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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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范,老范!竇學醫剛用濕布巾給范岳樓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就感覺他的雙手突然猛烈地一顫。 寇翊剛巧走到門外,聽到聲音心里一抖,腳步立刻加快,推門而入。 就在他進門的那一刻,范岳樓半個身子都向上一彈,睜開了雙眼。 * 你可以啊,桃華換了蹲坐的姿勢,轉而站了起來,將那泛著苦味的藥壺放到一邊的破木桌上,她自己也坐在桌邊的椅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裴郁離,道,這么多年在小姐面前裝乖,裝得我都信了,嘴皮子不是挺厲害的嗎? 裴郁離輕輕喘了口氣,不想在這件事上同她做無意義的爭辯。 離開主子才半年,本性就暴露了?桃華的表情中帶上了一絲怒意,雙手都攥成了拳頭,道,你還敢說你沒放火燒府? 裴郁離從這句話中聽出了些什么,眸子不由地動了動。 果然,桃華的下一句已經緊跟著出來:十三歲便會在墻根潑酒放火,現在又裝什么清白無辜? 裴郁離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東西重重一擊,疼得他眼前一黑。 桃華知道,那,小姐也知道。 他兒時的齷齪心思早就暴露在他最在意的人眼前了,只有他還渾然不覺。 仔細想想,這么多年桃華對他的惡意確實是有根源的,并不只是看不起他區區奴籍,還因為...看到了他小小年紀就存在的劣根性。 可小姐從未提過此事。 裴郁離又被拉回了當年那種被欺辱的痛苦之中。 他會毫不猶豫打開那道火折子,若是沒有小姐的話。 他絲毫不會后悔當夜縱火的計劃,那都是李府的人逼他的。他是被逼成惡鬼的,又不是他自甘墮落,憑什么怪他! 可這些的前提都是:若是沒有小姐。 小姐對他越好,他就越是對當夜的計劃感到歉疚。那可是小姐的十五歲生辰,是及笄的年齡,是本該喜氣洋洋的日子。 他對李府的人無差別憎惡,將無辜的小姐算在其中,想要一把火燒光他們所有的人。 若是...若是他沒有停手,他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 這么多年他一直不敢想這個問題,他只想用自己最好的一面去報答和彌補小姐,他盡全力偽裝自己的恨意,在小姐面前表現成最純善的人,可... 可小姐什么都知道。 小姐為何不嫌棄他,為何不狠狠地罵他,為何不報官將他抓起來?為何依舊愿意救他? 裴郁離越想越覺得心口悶疼,短短的這片刻,他竟有些喘不過氣。 他最不敢面對的事如今就這樣赤/裸裸地展開在他的面前,他少時就腐爛的心被人挖了出來,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提醒著他他有多惡劣,他甚至不配接受小姐的任何好意。 桃華看出了他的異樣,繼續往他的心上猛扎,重復道:你敢說你沒放火燒府嗎? 他不敢,他早在八年前就是個縱火犯了。 裴郁離,桃華終于說出了此來的目的,道,認罪吧。 我不認,裴郁離捂住胸口從地上側翻了過去,他看著桃華的臉,說不出其他的話,卻只是執拗道,我不認! 桃華氣得直敲桌子,聲音也不自覺放大了幾分:你這樣挺著有什么用?你不是痛苦嗎?死了不就解脫了! 裴郁離鼻子一酸,眼眶跟著發紅,他很想哭,但絕不會在桃華的面前哭。 我死了,解脫的是誰?裴郁離質問道,我若認罪,得意的又是誰!桃華,你現在大義凜然地來指責我,是真的認為我殘害了李府滿門,還是抱著其他心思?你想活,我憑什么不能想活? 桃華被他這劈頭蓋臉的一通問得一怔,斥道:你在說什么胡話! 桃華的確常對裴郁離頤指氣使,五年來養成的習慣不是輕易就能改掉的,她隨隨便便就能斥責裴郁離,但絕不能允許裴郁離對她大聲說話。 證人居然能與嫌犯單獨見面,裴郁離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滿眼都是猩紅,是誰將你打點進來的? 桃華面色僵了僵。 你覺得我壞,我覺得你又蠢又壞。裴郁離雙手撐住地面將上半身支了起來,深覺諷刺極了,他們派你來說服我認罪,你以為是給了你活路嗎?一旦我死了,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桃華死死擰著眉頭。 