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妾 第6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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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宮里來了急報,內侍監的人候著呢?!?/br> “侯爺略等,我去去就來?!?/br> 等楚山潯一走,蕭元洲便上前與她閑話。福桃兒因是混慣了市井的,屋里又有侍女若干,因此倒也并不忌諱,與他對答自在。 “巧的很,蕭某與人學過六爻卜卦,姑娘若是無介意,可否翻掌讓某一看?!?/br> 福桃兒聽了,思緒又飄回到了從前,也就不甚在意地翻了雙掌,呈現與他。 但見右手心掌紋怪異,先是厚實的三股交匯,可行了沒一寸,便驟然斷開,隔了一長段,又相續出現,直綿延到掌背外沿。 這一看之下,蕭元洲眸色愈深,心底如獲至寶一般。然而他面色如常,只是抬了頭,定定地細觀福桃兒五官相貌,悠然含笑道:“姑娘掌紋大開大合,中斷起落,當是這一生命運多轉,出身有王氣護佑,可又中道崩殂。經歷一番動蕩后,好在結局生變,福澤綿長?!?/br> 他嗓音沉沉,一字一句地娓娓而述,似乎唯恐聽者遺漏了什么。 想不到面前這么個位高之人,說的話竟比當年那神棍有過之無不及。福桃兒失笑,雙手攤在桌面,“我一介卑弱草民,飄零入京,但求衣食足而已。什么‘王氣護佑’,侯爺這話實在比算命的還離譜?!?/br> 原來聽楚山潯說過兩回,這蕭元洲身子不大好,性子也冰冷陰狠,常拒人于千里之外??山袢找娏?,人的眉目神色是很難騙人的,尤其是福桃兒見慣了各色人等后,對著蕭元洲,只覺他坦蕩儒雅,因此說話也就隨意了些。 “欸!何須自謙自貶?!笔捲揲L嘆一口氣,面上笑意愈發溫雅,“人生在世,富貴命途原來真的是有定數的……” 五內喜甚,催發心肺,他以袖掩咳,繼續含笑問:“要說算命嘛,姑娘怎敢將本侯與街邊神棍相提并論?” 以為自己言行有失,福桃兒心下一滯,抿唇偷覷他一眼:“是民女失言,侯爺勿怪?!?/br> 卻不想像是哄騙得逞似的,蕭元洲露齒郎然而笑,接著揉了揉鼻尖,淚痣低垂,正色問她:“算命的應當沒說,你是從小失親,若是猜得不錯,你的生身父母應當就在京中?!?/br> 這話甫一說完,便輪到福桃兒驚愕異常了,她幾乎要站起身來,皺緊了眉只是看著他。 倒的確是叫蕭元洲歪打正著地說對了,也許是怕希望后帶來的失望,福桃兒雖然從未表露過,其實卻一直在私下里暗自查訪自己的身世。 她正要再問,外頭楚山潯應對了宮里來的內侍,掀了竹簾進來,卻恰好對上靖遠侯眼里未收的那點光。男人之間,也是有種莫名的直覺,尤其是對于自己心尖尖上的女子。 只是東南倭亂再起,收買匪幫走私貨物。景泰帝叫他擬一道詔書發往閩浙,是以楚山潯掛礙著軍務邊情,只以為自己是看走了眼。 這一年來,蕭元洲雖暫時與他交好,卻始終因肺熱咳疾,只是皇帝用來鉗制軍將的一個心腹。除了西北那一回,他素來更擅朝政內務,于東南事務更是并無攝略。是以,兩個心思各異,也就宴罷歌散,告辭分別了。 “耿忠,去查探一下那姑娘的事?!背隽嘶◤d到無人處,蕭元洲偏過頭低聲吩咐。 不過是半日功夫,護衛耿忠先是買通了個外院的粗使婆子,轉遞了三層彎子,便從竹云的嘴縫里將主人家的消息打聽了無誤。 “……屬下無能,只打聽的這些。但能確切肯定的是,她家夫人的確是說過三月后要離去的話?!?