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4)
宿白喉嚨微微滾動,腦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捏造一個什么噩夢好,嘴中囁喏著,記不太清了。 計夏青眼睛瞬間微微瞇起,將龍拎開了一點,仔細打量著宿白的神情。 眼神左右躲閃,指尖緊張地卷著衣角,嘴唇微微抿起。 是在撒謊。 計夏青的眸子微微垂下,隱去了那幾分不大好的情緒,深吸一口氣,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宿白一愣,看著阿青抬起來的臉。 盡管阿青盡量掩蓋著,但看得出來,還是有些小失望。 第二天就撒謊,嗯?壞小孩。計夏青捏住了宿白的耳朵,輕輕扯了扯,終究是沒使勁,也沒再追究。 她這才有機會看了看小龍的衣著:睡袍松松垮垮,偶爾有乍泄春光,白得晃眼。腳上連鞋都沒穿,赤著腳踩在地上。 青帝陛下長嘆一口氣,決定慢慢去問到底是什么噩夢能讓小家伙嚇成這樣,此時將這事稍微放了放,站起身,將松松垮垮的睡袍整理好,蓋住了露出的半截肩膀,又重新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嘴中嘮叨著,也不怕冷。 話畢,她直接將龍打橫抱起,大步走向房間。 宿白驚得雙手環住了她的脖頸,師師尊,你這是干什么? 叫阿青,計夏青抱著懷中的人,無奈地看著她,以后不準讓我看見再赤著腳出來了。 小龍躺在她懷中,看著女人無瑕的側顏,輕輕點頭。 嗯。 計夏青將龍重新放在了床上,將疊好的衣物遞給她,隨后準備出門。 她還沒有要盯著小龍換衣服的癖好。 阿青,身后小龍遲疑的聲音傳來,你不是想知道,我做了什么噩夢嗎? 計夏青轉頭,訝異地看向猶猶豫豫的小家伙,搖搖頭,沒關系,你不想說可以不說的,我會尊重你的隱私。 宿白卻執拗地看著她,手指捏緊了床單,囁喏著,我想和你說。 她確實沒有做噩夢,但此時也的確有了些分享的欲望。 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她確實被夢魘纏身過。 是一個有些幼稚的故事,你應該都不會相信我會被嚇成這樣。她苦笑著,陷入回憶。 計夏青坐下來,看著小龍抱膝坐著。 小白,看起來是一個很缺安全感的孩子啊。 小龍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緒中,輕聲說著,當時我還很小,而隆美爾和曼施坦因他們都也不大,都還在以太學院上課,所以我一般是我大師兄古德里安手把手帶起來的。 古德里安當時常常出探索任務,有一次回來,他受了點傷,傷口沾染上了極詭物質。對他來說是小事,可以自行愈合,但我當時還小,沒有那么強的抵抗能力。在他還沒有全身消殺的時候我就闖進了消殺房,然后被沾染上了極詭。 計夏青神色嚴肅起來。 我本來就魂靈有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意志沒有那么堅定。極詭物質的作用讓我心神不寧,就再也沒睡好過覺??赡芤婚_始是極詭的緣故,后來大部分是我的心理作用。宿白抿抿唇,隨后繼續說,好幾個晚上,我做了很多大同小異的夢。 夢見平時那些玩得最好的玩伴嘲笑我,說我是被撿回來的沒親人的孩子;夢見最親的大師兄厭煩地推開我,讓我別纏著他;夢見老師說他教不了我這個蠢材了,讓我離開。宿白聲音越來越輕,我醒過來的時候,明明知道他們不會那么做,但是現實世界里的他們和夢里的形象又那么割裂,夢中的那些事又是那么真實。 為什么會覺得真實?計夏青凝眉,你怎么記得這么清楚? 如果你好多年做同一個噩夢,你也能記得清楚。宿白苦笑著。 