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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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就豎立在自己身旁。 今晚他想來燒掉他,誰想他也要被燒掉。 也許人面對死亡總能想開一些事情,裴珂終于跟自己和解。 其實,無論哪個他,都是他自己。 裴珂伸手握住畫架,一下,又一下,搖動著它三分之一的支腳。 他想跟曾經的自己在一起,無論對方多么不堪,那都是他自己,都是一個叫裴珂的人。 他停下醞釀幾秒蓄力,終于在第三下將它搖倒在地上,畫板就跌在他的身上,擔著他的一邊肩膀,而畫則緊貼著他的身體。 真好,他們,合二為一了。 裴珂哭了,帶著笑容。 他移動手指在失去意識的邊緣觸摸不平的畫面,攥起一個角。 他想,自己真是沒有出息,第二次死了,還是會流淚。 但這次,他對自己同樣短暫的人生很滿意。 這次他去見母親,她一定不會覺得他懦弱無用了。 裴珂笑得開心,緊緊閉上了眼睛,涌出積攢的更多淚水。 爾后他再沒有動作,像平靜地睡著了,只剩唇上最后一絲笑,凝固住。 * 表弟的生日宴鬧得很晚,以往秦衍不愿陪同到這個時間,但今日不知怎么,可能也因為他心情不佳,多喝了幾輪酒到了最后。 口袋里的手機震動,還一直持續。 惹得男人皺起眉頭,這個時間還敢來sao擾他,如果沒有要緊事,他一定會動怒。 掏出口袋,屏幕上顯示著不久前還通過話的名字。 秦衍有些懊惱地將頭轉向一側,攥緊手機,指間用力。 他發現無論自己多么不耐,似乎都無法真的掛掉這個電話。 即便心中已經下定決心不再管這個人的任何事,但輪到裴珂罕見地親自撥來電話,他還是無法拒接。 不如這樣,無論什么事情,他都擱到明天處理,然后警告對方不要在這個時間撥來,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就直接轉交給助理。 他們是可能會有聯系,但只可能在商務上,而且不必非要侵占私人時間。 裴珂幾個小時前還一副醉酒的模樣,都還沒到明天,這家伙就要來跟他吵嗎? 秦衍心中千萬般不愿,仍離開亂糟糟的包廂廳內,來到安靜的走廊上。 門一關,就好像兩個世界。 如果裴珂是找他發酒瘋,他一定不會客氣。 不必跟一個醉鬼講什么禮貌,再說他也醉了,沒必要誰謙讓誰。 半醉的秦衍按下接通鍵。 對面傳來一陣沙沙聲,好像手機在與布料摩擦。 是誤觸嗎? 深夜送我來香樟路我名下這套住宅,你早有預謀對吧? 秦衍昏漲的頭腦猛然驚醒。 裴珂的話明顯并不是與他對話,卻是暗中講給他聽的,以某種隱蔽的方式。 他凝神一秒,表情變得嚴肅,一瞬間想到裴珂指的地點在哪里。 保持著舉起電話的姿勢,他左右看了下走廊,確認出口的位置,選擇了個方向邁開步伐。 身后包廂里表弟推開門找他,只來得及喊了一聲哥,看到一道遠遠的背影。 別用你的臟手碰他。 我想要您,能滿足我嗎? 聽筒內傳來陌生的男聲,秦衍坐進車中,心底浮出一層怒火。 這哪里來的下賤東西,也配提這種要求? 他將藍牙耳機塞進耳中,快速地倒車。 酒精的作用殘存,讓他失了準頭,駛出停車場時車身擦著欄桿而過,留下一道長痕跡。 人的意志力是有無限可能的,即便以秦衍腦海的混沌度不足夠將車開穩,但他還是強行提起精神,讓超速行駛的車固定在兩條行車道線中間。 至少不能沒見到裴珂,把自己再搭進去。 最終的目的是救人,而這件事的前提是他能夠安全抵達那處住所。 已經給自己保鏢隊下達命令的秦衍將車窗打開,借夜風冷靜頭腦,如果不出意外,他到那邊更近一些,他的掌心已經摩擦方向盤在思考選后車廂哪件武器。 風將他整齊的發絲吹得蓬松,人前不茍言笑的男人從未有過這種不羈的造型。 面前是紅燈,左邊有輛油罐車初露車頭。 秦衍踩下急剎車,車輛猛然漂移,傾斜橫在車道上,遠超出斑馬線的范圍。 他感覺整個人格已經一分為二,一半是清醒,一半是狂亂。 