/br> 侯府里的蕭元洲端著碗墨黑色的湯藥,聽了這番刺探,他沉郁的一張臉上勾起了歡色,眼角處的淚痣也跟著顫了顫。 旁人喝藥,都是悶頭一口,他卻是怪。對著一碗苦藥淺斟慢飲,像是喝著醴酪般。從頭至尾都是一副甘之如飴的表情。 “備車,我要連夜進宮一趟?!逼鹕碜吡藘刹?,他又轉頭補了句,“倘若母親來問,今日事一字亦不許漏,只說陛下尋我對弈?!?/br> 轉眼又過了十日,東南對倭作戰,需狼筅、藤牌等特殊武器,其采買制作皆費時費銀,楚山潯一時忙得昏了頭,三日里能有一晚歸家已是難得。 然而福桃兒對他的態度卻是日益和軟親近起來,她不是喜歡作偽哄人之輩。因此,這幾日福桃兒要出府,便是連通報都不須的了。 說來也巧,天氣愈發炎熱,她新開的鋪子還沒怎么置辦妥帖,添的冰碗雪酪卻是賣得極好。這間鋪子位置頗好,開間也是原先的小食肆無法相比的。正是由于投入之多,伙計掌柜便要悉心挑選。尤其是廚子,一直苦于找不到手藝合適的人選。 這一日炎夏正午,福桃兒在鋪子后院嘗應征廚子的手藝,阿沅忽然歡快地蹦了過了,奶聲奶氣地叫道: “桃子姨姨!有個好看叔叔說要尋你說話呢?!?/br> 數日來新鋪子事項繁雜,鵲影母女便常常來此看顧,離開的半日里,原先的小食肆便由廖滄自告奮勇坐鎮照看了。這些日子,廖滄雖然寡言面冷,卻已經十分明顯得表明了心跡,想要同她們母女終生,小阿沅讓他用糖葫蘆騙熟了,就差鵲影還未點頭了。 捏了捏她圓滾滾的小臉,福桃兒歪頭一笑:“你娘在蒸糕呢,去找她吧,莫整日亂跑的?!?/br> 掀簾到了前頭,抬眼瞧見來人,福桃兒愕然猶豫著到底沒有行禮:“您里邊請吧?!?/br> 靖遠侯背著手,到了后院,眉眼含笑一指身側的中年人:“不必多禮,聽說你這里還缺個廚子,我順路帶了個來?!?/br> 聽他這樣自稱,福桃兒便也沒有多禮,雖然訝異,卻還是叫那劉師傅去試了廚藝。等見過了這師傅的刀工火候,比平常的伙夫高明,卻又并不夠酒樓的水平,倒正是符合她店里的要求。 無人處,福桃兒送他到院里,低聲問:“侯爺可是有話要民女代為轉達的?” 蕭元洲偏過頭忖了下答道:“倒卻是有件難事……只是楚大人事忙,找你也是一樣?!?/br> 看著門口簡素的馬車,福桃兒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到底是個不相熟的人,“侯爺玩笑,我又能幫你什么?!?/br> 蕭元洲輕嘆口氣,眉目間便顯得有些蒼涼弱勢:“看來我是生了張壞人的臉,也怪道你要多想了?!?/br> 沒來由的,他這張臉頗富蠱惑性,又身處高位,福桃兒抿唇打消了疑慮,也就上了馬車同他去了。 馬車里置了冰,十分涼爽,險些將人的困意都顛了出來?;斡朴频刈吡税雮€多時辰,卻是朝南邊出了城去。 到了地方,蕭元洲先下了馬車去,虛扶了把她。 眼前是一座臨水而建的華美宅院,信步而入,但見湖石水榭,造園方式上與江南一些著名的園林極為相似。 福桃兒卻是愈走愈疑竇起來,到了一處抱廈邊,見侍從都被揮退,免不得都有些后悔起來。一時蹙了眉望他,忍不住朝后退了數步。 “到底還是我生得兇悍了?!睙o人處,蕭元洲說話便更是隨意。 見她確是有些嚇著了,他也就不再藏著,從袖口里扯出卷黃綢遞了過去。 “這是圣上的諭旨?”展開黃綢,福桃兒看完了內容,竟是愣在當場,一時說不出話來。那圣旨上,寫著的竟然是‘經朕查訪,日前錯牽紅線。憑此諭旨,楚愛卿不得強留?!?/br> 這竟然是一份廢除婚約的詔書?! 還不等福桃兒醒過神來,又是兩張白紙黑字的契書遞了過來。 這回一張是地契,一張則是屋契。 “本侯是個直性子的人……那日對你一見如故……的確是用了些手段,知道了你的這些事。