青帝陛下看著小白沮喪的腦袋,默默將人摟進自己懷中,輕輕拍著背安慰著,良久,輕聲說,一開始應該是極詭物質的力場讓你心神不寧,誘發了你最害怕的東西。 孩子是那么的敏感,作為一只魂靈有缺的巨龍甚至是巴別塔中唯一魂靈有缺的巨龍,盡管在塔主老頭兒的照顧下并沒有人膽敢拿這方面說道,但終究也是對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創傷的,小孩子幾個晚上沒睡好就喜歡東想西想,夢到這些也不是沒可能。 也難怪,有著這樣的過去。難怪小家伙養成了機靈又敏感,倔強又執拗的性子。 嗯,這是你小時候的噩夢吧,不是剛才做的。計夏青輕輕梳理著她的發絲。 宿白身子一抖,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口,沉默了一會,自知瞞不過阿青,囁喏著說,剛才沒做噩夢,是看到你不在,很慌。 計夏青失笑,揉了揉她的臉,低哄著,我怎么可能會不在? 那又有誰說得準呢? 宿白終究是沒把這句話說出來,腦袋疲倦地靠在計夏青的肩膀上,手緊緊抱著計夏青的腰。 后來呢?怎么好的?計夏青任由小龍收緊手臂,仍然輕撫著她的背脊,長大就不做噩夢了? 宿白沉默一會,搖搖頭,不是的。 是有一次,我又做噩夢醒過來,不知道怎么想的,跌跌撞撞跑到了書房躺進了全息模擬儀器里,可能是因為窄小的空間更有安全感吧,然后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打開了游戲。嗯,那個游戲。宿白臉有些紅了,然后第一次看到了青帝陛下。 計夏青的表情有些古怪,但仗著小龍縮在自己懷中看不到表情,也沒有掩蓋,然后呢? 小龍遲疑了一會,輕聲說,然后的我也記不清了,可能是一個夢吧。 我夢見青帝陛下從她那高臺上走了下來,抱住了我,和我頭抵著頭,和我說了些話。 青帝陛下本尊一愣,說了什么? 前面一長串我記不清了,后面幾句記得。宿白重復著牢牢刻在記憶深處的那句話,做個好人,做個英雄,做個明君。 計夏青扯扯嘴角。 感覺不是自己能說出來的話。 可能是夢吧,也有可能是某句劇情臺詞,你半夢半醒的時候聽錯了,計夏青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那只是一串數據而已。 大概是,宿白在她懷中點點頭,之后我再也沒有看到過她從高臺上下來,但也再沒有做過噩夢。 青帝陛下本尊沉默一會,所以,這就是你喜歡青帝的理由? 她的語氣有些古怪。 宿白身子一僵,默默抬起腦袋,伸出手發誓,阿青,我現在只愛你一個,不會愛你的陛下的。 難怪當時阿青反應那么大,任誰看見自己的直屬上級被做成了戀愛游戲都不會淡定吧!和赤帝陛下爭寵也有了緣故,大概是忿忿不平自家陛下被壓一頭? 計夏青倒是沒想起這些,即便是想起來也不至于吃自己的醋,只是語氣依然古怪,那我當時問你的時候,你說不知道為什么喜歡青帝陛下? 小龍開始撒起嬌,阿青~,那個時候我們才認識多久! 計夏青輕哼一聲,揉揉她的發絲,算你過關。她低頭,親了口小龍的額頭,換衣服,洗漱,準備吃早飯。 宿白點頭答應。 計夏青走到門口,突然轉身,含笑看著小家伙,別擔心,我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就不會輕易更改。 我是不會離開的,別怕。 宿白愣了愣,隨后重重點頭。 嗯! 阿青,這是我能看嗎?小龍端著一杯咖啡,坐在餐桌上,眼巴巴地看著客廳中正在翻閱文件的計夏青。 計夏青手頓了頓,思索起來。 按照她原本的計劃,是萬萬不會將小龍卷進這些事情的,所以哪怕是調查都是晚上偷著跑出去調查。 但又相處了這么幾天,特別是正式在一起后,她卻開始猶豫了。 不告訴小家伙,不好。 剛才自己都對于小家伙的隱瞞不大開心,更何況這只相當敏感的小龍呢?要是自己總瞞著她,她會很失望吧。 計夏青頭疼地捏了捏眉心,心中卻慢慢有了決斷。 