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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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怕秦王對你生惡? 扶蘇一開口,韓非便知曉對方的意思了。他實在想不明白,平時這孩子這么聰明,怎么今日就起了這么個心思? 先生不必擔心,扶蘇心里有數。扶蘇抬起下巴,驕傲道,區區小事,父王不會把我如何。 這個他可太有經驗了,他又不是沒在父王底線上蹦跶過。 這種小事,父王知道頂多冷他兩天,而且很快就能被哄好。 就是,就是,明明答應了父王不會做多余的事情,比如說主動去就見明確提了不許見的人之類的。 他是跟先生去會舊友,偶然撞見了而已,才不是主動去噠! 扶蘇覺得,自己可太聰明了。 拗不過學生期待的眼神,韓非還是帶著扶蘇一并去見那位舊識了。 在秦宮一年多,盡管他沒有正式名頭,但已經不會像一開始那樣被監視。 更何況這一次,他身邊還有秦國長公子。 韓非那位舊識,也就是燕太子丹,同樣被安置在咸陽宮中。 雖在宮中,條件卻不怎么好。 跟隨引路的宮人來到這一座偏僻的宮殿時,扶蘇再次在心中確認,父王是真的不喜歡太子丹。 若是舊友,以父王的脾氣,不至于讓他被怠慢至此。 殿前已經有一陌生的婢女在等候,那婢女著燕裳,身段姣好。鬢發如鴉羽,柔順垂在身后。 可是公子非? 那婢女見韓非與扶蘇款款而來,上前行了一禮,抬起的眉眼帶著若有若無的艷色。 她仿若無意般瞧了扶蘇一眼,旋即再度看向韓非。 太子命奴婢在此迎公子。 婢女的聲音也如她的模樣一般嬌弱,婉轉若鶯歌。 太子丹為質他國,還有閑心帶個嬌弱美人出來? 扶蘇覺得有些奇怪,他記得自己為何要來此,打定主意在見到太子丹之前不出聲。 韓非頷首,并不出聲,淡淡目光掠過這婢女。 那婢女一僵,旋即轉身,抬手將二人引進門去。 袖擺隨著她的動作落下來,露出一截伶仃的雪白腕子,著實削瘦得可怕。 韓非皺了皺眉,和扶蘇換了個位置,擋住了扶蘇的視線,再跟隨她走了進去。 扶蘇莫名,眨了眨眼,上前兩步拽著韓先生的袖擺。 韓非身材高大,走得卻不快。扶蘇這幾年長了個子,正好能跟上。 但他垂在另一側,沒有抓住先生袖擺的手卻在廣袖的掩蓋下,悄然喚出了玉色琴弦。 方才,韓非微微偏頭朝他遞了個眼神。 還算不錯的師生默契,讓扶蘇立刻明了對方的意思。 他的第二位先生韓非,擁有某種令人驚訝的直覺。具體表現為能在某個瞬間察覺到人的本質。 扶蘇本就帶著目的來,這下就更加不會放松警惕了。 或許是因為太過偏僻,這宮殿稍顯寒酸。庭中草木許久未修剪,青苔在臺階上蔓延,門窗上紋路斑駁,風一吹便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扶蘇默默在心里把父王對太子丹的不待見再拉高了點。 怕不是太子丹當年在趙國,干了什么蠢事得罪過父王。 否則好歹是一國太子,何至于此? 扶蘇隨韓非行至臺階,便已聽到屋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接著,一個與韓非差不多身形的男子出現在扶蘇面前。 來人鬢發高束,目若朗星,面容俊朗,燕地風格的衣裳在他身上看起來再瀟灑不過。 周身無一處瑕疵,舉止也無一處不妥。 是個難得的美男子。 此時他微微蹙著眉,仿佛被什么困擾著,看起來頗為憂郁。 公子非,一別多年,想不到我們都在秦宮重逢。 