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島遺芳：行。一口價，十萬?！?/br>
    陳遺芳故意這樣諷刺回去。三十年前，那一張紙確實價值十萬，三十年后，他那一箱紙賣廢品也賣不到兩毛。

    ……

    私信的那頭555氣得大叫：“哇，宿主！這個人怎么獅子大開口！”

    他們剛剛看論壇，明明還看到有人說孤島遺芳現在的接商稿價格，論稿件的復雜程度而定，但再貴也沒有上萬的單子，一般都是幾百到小幾千不等。

    他就是心疼他家宿主，這段時間天天忙前忙后，下巴都尖了點。好不容易賺上一筆充足的資金，還沒捂熱就要拿出去十萬？

    渝昔卻并不心疼，賺了錢就是要花出去的。他安撫系統道：“沒事，我現在很有錢?！?/br>
    那個小裴組長是個上趕著送錢的冤大頭，給了他好高的技術買斷費。

    【future：可以，你把賬戶發給我?！?/br>
    陳遺芳一驚，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這人……是認真的？

    不會是自己的粉絲吧，自己真的還有粉絲嗎？會不會是某個家境富裕、有錢有閑的大少爺，剛好喜歡他的風格，想買下來收藏？陳遺芳莫名地想到了那些偷拿父母的血汗錢打賞主播的熊孩子們，深深地擔憂自己如果真的同意了，會不會第二天就上社會新聞。那可真就貽笑大方了！

    【孤島遺芳：你想做什么？……你是不是還沒成年？小孩子不要亂花錢，好好讀書吧?！?/br>
    【future：我成年了，是一名大學生。我知道我的請求可能會讓你感到唐突，但我并沒有在開玩笑。坐標京城，第十六屆科創大賽，你可以上網搜，我沒有騙你。我的參賽作品是新概念全息投影，現在正好缺一個角色人設，所以我來問問你。你還愿意試試嗎，讓你筆下的人物脫離畫框，也脫離屏幕，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br>
    對面沉默了很久。

    555忙問：“宿主，你怎么全都說出來啦！”

    渝昔篤定道：“他不會拒絕我的?！?/br>
    全息投影，多么眼熟的字眼。是這門技術在他十七歲的時候給了他一塊最大的蛋糕，然后又將他狠狠推落深淵。時隔三十年，他又一次聽到這個技術，但居然是從一個大學生口中聽到的。這真的不是特意來羞辱他的嗎？但看這人正兒八經的語氣，似乎又不像是開玩笑。

    正遲疑著，那邊發過來一條鏈接。

    陳遺芳點進去一看，——“理討，遺芳大神放到現在，實力真的匹配得上他的神格嗎？”

    他心下了然，這是繪世論壇版塊里的日常貼了。畢竟活生生的大神真的和他們在用同一個平臺接稿，他們不好奇因為這個加精的帖子，其他討論孤島遺芳的帖子的樓主紛紛申請刪帖，生怕動作晚一點這個不議論是不可能的。他也知道那里的人普遍喜歡踩他，所以他平時沒事自己都不會點開那個版塊，他改變不了，倒不如眼不見心不煩。

    ……但這人給自己發這個帖子鏈接過來是什么意思？

    再掃一眼，嗯？這怎么還是個加精貼？

    一般繪世上的加精貼都是技術分享帖，這種引戰的帖子怎么會加精呢？

    陳遺芳抱著狐疑的心情往下翻，五味雜陳地瀏覽過前幾樓，突然劃到一個長長的樓。這個層主把前面幾樓嘲諷他的人全部扒了一遍，附上ip地址公開處刑。一頓猛如虎的cao作直讓人看得目瞪口呆，再往下一翻，底下的樓層幾乎全是666，膜拜技術大神，早看這幫遺芳黑不爽很久了云云。

    陳遺芳吃驚地睜大他有些渾濁的眼睛，一看這個層主的id：future。

    因為這個加精的帖子，其他討論孤島遺芳的帖子的樓主紛紛申請刪帖，生怕動作晚一點這個future就要來扒皮他們了。一時間，繪世的論壇第一次這么清凈。置頂的論壇還更新了版規，增加了一條“不許發表與孤島遺芳大神相關的引戰帖子，一經發現，即刻封號?！?/br>
    再回到私信的頁面，就看到這個future給他發來的信息。

    【看到了嗎，我很厲害的?！?/br>
    陳遺芳又笑了，這一次是發自內心笑。敢說出這樣自信狂傲的話，他此刻相信了對面一定也是一位很有天賦的少年，這讓他想起了他的十六歲。彼時，他正意氣風發。