既然小白是繼承者之一,巴別塔的陰暗面她遲早會接觸到。 那選擇的答案就已經呼之欲出了。 宿白看著遠處似乎是在思索,并沒有搭理自己的阿青,委屈地抿起嘴,小口小口喝著杯中的咖啡,低下腦袋。 過來,計夏青抬起腦袋,看著低著頭神情低落的小白,失笑,招招手,還愣著干嘛? 宿白一怔,隨即端著杯子開開心心跑了過來,有些緊張,阿青,你讓我看??? 不僅讓你看,還和你一起分析。計夏青拉著人坐下,決定先選一些不那么具有刺激性的真相說給小家伙聽,還記得那張黑色卡片嗎? 宿白點點頭,我成年儀式上,兇手留下的那張? 計夏青搖搖頭,不是,是當時來送床的那兩個人留下的。 小龍愣了愣,從儲物裝備中掏出了那保存良好的黑色卡片,遞過去,你說這個? 計夏青沉默一會,點點頭。 還記得我當時說懷疑巴別塔內仍有人類么?計夏青手指輕輕撫過那張黑色卡片,當時是我的一些猜測,可能是不太愿意接受人類已經滅亡了吧,但是著個猜測也是有事實依據的。 宿白坐直了,看著她手中的卡片,思索了一會,突然瞳孔急劇收縮。 想到了?計夏青有意讓宿白自己找到答案,畢竟龍很聰明,只是有時候燈下黑而已。 宿白的喉嚨有些嘶啞,巴別塔內的商業結構大致分為以太商城和個人商戶,但因為前者商品已經很豐富了,所以后者并不常見,一般是極為特殊的需求,所以利潤巨大。 計夏青點點頭,供求關系,如果沒有人需要這樣商品,也不會賣。 她點了點那張黑卡上的巨大章魚,巴別塔內根本就沒有人類,為什么會有商戶賣人類的床? 宿白完全愣在了原地,又想到了那反常的,由生靈配送的物流。 你當時說,有些事機器人不能干,比如探查,宿白喃喃自語,話越說越快,他們可能會覺得你是同類!所以想要上門看一看! 計夏青點點頭,和我當時猜的一模一樣,但當時還有兩個疑問我沒法解答,所以我也就沒追尋下去: 一,所有的個人商戶也是要接受注冊的,這么顯眼的線索,以你們老師掌控了巴別塔這么久的手腕,不可能看不出來,為什么不查? 宿白想了想,可能是他們并沒有想要為非作歹干壞事,所以老師也沒有追查吧。 計夏青愣了愣,點頭,倒是也有可能,但如果你是人類,被宣稱自己的種族滅亡,你會一聲不吭嗎? 只要還存在人類,即可推翻滅亡論,為什么根本沒有人站出來呢?計夏青看著宿白,據我所知,人類和巨龍的基因還是有區別的,所以不存在都是人軀無法辨別的情形吧。 小龍沉默一會,點點頭,你說得對。她皺著眉思索了一會兒,還是不得其解,只得繼續問計夏青,第二個疑問呢? 第二個疑問,為什么這么輕易地就留下了聯系方式?計夏青看著手中的黑色卡片,翻來覆去,看著那透著一絲絲詭異的大章魚,又翻過去看了看后面的聯系方式,如果我是人類,即便是渴望找到同類,也不會這么輕易地就給出聯系方式的。 她苦笑著,我當時想不通這兩點,所以就暫時將這玩意收起來了。 宿白看著沉思的計夏青,眸間閃過傾慕。 阿青真的,不愧是曾經的第一暗衛。 這種抽絲剝繭的分析,實在是太厲害了。 我們可以拜托太乙,查一查這個號碼。宿白深吸幾口氣,收起自己的星星眼,雖然我們沒有這個權限,但是太乙應該辦得到。 計夏青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小家伙還是一個正常的巴別塔居民的思維,大致就是碰到奇怪的事報警就好了。 話音剛落,小龍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臉,是我想多了。 不過,如果這么說,還有一個問題,宿白卻想到了更多,皺起眉,巴別塔內一直有太乙在監視每個人的衣食住行的傳聞,雖然沒有證據,但大部分人心里都有根刺兒。如果真的是人類,不可能注意不到這一點,為什么不直接把聯系方式放到快遞箱里,而是有一個放下卡片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