她自小受到李小姐的恩惠,卻在危急時刻丟下小姐自己跑了;她自小在李府長大,作為貼身侍女,有著優越的生活條件,也算是受了李府的恩,卻絲毫不顧及李府被滅的真相,只想著趕緊了結這件事。 這一切都是源于她怕死,她想活。 今日她受托來勸裴郁離畫押,只要這罪認了,案子就結了。她完成囑托便可以保全自己,此后再也不用擔驚受怕。 沒錯,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自私也是人的本性,這不是她的錯! 你知道最好的結果是什么嗎?裴郁離的氣息有些不穩。 桃華張了張嘴試圖打斷他,可卻不由自主地聽著他繼續往下說。 你為主報仇心切于牢中殺了我,出去后再畏罪自殺。不管我認罪與否,這都是最干脆利落的結果。裴郁離緩緩道,聽懂了嗎? 桃華不自覺向后縮了縮身體,心慌意亂中只覺大怒,揮手一把打翻了桌上的藥盅,道:這都是你脫罪的借口!你... 她的話并未說完便已經結結實實愣在了原地。 那打翻的藥盅摔到地上碎成了幾瓣,里面的藥液嘩嘩流出,刺啦刺啦地冒出了密集的白沫。 她沒下毒,可藥里...的確有毒。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42220:24:35~2021042319:05: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紅色19瓶;烏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96章 生不如死 桃華和裴郁離的目光都落到那冒著白沫的湯藥上,空氣死一樣的沉寂了。 半晌,裴郁離先輕聲笑了笑。 他這笑中包含的意思復雜極了,與其說是嘲笑桃華,不如說更多的是對于他如今處境的自嘲。 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凡是與這案子沾點邊的人,全希望他死。 認罪后受到王法的處置也好,靜悄悄的死在牢里也好,總之只要他死了,就順了許多人的意。 可是他又真的犯了必死之罪嗎?他沒有。 他只是...多余而已。 裴郁離在那一刻生出了這樣的想法,自小到大,他總是多余的那個。熱鬧的李府容不下他,這偌大的濁世竟也真的容不下他。 不是我!短暫的沉默后,桃華就像是沒話找話似的否認道。 她本不用否認這一句,但這是在大獄,她是解釋給雖看不見卻可能遍布于四周的官差們聽的。 看吶,險些受害的人不配聽到她的一句辯解,她就連辯解,也都是為了她自己的清白。 這還不夠荒唐嗎? 裴郁離心中像是被無數根針同時扎著,疼痛密密麻麻的攤開來,叫他甚至連掩飾都做不到。 不可否認的是,桃華是他與過去唯一的牽連了。五年的相處,他并不渴望有什么情誼存在,可為何要鬧得這樣難看? 你走吧。裴郁離撐地的雙手都幾乎軟了軟,不再想花多余的力氣與她繼續談下去。 可桃華卻被他方才的話點醒了,不敢隨意邁出這間牢房,同時心中怨念橫生,氣道:你造的孽,與我何干! 裴郁離皺了皺眉頭,覺得喉嚨有些發澀,片刻后才道:桃華,你從一開始就選錯了。 從一口咬定裴郁離是殺死小姐的真兇那一刻開始,便已經將自己的性命交付出去了。 桃華以為這是擇清她自己的最佳方式,殊不知她的小謊套著旁人的大謊,李清未一人身死的真相與李府滿門的滅亡緊緊相連,幕后黑手推裴郁離出去背黑鍋的同時,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幫他們作偽證的人。 今日若是裴郁離死在牢里,桃華就是那個為主報仇而后又畏罪自殺的忠仆。 裴郁離沒能死成,若是認罪,幕后真兇一定會尋個最好的時機封住桃華的口;若是不認罪,桃華反而能活得更久,因為她是關鍵證人,府衙一定還會傳喚。 可這活得更久,也只是暫時的。 前后左右都走不通,桃華自己走進了死胡同里。 還有一條路,裴郁離抬起眼,對她道,誰派你來的?你敢說出來嗎? 桃華心思大動,她怎么敢? 聯系她的人背后有滔天的勢力,若是她口風不嚴,立刻就會死。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官府介入調查,又能查出什么來?處死一個裴郁離不簡單多了?撫臺大人憑什么主持這份公道? 而且,這不就等同于主動承認她說謊作偽證?怎么想都是死路。 桃華后脊梁都在發涼,無邊的懼怕從她的骨子里涌出來的同時,怒意也跟著叢生。 她為何要承擔這份苦果?都怪眼前這姓裴的!早擔了罪責不就什么事都沒了?