    三十年前，這個全息投影打造虛擬偶像的熱潮一起來，那可是全am公司的技術開發人員，設計師等等和一筆巨大的資金的投入。am公司和陳遺芳解約之后，他們如愿如期地推出了耗費巨大心血的軟萌嬌小的虛擬歌姬。但是由于國內這塊技術落后太多，打造出來的虛擬偶像僵硬且程式化，一點也不生動，國內漫迷不買賬，最后竹籃打水一場空。這個計劃血本無歸，am公司元氣大傷，從此開始了下坡路。

    這么大的團隊一起創造出來的作品，最后成為了年輕人口中的一個吐槽梗。而現在，他的面前有一個學生，邀請他加入他的團隊，還說要幫他圓夢，陳遺芳無奈地笑了笑。

    【孤島遺芳：小朋友，你都沒出過社會，你以為夢想這么好實現嗎？你又不是哆啦a夢?！?/br>
    他的夢想，不是睡著了。

    【孤島遺芳：我的夢想已經死了?！?/br>
    早在他三十年前與資本的對弈中就落敗死去了?，F在的他是陳遺芳，不是孤島遺芳，他已經沒有少年時的勇敢恣意，有的只是中年人懦弱的軀殼?，F在的他，賭不起，他連繪世的一個論壇都不敢點進去看，更別說再次走進公眾的視線了。

    他不能四十七歲了，還做大雄。

    渝昔不知道哆啦a夢是什么，但他固執地回復道【夢想是不會死的，死了也可以復燃?！?/br>
    【孤島遺芳：為什么？】

    【future：因為是夢想?！?/br>
    那邊隔了很久都沒有回復，渝昔等得不耐煩，問系統道：“五先生，他怎么不回我了？是因為我不知道哆啦a夢是什么嗎？”

    555也不知道，一人一統等了半晌，那邊才終于有了動靜。

    但卻不是回復，而是一大串的圖片，后臺還給他傳過來了一個壓縮包。

    渝昔打開一看，居然是陳遺芳三十年前設計的虛擬人物的所有手稿和所有精確的數據。紙頁微黃，但幾乎沒有一絲褶皺，看得出主人的保存之用心。

    【孤島遺芳：她叫夢蝶，送給你吧?！?/br>
    說完不等渝昔回復，他的頭像就暗了下去，下線了。

    “嘖”，渝昔不悅地皺起眉，他不喜歡白拿別人的東西。

    555看宿主不開心，獻計道：“宿主，要不你可以用你的技術追蹤一下他的信息，以你的能力來說，查到他的銀行賬戶也不是難事吧?！?/br>
    “怎么能這樣，我是守法公民?！庇逦舴瘩g。

    555：“……”

    如果他不是親眼所見他家宿主抓黑客的那一幕，他就信了。

    “沒關系，我有辦法?！庇逦舻?。

    晚上，渝昔把這一份資料梳理好，給任景也發了一份過去，對面立刻顯示輸入中。

    【任景：??！大佬！你這哪找來的？！】

    渝昔不答他，只問道，“這樣可以了吧，今晚就可以開始初步建模了?！?/br>
    【任景：太可以了??！簡直完美！而且這數據精準到這個地步，都不用我費心思算了。不過，這個人設……沒有版權問題吧？】

    【渝昔：沒問題，是原作者給我的?！?/br>
    任景放下心來，兩人約好周末各自處理各自的任務，周一早上去分配到的實驗室踩個場看看環境。

    計劃制定得很完美，可當他們周一早上到達實驗室的時候，他們的計劃就被攪了個亂七八糟。

    還未走進去，僅僅只是站在門口就能隱隱聽見里面傳來的音樂聲，這種聲音出現在本該安靜嚴肅的實驗室里實在是一件很突兀的事情。任景沉下臉把門推開——

    只見室內一片混亂，烏煙瘴氣的，本該放著實驗儀器的cao作臺上此刻放滿了零食和果干，劉鵬飛和一個面生的男生正對著電腦屏幕玩著什么似的，聞聲抬眼看過來，那男生懶洋洋地拖長了音調：“喲，學霸組來了呀?！?/br>
    任景難以置信地問：“你們在做什么？”

    這里究竟是實驗室還是娛樂場所？！

    第十九章

    t大可用的實驗室數量雖然有限，但空間倒是挺寬敞的。

    偌大的實驗室分為一左一右兩大塊，劉鵬飛他們正占據著左邊那一塊，按理說右邊的就該歸另一組了。但右邊的實驗桌上也被不少東西占了位置，分明就是一副不歡迎人來的樣子。

    “后排還有點位置?！眲Ⅸi飛指指身后。

    實驗室的后排放著立式的空調，吹得呼呼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個做實驗的好地方。

    見他一副狗仗人勢的模樣，任景氣得差點想上去動手，旁邊突然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將他攔下來。