他一開口,話里蘊含著的某種語氣令扶蘇不由得挑了挑眉。 韓非開口:許久未見 你別說話,你一說就急死個人。 太子丹大手一揮,不等韓非說完,拉著他就往里走。 當初我本想去韓國看你,沒想到就傳來你入秦的消息。以你這倔脾氣,竟然能在嬴政手里撐這么久。 太子丹邊說邊自顧自點頭,嬴政那廝忒小氣,又死記仇,得罪他都沒什么好下場。你可別被他外表騙了,我、哎,這是誰? 他拉著韓非進來坐好,這一會兒噼里啪啦說了一堆話,灌了口水才看到跟在韓非身邊的扶蘇。 公子非,不是說好咱倆老朋友見面么,你哪里找來的小孩? 太子丹的目光在扶蘇身上掃了掃,忽而露出一個微妙的表情。 嬴政的崽?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丹,好好的帥哥,可惜長了張嘴,嘆氣. jpg ☆、第21章 違和感 嬴政那小子的兒子,沒想到都這么大了。 眼前的孩童年紀身量看起來都和當年他與嬴政初見時差不多,只是那小子當初可沒他兒子看起來那么乖。 太子丹想起當年往事,不由得唏噓一句。 順便,他兒子比嬴政兒子高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前他在嬴政面前屢戰屢敗,沒想到竟然在這里掰回了一局,回頭一定要去炫耀給他看,叫他多年不見還是擺著一張冰塊臉,一點都沒有故友重逢的熱情! 沒多久太子丹又一下子想起了自己遠在燕國的妻兒,方才有些欣慰的情緒又落了下去。 不知她們在他離開后,會不會被欺負。 說起來他和嬴政不愧是好朋友,連這方面的倒霉程度也不相上下。 嬴政有個不省心的娘,太子丹有個不省心的爹。 如果燕王只是對他苛刻一點,太子丹還不至于對他爹那么絕望,奈何...... 以至于被打包送來秦國為質時,他除了有些擔心妻兒之外,竟詭異般松了口氣。 跟燕王的神奇cao作比起來,曾經的小伙伴嬴政的嘴毒攻擊竟然都不算什么了。 你有什么意見么? 在太子丹神游之際,扶蘇飛快打量完了這個周身莫名給他一種違和感的他國太子。 什么意見?太子丹一怔,孤沒什么意見,孤只是感慨一下當年好友如今現狀不錯而已。 扶蘇撇了撇嘴,藏在袖子里的手收回了數根閃爍著玉色微光的琴弦。 我覺得我稍微能理解父王為什么不待見你了。秦國長公子真誠道,太子丹,你有些話嘮。 太子丹:...... 太子丹不可置信:我話嘮?我這才跟公子非說了幾句話,前幾天我和嬴政見面時他都沒有嫌棄我話嘮,倒被你這小娃娃嫌棄了。 他說著說著,裝模作樣挽起袖子,聲音突然大了起來。 小子,咱們現在就去嬴政面前說道說道,還有嬴政很待見我好不? 太子丹越說越上頭,臉都激動紅了。 扶蘇眼神飄了飄,好的,以前只是猜測,現在可以確認了。 父王目光如炬,果然一早就看出了太子丹的本質。 他就不該因為青鸞在咸陽宮中溜達時不小心聽到了父王和太子丹的談話,稍微有些好奇就跑過來看的。 咳咳。 許是話題越來越偏,被忽視了許久的韓非咳了兩聲。 燕太子...尋非...何事? 太子丹的表情和語氣忽而變得不太自然起來,他沉默了一瞬,決定不和小孩一般計較。 沒什么事,這不是好久沒見,想找你敘個舊么? 太子丹收回落在扶蘇身上的目光,意味深長地看了韓非一眼,旋即擺擺手道,沒想到外面的消息是真的,你在給嬴政的兒子當先生。 這很令人難以置信?扶蘇在先生開口之前輕快地插了一句話進來,先生留在秦宮教導我的消息,不是早就傳遍六國了么? 還有,我剛才就想說了,燕國太子丹,當著我的面直呼我父王之名,可是忘了,你現在在我秦國王宮之中。 孩童面上笑意收斂,在太子丹對面正襟危坐,漆黑的眸子盯住這位來自他國的質子。 ...... 太子丹和扶蘇對視良久,最終還是他先僵持不下別開了眼,整個人萎靡下來,一副頹喪模樣。 是丹不當,該喚秦王。 太子丹苦笑一聲,當年我與他同在趙國,如今他已是秦國國君,我卻還是燕國太子。這人生際遇,還真是天差地別。 扶蘇偏頭看了看韓非,發覺對方并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心知自己拿他當幌子跑來見太子丹這件事早已被對方看透。 這說明我父王英明神武,爾等望塵莫及。 太子丹:...... 孩童語氣里的驕傲與自豪實在是太明顯,隱約中還帶著一絲對他的嫌棄。 太子丹交游廣闊,所有見過他的人都無一不稱贊過他,這算是他第二次折戟。 第一次是在趙國,和彼時還不是秦王的嬴政見面時。 公子扶蘇,你和外面傳的還是真是不太一樣。 眼前孩童有一雙和咸陽宮的主人太過相似的鳳眼,微微瞇起來時,就像當年嬴政居高臨下看他一般令人心驚。 太子丹迅速在腦子里過濾了一遍關于秦國長公子的情報,和他面前的這位比起來,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毫不相干。 太子丹也與我想象中的不一樣。 扶蘇眼神掃過這位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很倒霉的燕太子丹,起身朝身側的韓非拱手。 扶蘇方才瞧見庭中有一奇樹,先行一觀,先生自便。 說罷也不等韓非回應,他毫不猶豫轉身走出屋子。 嬴、秦王的兒子,還真是和他一樣的脾氣。一言不合就生氣,一言不合就甩臉色。 太子丹眼角抽了抽,他當初翻看燕國搜集的情報時,上面關于秦國長公子扶蘇的部分永遠都只有寥寥幾句,大都是性溫和之類的評價。 和非常自信的燕國情報人員不同,太子丹對此是持懷疑態度的。 畢竟那可是嬴政帶出來的崽子。 就太子丹了解的嬴政的狗脾氣,他可不信對方能帶出一個軟和性子的孩子。 如今一見,呵,果然如此。 不過,公子扶蘇雖然和情報上說得不太一樣,今日一看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做不到他父親那個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 太子丹稍稍放下了心。 這小子大概是好奇他這個和嬴政有交情的他國太子,才跟著韓非過來的。 或許還有看住韓非的意思在。 太子丹心中思緒急轉,摸不清公子扶蘇會和韓非一起來的意圖。 以及,燕國的情報網果然早就被滲透了,可笑那位父王還以為有韓國擋在前面,自己高枕無憂。 至于燕國是被哪一方滲透的,太子丹心知肚明。 若非如此,就算他后手再多,也不會冒著風險在咸陽宮中光明正大與韓非見面。 太子丹朝窗外看了看,著玄衫的孩童正蹲在庭中那一棵枝葉繁盛的大樹下認真看著什么,身后是從燕國跟著他來的侍女。 許是注意到了太子丹的視線,那容色相當美艷的侍女身子微微動了動,回頭朝他眨了眨眼。 有一道白光從侍女袖中發出,悄無聲息籠罩住他所在的屋子。 直到確認現在已經足夠安全,太子丹這才坐直了身子,神色在瞬間變化,再看不出方才那個頗有幾分放蕩氣息的不羈模樣。 韓非,好久不見。 男子眼神堅定,重復這句話的同時,周身氣場都有了變化。 此時的他,才更像是一國太子,而不是被放棄的可憐質子。 韓非在心底嘆了口氣,太子丹這一番作態,他如何還能猜不出對方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