耳機里傳出身體倒地的聲音,以及裴珂的呵斥。 男人的拳頭砸在方向盤上,在深夜的十足路口發出一聲長笛。 秦衍深吸一口氣試圖冷靜,他向來是看不起無能狂怒的,他不想自己成為這種人。 但是,他是真的很氣憤。 裴珂總是,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 本以為醉酒的深夜,人會安穩回到家中,怎么又突然發生這種情況?他不關心自己的身體嗎?難受不直接休息嗎?為什么要往那兒跑?口中不要碰它是誰? 是畫嗎? 畫重要嗎? 他生他的氣,卻更氣耳機里那個滿口是您以下犯上的卑鄙小人。 已經遭受過那樣難的經歷,為什么還要讓那個人再體驗這種事情呢? 秦衍捫心問天,問命,問輪回,問宿命,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安排。 長相絕艷就命中注定遭遇這樣的折辱嗎?憑什么呢? 燈倒計著秒數,他在最后幾秒猛打方向盤,踩著火快速起步,五秒上百邁,第一次將自己的車開出它本身應有的性能。 等他到了那里,一定要先狠狠揍那小人一頓,再狠狠教育裴珂。 何至于激怒兇手,驕傲地一點都不愿低下頭顱。 好像,的確是只有他會做出的舉動, 我不會跟你去死,我會活著離開裴珂的聲音鎮定清晰。 耳機里傳來爭執和打斗,哐當一聲,身體像是翻轉撞擊到地板。 時隔數里,根本無法即刻到達戰場,心仿佛在被炙烤,焦灼而又急切。 提耳等待片刻,聽到再未出現那小人的話語,像是裴珂偷襲得手,秦衍在高速的行駛車中,忽然感覺到放松,緊緊扼制的咽喉的無形之手持續了十幾分鐘后終于松開,讓他連呼吸也輕快起來。 他泄出聲笑,有些哭笑不得。 他要怎么評價裴珂這個人呢? 這樣一會兒時間內發生的故事,讓他心情起伏跌宕。 他好像從未有這樣慌張的時候。 即便曾經年少時面對嚴酷的家庭成績考核會緊張,但因為準備充分,也不會像剛才一樣,一絲握住的力都沒有。 喂,裴珂? 你還好嗎? 秦衍舌忝了下唇,把后半句關心藏起,免得換來對方的譏諷,又說自己不是弱者之類的話。 還沒爬起來嗎? 秦衍皺眉,他來不及等小區門口的升降桿抬起,直接將它撞折九十度。 沒關系,他趕到了。 我馬上要到樓 車頭拐過彎,濃重夜色中只剩下了那把燃著火焰,沖天而去,蓬勃而猛烈。 一時間黑暗的天地中再也見不到其他。 秦衍世界有一剎那地靜止。 他透過半開的車窗看著那炬火焰,一寸又一寸,仿佛慢鏡頭一般擦著他而過。 他的腦海一片空白,安靜地看著那里,停止了思考。 然后他心底緩慢生出一個疑問,對眼前的景象有了一定的認知困難。 那是,什么呢? 然后車輛狠狠撞在前方的花壇上,砰一聲耳邊鳴響,安全囊猛然炸開將受撞擊向前的身體頂到車座上,給予緩沖。 半醉的頭部產生隱痛感,從內往里滲出。 身體傳達出信號,很想休息,很想閉上眼睛,很想緩慢地喘息,平復這種劇烈的震蕩。 秦衍忽略掉這種感覺,他右手抹了把眉弓下滑的液體,拿到朦朧睜開的眼前看了眼沒有在意,另一只手在車門上摸索。 咔嗒一聲,車鎖打開,彈開一條縫隙。 恢復是用秒來計算的,一秒,兩秒,第五秒時秦衍已經能目視清晰,同時解開了安全帶。 他按下車內通話語音。 將聲音傳達給在他身后的保鏢隊。 消防撥火警 然后推開車門整個人趔趄地從車中倒在地上。 他已經沒有時間去想這是不是他這一生最狼狽的時候,手肘撐在地上東倒西歪地站起扶住車門。 完全站在夜色中,足以直面那囂張的火焰。 連天空似乎都被照亮。 破舊待拆的小區有零星幾戶人家亮起燈,被它映襯得暗淡無光。 裴珂 秦衍念著這個名字,狼狽地轉頭尋找,看到遠處的已經停工的廢舊噴泉池,朝那里奔過去,翻過池沿落進水池。 噴泉池很淺,里面曾經的電纜和噴水管道鉻得人生疼,常年積水不流動,漂浮著綠色的浮萍,帶著股難以忍受的腥臭。 秦衍又翻了個身讓背部也沾上水,爬出噴泉池向他記憶中的樓道跑去。 他邊跑邊脫外套,罩在身上。 怪不得裴珂再沒有聲音。 怪不得裴珂不會回應他。 黑暗的樓梯通道里滿是煙霧,三步一跨有時也找不準落腳點,膝蓋磕在臺階上。 但秦衍感覺不到這點疼痛。 