    “別沖動?！庇逦衾渎暤?。

    “你們是來做實驗的，還是來玩的？如果是來玩的，能不能離開實驗室，別占用公共資源！”任景胸腔氣得起伏劇烈。

    “話不能亂說啊，怎么一上來脾氣就這么沖呢？我們不是在玩，而是在找靈感，難道做實驗不需要靈感的嗎，搞得那么嚴肅做什么？我們可也是正兒八經報名的哦，有權使用實驗室?！辩婙Q放下手邊的飲料，吊兒郎當地翹起一只腳：“而且我們的次序比你們前哦?！?/br>
    “真不害臊。誰知道你們用了什么手段，反正我和渝昔可是很早就提交了?！比尉芭?。

    渝昔冷冷地抬起眉眼，淺琥珀色的眼瞳因為過分通透而顯得空無一物一般，“我們再去申請一個實驗室吧，不行的話就申請換人?！?/br>
    這種環境，根本不是可以用來做實驗的，他們要替換的理由很充分。

    聞言，鐘鳴嗤笑一聲：“真是委屈你了，不過恐怕你申請不到哦?！?/br>
    劉鵬飛在旁邊補充道：“你們不知道嗎？t大實驗室的器材是鐘鳴家捐的，他家做電子產業的?！?/br>
    他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渝昔失態的表情，少年的臉上依舊是一派云淡風輕，好像沒有什么東西值得他眨一眨眼皮，劉鵬飛更氣了，拿話激他：“就許你有錢，別人就不能比你有錢嗎？你現在要么忍著，做你的實驗，要么你自己找個功能齊全又安安靜靜的實驗室去?！?/br>
    任景牙根都咬疼了，他以前怎么不知道這孫子這么討人嫌呢！突然肩膀被一拍，他轉頭去看，只見渝昔還真的把包往肩上一搭，頭對他一側，道：“走吧?！?/br>
    三人都沒想到，劉鵬飛色厲內荏地喊道：“你真的要走？你不會不知道為保公平公正，實驗作品是必須在監控拍攝下完成的吧？而且人離開的時候，作品必須要留在實驗室里?！?/br>
    渝昔不耐煩地擰起眉頭，道：“那我在外面做，只要也全程在監控下完成，離開實驗室的時候我們再把作品帶回來放在t大的實驗室里，這樣也可以吧?！?/br>
    他們一時語塞。按照道理，這的確可以，只要他們能拿出證據證明試驗品確實是他們自己獨立完成的，就沒有問題。

    “真的要走??？”任景問。他有點擔心，別處的實驗室可能沒有t大的這么完備。

    “嗯?！庇逦酎c頭，噙著點笑看了眼臉色難看的兩人，說：“我看了看，這里的實驗器材……又老又舊，不知道多久沒換過了，還是留給他們獨自享受吧?！?/br>
    ————

    程弈拿著日程表敲門進來的時候，裴喻洲剛好結束一場跨洋的視頻會議，他把手一攤躺在老板椅上，問：“什么事？自動取藥機代碼運行出錯了嗎？”

    程弈揚起大大的笑容：“不是，那個代碼完全沒有問題！哎呀，這真是多虧了小渝神啊，我當初怎么就那么慧眼識珠呢！話說都好幾天沒見到小渝神了，怪想的，感覺見他一面都能蹭到點仙氣?！?/br>
    裴喻洲不想理他：“還有事沒，沒事快滾去調試了?！?/br>
    其實何止是程弈怪想的……他這幾天也總是有事沒事想起那個小孩來。上一次和渝昔吃飯，他破天荒地把飯菜都吃光了，一眾同事都一副看到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的表情。

    路易斯酸得像喝了一斤醋，很委屈地說：“難道渝是什么靈丹妙藥嗎？為什么跟他吃飯就食欲大開，而上次裴當著我的面吃了一口意面就要吐?！?/br>
    貝遙又安慰他不是他的錯，“appearances.（長相）”

    害得路易斯聽著網抑云，自閉了一天。

    倒不是因為渝昔自帶靈藥體質，他那天吃到后面，煲仔飯就剩一層油膩膩的鍋巴了，他確實不想吃了。但一抬頭就能看見少年睜得大大的，略帶不贊同意味的眼睛，清越的眉毛皺起來，白皙的臉蛋上仿佛隱隱出現了《憫農》這首質樸的詩。

    雖然他沒說話，但裴喻洲覺得他已經開始念緊箍咒了。

    裴喻洲：“……”

    你說這能怎么辦，于是他那天撐到去買了消食片吃。

    然后吧，這小朋友明明答應好了要管售后的，之后兩人也交換了聯系方式。送他回t大的時候裴喻洲還說，如果他遇到麻煩了，隨時可以找他們。但裴喻洲足足等了幾天，也沒等到他一通信息。

    要不是渝昔給的核心算法運算一切正常，他們技術組現在每天的進度比起之前可謂一日千里，裴喻洲簡直要懷疑他是不是個卷了錢就跑了的小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