偏生他逃了五個月之久,被抓后竟還咬死了口半個月都不松! 若非如此,那家人怎會再找上她叫她來勸,她又怎會再次陷入漩渦? 我選錯了?桃華猛地從椅子上起身,指著裴郁離的鼻子道,你又選對什么了?!拒不認罪有什么好處?巴巴地連累旁人! 我沒罪。裴郁離面色蒼白地繼續看著桃華,眸中像是沒有波瀾,可又并不像他表現的這樣淡然。 伺機放火不算罪!害死旁人也不算罪!裴郁離,我才是那個無辜的人,我至少沒有害旁人丟過性命!你就不能放我一馬嗎?! 桃華害怕極了,她的情緒異常激動,說起話來也不再有什么邏輯,只逮著裴郁離亂咬,想把一切罪責都丟到裴郁離的身上去。 裴郁離毫無血色的雙唇抖了抖,問:我害死誰了? 桃華緊跟著他的話問了句他怎么也不會想到的問題:你不是罪臣之子嗎?你為什么還活著? 這話簡直沒頭沒尾到了極點,裴郁離甚至聽不懂這前后的邏輯關聯是什么。 他只當是當日拜見大統領一事傳得普遍,卻沒想桃華連珠炮似的繼續道:你不是跟你那個裴伯一起逃出來的嗎?沒人替你去死,你怎么活?!裴郁離,你這輩子對得起誰?你這樣拼命地活著究竟有什么意義! 桃華越喊越激動,喊到最后已經帶上了哭腔,自己是禍害就好好藏著??!做什么跑出來禍害旁人??! 裴郁離頭一暈,耳朵里倏然鉆進了一陣尖銳的聲響,這聲響持續了許久都未消散。 他只看見桃華的嘴還在張張合合,卻什么都沒再聽見。 全李府的人都當他是裴府被流放的家奴,也都知裴府管家是他的爹。裴伯這個稱謂怎么會從桃華的口中冒出來? 大統領并未透露他裴筠身份的真假,全陸域的人都當他是犯了失心瘋說謊騙人,桃華又為何篤定他是罪臣之子? 什么叫沒人替你去死,你怎么活?裴郁離的記憶中,他只是被裴伯趁夜藏在了柴房,又改了名冒充裴伯之子而已。 對啊...沒人替他去死,他怎么活? 為何當初他能僥幸留下一命?層層官兵的把守下,他本該被斬首示眾的,他憑什么逃出來?這么多年,他怎么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裴郁離的腦子爆發出一陣驚乍的疼痛,刺啦一聲,好像一道閃電從他的整個頭部擊穿過去。 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裴伯的身影,那是流放路上衣衫襤褸、為了保住他對著官兵點頭哈腰的裴伯。 裴伯的身邊站著個幾歲的男童,正望著裴伯不住地哭泣,像是不知所措,又像是心疼裴伯心疼得狠了。 那男童不是他,是誰? * 少爺少爺!天黑了,咱們得回去了!年幼的裴黎緊緊追隨在裴筠的身后,一只手拿著把木頭做的劍,另一只手還拿著兩串糖葫蘆,像個啰嗦的小麻雀似的勸道,回去吧回去吧! 哎呀!裴筠撇撇嘴,道,母親知我脾性,出門玩??傄須w,她又不會責怪。 夫人是不會責怪你,可我爹...裴黎打了個顫,為難道,我爹肯定要罵我的... 好啦好啦!裴筠接過裴黎手上的一根糖葫蘆,說,另一根給你,那就回去吧。 裴家的管家一直是裴瑞的心腹,主仆間有著難得的深情厚誼,因此裴瑞破例直接賜了主家姓給這管家。 裴管家老來得子,那孩子正巧與裴府嫡子裴筠生于同一年,單字為黎,冠以主家姓,名為裴黎。 裴筠與裴黎一為總督府嫡子,一為奴仆之子,身份懸殊??膳峥偠絽s特許裴黎做裴筠伴讀,兩個孩子自小一起玩耍、一起讀書、一起成長。 年至八歲,一主一仆已然是最好的玩伴。 裴黎自小受到裴管家的教誨,叫他好好讀書好好習武,終身陪伴在少爺左右,為裴家盡忠。 裴黎謹記于心,一直記到了八歲那年。 那日,他陪同少爺外出玩耍,直至傍晚,兩人偷偷吃了兩串糖葫蘆,才悄悄回家去。他們的身邊總有暗衛守護,安全是不用擔心的,可那日,還未至府邸,便迎面撞上了慌慌張張而來的裴管家。 爹...裴黎還以為是他們回去的太晚害得爹爹出來尋,生怕挨罵。 可那日裴管家并未罵他,而是用著粗糙的手在他的臉上撫摸了許久,又抱了他許久,問:爹叫你一輩子為老爺和少爺盡忠,你愿意嗎? 裴黎懵懵懂懂,朗聲答道:那是自然。 裴管家眼眶通紅,對他道:好孩子。裴黎再回到府中時便被一隊兇神惡煞的官差擒了起來,他雖然只有八歲,可心中隱隱知道,府里出事了。 官差問他是不是裴府少爺,他謹記父親的囑托,答了是。 之后的一切便不必多說,裴黎經歷了人生中最可怕的場景,突如其來的災禍讓他無措,鮮血淋漓同樣讓他恐懼。老爺、夫人、姨娘們,還有府中大大小小的主子,一個一個排著隊地被推上斷頭臺。 裴黎排在最后。 他太小了,小到對死亡沒什么概念,可他知道,父親說的盡忠大概就是這個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