如今諭旨也有了,這處宅子已經在籍所處改了名?!?/br> 對著她滿是疑惑的震驚神色,男人溫雅一笑,看向池面荷葉:“命途便是這般奇異,若是我說,你就是我等了半生的人,許是太過虛假?!?/br> “侯爺可是心有所屬,這是要民女參詳出主意吧?!备L覂航K于是開了口,她萬萬料不到,今日會聽到這些話,遂將契書推了回去,“無功不受祿,這么大的禮,民女可不敢受?!?/br> 蕭元洲回過頭,故意定神揚眉看向她。待心思一轉,那眉間便顯出十足的低落和喪氣去,淚痣低垂。忽而又揚首肆意道:“蕭某至今未娶,便是因此心從未動過。福姑娘,不論你信與不信,或許仍是眷戀楚大人,這諭旨和屋契但請收下,我蕭元洲永遠是你的退路?!?/br> 說罷,他似是懼怕聽到回復般,快步出了抱廈,高聲道:“送福姑娘回去吧?!?/br> 回去的路上,福桃兒早先的困意全去了九霄云外,揣著黃綢諭旨,一直到南城根上,才漸漸從迷霧中冷靜下來。 這世間的確有一見傾心的,可那也絕非可能發生在自個兒的身上。 可那靖遠侯與楚山潯同屬一派,此番突兀作為,又不涉及朝政分毫,倒是將自己一直耿耿于懷的賜婚,輕易地化解了過去。他這樣作,于情于理,實在叫人思慮不透。 . 與靖遠侯府一墻之隔的蕭國公府中,臨澤公主蕭朱氏年屆五旬,眉角眼梢卻依然難掩往昔風華。 她是左柱國蕭翊唯一的正妻,也是世祖爺最受寵的公主,當今天子景泰帝的嫡親姑母。 臨澤公主當年癡戀蕭翊,而今以未亡人之身份,卻始終初心不改,守寡多年。是以,蕭家族人,不論是年高德勛的長輩或是幾個年輕有為的子侄,無不以她馬首是瞻,如同左柱國在世一般無二。 此刻,臨澤公主朱氏高坐上首,堂下坐了五個蕭氏子侄,另外還有兩位耄耋叔公在場。 “鹽鐵之權,陛下從王家手里收歸了,依諸位看,該是如何處置???”朱氏揉了揉額角,分明是勞累至極,卻只是額角一展,猶是巋然。 自從二十年前,庚巳之亂蕭翊殉國,愛女罹難,蕭氏便一心撲到了族物俗事上,借此來麻痹心底的空茫痛楚,如今在朝中,倒是頗有威望。 鹽鐵一事,茲事體大,景泰帝從來疑心多變。這一出口,堂下諸人皆是議論紛紛。商討了二刻,仍是謹慎無決。 “元兒,你素來縝密多策,今日,如何少言不語了?” 朱氏面色慈藹地看向養子,眼角處的紋路中卻透著沉吟思量。 “兒子倒卻是對各地漕運商戶略為知曉,不過……”蕭元洲今日篤定許多,恭敬地朝幾位叔公族兄拱拱手,“若是掌了此事,族印豈非決定的太過草率了?!?/br> “甚是?!蔽錃J侯蕭群年已八十,卻已然精神矍鑠。老者須發皆白,肅然瞥了眼堂內幾位,有心偏袒自家孩子,無奈卻毫無功勛,“此事的確難斷,少不得還得由侄媳來定奪?!?/br> 言罷,老者給了蕭元洲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不論他立了多少功勛,始終出身過于卑賤了些。 這蕭元洲的外祖原是小吏出身,他母親機緣巧合卻與蕭翊情定。卻因身份有別,最后另嫁了他人。然而,黨爭之禍酷烈,其父牽連,落得個滿門獲罪,男丁斬首,女子充入教坊司的下場。 因為蕭元洲時年才三歲不到,才得以保全同母一道入了教坊司。 在教坊司的兩年里,他見慣了人世的丑惡炎涼。其母陳氏,初時悲絕,很快卻能笑臉迎客。兩年后,蕭翊戍邊回來,自然是偷偷要了刑部的文書,趕去贖陳氏。 臨澤公主那時正逼嫁蕭翊,聽了信,便日日去尋他母子,也并不用權勢欺壓,只是一味同陳氏說項。 也不知后來是何緣故,陳氏有一日描眉點額,帶了兒子去公主府拜謁。正喝著茶,誰知那陳氏忽而腹痛如絞,口吐黑血。 五歲的蕭元洲就這么看著生母,忍著劇痛跪在地上,但求公主給他一口飯吃,也好過去母族舅家受人冷眼。