他的月匈口更痛,全身上下仿佛只有那里有感覺。 他根本來不及想這是因為安全囊撞擊還是其他。 他來到那戶門口,摸到關閉的房門門把手,一種絕望感鋪天蓋地的襲來。 裴珂就在里面,裴珂就與他隔著一道門。 而門隔著生死。 一邊是他,一邊是裴珂。 外套落在地上,秦衍感覺到眼眶流出什么東西,落在緊緊攥住門扶手的手背上。 裴珂 秦衍被情緒吞沒的時間只有一秒,之后便立刻吞咽了一下,轉頭看向消防栓,舉起手肘用全身的力量砸上去。 玻璃破碎,他握住里面的消防斧。 你不能死 像是信念一般,支撐著他繼續行動。 斧頭砸向門板,發出木頭碎裂的聲音。 一下,一下,秦衍低吼著雙手握住木柄落下。 煙霧讓他咳嗽起來。 裴珂現在怎么樣?他在里面,是不是會吸入了更多的煙?秦衍知道火災致死原因中居高不下的是什么。 面容姣好的年輕男人似乎在遠遠地看著他,就在秦衍的世界里。 他帶著慣有的高傲和冷靜,挑著眉看他的動作。 仿佛已經離去,在看著他的無用功。 讓人心痛得窒息。 秦衍終于將門砍出個缺口,斧面伸出去利用杠桿一別,撬開門縫,再手撕開關不嚴的門,然后撿起外套用衣袖將它系在鼻尖沖進火海。 滿目都是赤紅的,仿佛誤入了極焰地獄。 躍動的火舌幾乎舔舐著發絲和頭皮而過。 耳邊是木質博古架被燃燒的噼里啪啦聲。 秦衍在能見度極低的房間里摸到倒地的人。 火焰客廳要強烈一些,集中在布藝沙發家具那兒,畫室還沒有蔓延,所以倒地的人并沒有被火苗侵襲。 秦衍摸向這具身體的口袋,耳中音量調到最大的藍牙耳機時隔許久傳來沙拉的摩擦聲,在這樣的背景中只能隱約捕捉到一兩絲。 他找到他了! 他找到他了,靠唯一一次深夜沒有早休息,靠他不甘不愿接起的那一個電話,他終于來到他的身邊。 秦衍拖拽將人抱在懷里,成年男性的身體讓半醉受傷的他很難負擔,以致于橫抱起的那刻,剛起身的雙膝又重新跪向地板。 我會救你出去的,裴珂,請你放心。 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 秦衍第二次嘗試,踉蹌著向外沖去。 他們一同出了門,一同下了半層樓,然后一同倒在臺階上,兩具身體緊緊相依。 不該如此。 秦衍想。 裴珂不該如此,上一世那樣凄慘死去的人,這一世不該再一次以這樣方式離開,不該再一次在他面前咽下呼吸。 他那個人,好像沒有被命運憐愛過。 明明已經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了如今的位置,卻在這一切終于到達手中時,要面對這樣的結果。 不可以,也不允許。 秦衍用僅剩的力氣再次抱起他倚靠著樓梯欄桿向下走去。 當他雙膝終于跨出樓道跪在地上時,遠處消防的車聲也隱約而至。 臉上落下什么東西,帶來點滴冰涼。 秦衍抬起頭,看到了如晚霞般天色中那些群舞飄蕩的白色。 下雪了。 在這樣一個他擁住他的夜晚。 秦衍脫力般雙手垂下,但攬人的手遲遲不肯松開,帶著他跟著彎腰,頭抵在懷中人的身上。 裴珂,千萬不要死。 他低聲念著,感覺到從打有記憶時沒有哭過的自己在抽泣,連哭聲都聽得清晰。 你比任何人,都應該,活下去。 話語哽咽,幾乎無法繼續念下去。 裴珂 淚像沒有閥門控制的龍頭,沒有節制地涌出來。 原來自己這樣一個高位的男人,也能有這樣多的淚水。 裴珂 秦衍墊在裴珂腿下的手與另一合攏,環緊身前的人,閉緊雙眼,誠懇深切地向他懷里的人低聲請求。 請你 一定 活下來。 第七十六章 落雪后空氣像被洗刷過一般透明澄清,陽光沒了阻擋,自由地在大地上穿梭起舞,一切都是明亮的,讓人看了心情舒暢。 秦衍雙手插兜站在窗邊向外看。 醫院的建筑視野很好,綠化也堪比富人區,花園的冬青樹依舊翠綠,很難察覺進入了冬日,大抵是不想讓病人看到枯枝落葉有感而發。 秦衍向上撫摸著額上纏的繃帶,心思跑到了遙遠的地方。 他昨晚的確是失態了,可能是酒精的緣故,莽撞之下做出了許多驚人之舉,與他平日的為人處事大相徑庭。 但他并不后悔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