決的樣子,也不再多堅持,勉強受了這一禮,心里已有了隱約的念頭。 看向薛靖謙的目光和緩了不少。 父女久別重逢,眸光落在阿爹有些微弓的身形上,總覺得蒼老了許多,氣色比起從前也差了些,程柔嘉忍不住紅了眼睛,上前屈膝一福:“阿爹……女兒不孝……” 程縉忙扶住她,只連聲到了好幾句“回來就好”,其他的,許是因為有外人在,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阿娘呢?”大好的日子,她不希望讓阿爹覺得自己過得苦,眼淚也是很快拿帕子拭了去,笑著開口詢問。 程縉神色微頓,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薛靖謙,才遲疑地道:“你阿娘在待客……林太太來了?!?/br> 程柔嘉臉上的笑瞬時褪得干干凈凈,攥了攥手心的帕子,旋即神色如常地溫聲細語。 “那阿爹在前院陪著將軍和杜大人,女兒先去給阿娘請安了?!?/br> 程縉利落地點頭應下,當下便要引著二人去外院書房說話。 薛靖謙走出幾步,余光卻仍落在那裊裊婷婷離去的倩影上。 一進程家,這小姑娘就有種回了自己主場的神采飛揚,倔強得不行。 明明渾身恐還酸軟著,卻也只虛扶著侍女的手,蓮步輕移,一步一緩地往內宅去,楊柳般纖細的腰肢搖曳生姿,從骨子里透出一股讓人目眩神迷的媚色。 他呼吸微滯,很想上前去將她一把抱起,藏在自己寬大的披風下,攬著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深深嵌入他骨血中,再不許旁人看。 到這會兒,薛靖謙才真有些懊悔昨日的孟浪。 他眸中情緒翻滾,再轉過頭時,面上卻是一派風淡云輕:“……還未拜見過程太太,不知眼下可方便?” 程縉驚詫一瞬,恍然想到自己腦子里浮現出的那個念頭,還是客氣地點了點頭應下:“既如此,將軍有心了?!?/br> * 紀氏坐在上首,垂眸喝著茶,眼底滿是不屑。 沒想到,到了這把年紀,才知道這位林太太是個貪心不足、沒皮沒臉的貨色。 從前他們兩家鬧成那樣,她今日竟還有臉上門,開口道想盤下程家西街的那間布行。 “林太太,大家都是開門做生意,我們程家的布行生意好好的,倒沒有平白盤出去的道理?!?/br> 林太太三月剛做的四十壽辰,中等個子,身材豐腴,眉間一顆綠豆大小的朱砂痣,鮮艷欲滴,引入注意。她頭上戴著大朵的牡丹金花,耳朵上垂著蓮子米大小的祖母綠耳環,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當家太太。 聞言,她目中閃過一絲怨恨。 數月前程家忽然失勢,她與老爺當機立斷地出手盤剝程家生意受損最嚴重的幾間鋪子,可也僅僅是吞了兩家,程老爺就被放出來了。 緊接著,在余杭作威作福了數年的周知府忽然下馬了。 他們是何等敏感的人,立刻就收了手,疑心是程家攀上了什么貴人。但程家的下人嘴格外嚴實,這段時間他們愣是什么消息都沒探聽出來。 眼瞧著新知府上任了,待程家倒也并不格外親熱,她這才咬著牙親自上門來探聽虛實,借的就是西街那間隔斷了林家兩座銀樓的布行的事情。 沒想到,從前軟和得如同面人一般的紀氏,居然變得這么不好說話。 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底氣。 林太太心中憤憤,絞著帕子想著對策,忽地見一紅衣小丫鬟疾行而來:“太太!” 紀氏見小丫鬟一副喜笑顏開的模樣,也笑了:“慢慢說,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