陳氏是在臨澤懷里死去的,血沫吐了公主一身,咽氣前,猶自推開哭著的小兒,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是阿娘對不起公主……元兒,往后你……務須孝敬、聽她的話?!?/br> 對著幾位長輩的探究視線,蕭元洲從回憶中醒轉,他知道蕭氏族人對自己總是心有芥蒂的,當即淡笑垂眸,“太醫說母親身子愈發健朗,鹽鐵之權,子侄們或須輔佐便是?!?/br> 堂上雍容貴氣的婦人清淺地掃他一眼,倏而笑著轉了話題:“再議罷。元兒,再有兩月,你便過而立了,倒是該先著急娶妻立家之事。后日上林苑消夏宮宴,帶著你的兩個族弟,切不可再推脫了?!?/br> 蕭元洲因為身份特殊,這多年來文武兼修,二十三歲那年會試末榜。爾后便專注朝堂軍功。因幼年教坊司的經歷和生母的罹難,在他心里,唯有無盡的權勢地位才是根本。故而拖到重創韃靼后,除了一房侍妾,仍是家室空置。 雖則已經恩封了靖遠侯,可只要母親和族公們還在一日,他這個小吏罪人,教坊司出身的外人,恐怕始終掌不了真正的大權。 “兒子謹記母親教誨?!?/br> 說罷,眾人一并行禮告退。 只余臨澤公主一人,扶了侍女聽荷的手,穿過冗深幽暗的回廊。守夜的仆役各自盡忠職守,見她過去,卻多是默然無聲。她依例睡前去蕭翊原來的書房打坐片刻,睜開眼的一瞬間,忽然覺著偌大的國公府空空蕩蕩,自己像一縷游魂常駐。 多年的修行沉靜,在這一刻虛空到荒謬,唯覺胸腹酸澀,一滴濁淚滾下她不再青春的面龐,落在價值千金的楠木桌案上,無人無聲。 第91章 .醋意 [vip] 說來也怪, 連著好幾日,不論福桃兒走哪條路去鋪子,那個眼下有淚痣的男子總是能適時的出現?;蚴球T馬或是共乘, 總是纏著她同行一段。有兩次甚至直接出現在食肆的后廚, 幫著她揉面制菜。 因他沒有其余過多的舉動, 福桃兒一時也不知如何應對合適,只是驚訝于他的清閑, 尤其是那做菜的功夫,竟絲毫不在自己之下。 借了相貌的優勢, 蕭元洲面色和煦溫柔,只是虔誠來訪, 不疾不徐,頗有古之君子余風。當然,無人知道他心底其實急迫如焚。給自己定下了一月的期限,連唯一的侍妾也遣散了,想著能盡早將人心甘情愿地接出來,至少, 也得先讓她出了楚府。 “朝中還有些事, 便不留了?!边@一日去的過早,蕭元洲卻是撲了個空。同鵲影母女告別后, 他跨馬而去,面色淺淡,心底卻是思慮頗重。 男女之事,他雖歷的不多, 也非是一竅不通。但求個速成, 若是在楚少保處留得久了, 別看她現下堅定, 卻也未必不會一夕轉念。 那日景泰帝聽了福桃兒的身份,當即就賜了諭旨收回了成命。如今臨澤公主皇恩深厚,在朝中樹大根深。這國公府流落獨女的身份,一旦昭示,恐權貴皆趨之若鶩。而楚少保正掌東南兵權,若是再承襲蕭家的勢利,便極不符皇帝馭臣平權之術了。 蕭元洲捏緊了韁繩,既要捷足先登,又要壓著嫡母晚些知曉。這么一個面貌無鹽的婦人,在見到那掌紋的一瞬間,他便清楚,蕭家族長的位置,這也許是唯一最好的機會了。 車馬相錯,福桃兒在食肆前下了車,滿腹心事地朝里而去。 “莫瞧了,人方才來過,見你不在,匆匆去了?!冰o影拉著福桃兒的手,見左右無人,忽的低語道,“我算是瞧出來了,若是相識的早些,你倒是更適合蕭公子這般溫潤細致的……” “jiejie胡說什么?!备L覂捍驍嗔怂?,稍稍透露了些心思,“這人來的古怪,怕也不知是何心腸?!?/br> 若她是年少不知事的,蕭元洲這樣的,倒真要哄去了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