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她 第4節
施老夫人看著自己的孫兒,又cao心千萬:“不是祖母嘮叨,你是當大哥的,應當你先娶妻生子,再接著是你的meimei,現下甜姐兒的親事都定了,你心里頭的想法呢?” “孫兒還年輕,娶親生子這等事,以后再做打算?!?/br> “沈家的姑娘已經嫁了,你嘴上不說,但祖母知道你心里頭惦念人家,不然也不會把紫蘇收到府里來?!笔├戏蛉丝嗫谄判?,“聽祖母一句勸,天下的好姑娘比比皆是,不能因她耽擱自己的終生啊,我讓媒婆上門來,找些好女子給你相看相看?” “祖母別心急,左右等二meimei先嫁了吧?!笔┥龠B心不在焉,起身要走,“時候不早了,孫兒外頭還有事,晚些再來陪祖母說話?!?/br> “你這孩子……每次都這套說辭……” 施少連不甚在意自己的親事,也不耐煩聽施老夫人念叨,出了正院就回見曦園去,橫穿家中小花園時,見小清潭旁的丁香棚下,有人影綽約。 甜釀帶著婢女寶月正在花架下喂魚,見施少連來,嫣然一笑:“大哥哥?!?/br> 他佇足,臉上神色頗有些奇妙,很快又朝甜釀行去,清俊的臉上已然是明朗笑意:“二meimei?!?/br> 甜釀手中掐的是塊綠豆糕,只剩一小丁點在手里,顯然是在此等候多時。 她瞧他看著自己手中的綠豆糕,嘴角噙著笑,兩旁酒靨兒凹出小小的坑:“是大哥哥送的綠豆糕,我愛吃,時常荷包里揣兩塊解饞,沒想魚兒也愛吃?!?/br> 施少連伸手捻過她手心里一點碎屑,睇著她,眼里笑意深深,將碎屑含入嘴中,品咂那一點甜意,柔聲道:“忘了跟二meimei說,這是路過吳江,專為二meimei買的糕點,想著二meimei小時候興許吃過,買回來再給二meimei嘗嘗?!?/br> 她坦坦蕩蕩的望著他,眼里波光粼粼:“這綠豆糕粉糯清甜,我很喜歡,可能小時候真的吃過,只是不太記得了,還要謝謝大哥哥一片心意,處處掛念?!?/br> 他微笑看著她,身材頎長,青蔥如柳,又生的一張俊朗的年輕面龐,熠熠生輝的眼。 甜釀頓了頓,先說話,聲音柔柔的:“謝謝大哥哥昨夜遣紫蘇送來的壽禮,我翻來覆去看了半夜,歡喜不已,但這樣貴重的禮物,怕是花費不少銀錢,甜釀不當收?!?/br> “也謝謝二meimei做的衣裳,精巧重絹,只是這樣的壽禮,以后大哥哥也不能收,熬壞meimei眼睛罪過可就大了?!?/br> “那明年我幫哥哥納兩雙高靴,給哥哥出門穿,祝哥哥步步登高?!?/br> “壽禮再貴重,也只是一份心意,權當是我私下給二meimei貼的一份嫁妝?!?/br> 兄妹兩人面對而立,相視巧笑,春風旖旎,花蕊初成,自有一番別樣春景。 此處也是施少連常流連的賞園之地,他往水畔石塊上坐,將自己的月白袍角鋪在石上,招呼甜釀:“此處淺灘魚兒更多些,二meimei不如來此處喂魚?!?/br> “哥哥的衣裳嬌貴,顏色又淺,不可弄臟?!碧疳剰男溟g抽出一張素帕,墊在石上,和施少連并肩坐下。 兄妹兩人說話閑聊,賞花喂魚,良久之后,甜釀垂頭,黯然神傷,思量片刻:“甜釀有個不情之請,想請大哥哥幫忙?!?/br> “需要大哥哥幫什么?”他心頭篤定,胸有成竹,語氣閑閑回應她。 她抿抿唇:“姨娘出事之后,我就落水生了重病,整日里混混沌沌的不曉事,后來身體好些了,才知道祖母封了姨娘住的屋子,搬空了里頭的用物,打發了姨娘跟前的婢女?!?/br> “姨娘為人心直口快,常惹的祖母不喜,但姨娘心底最軟不過,平日里對我和弟弟悉心照料,千依百順,我記得姨娘最愛裝扮,存了兩個妝奩箱子,俱是她珍愛的衣物首飾,姨娘常說,這些就是她的命根兒。這兩個箱籠都扔進了后堂的庫房里,聽得祖母說,尋個空收拾出來,該賞的拿去賞人,扔的俱扔了,剩余的拿出去賣了換銀錢,省的礙眼?!?/br> 她不知不覺掉淚:“前幾日看見一副極眼熟的翠羽頭簪綴在了桂姨娘的頭上,從后頭瞧著,倒像姨娘回來了一般,我半道追上去喊了一聲娘,回頭才知道是桂姨娘?!?/br> “我也想留幾件姨娘用過的物件,睹物思人,時時記起姨娘來?!?/br> 甜釀淚落如珠,去尋袖里的帕子,卻摸了空,只得拾袖拭淚,半道被施少連止住,遞過一方青帕,覆在她濕漉漉臉靨上。 施少連溫聲道:“就為這點小事?” 甜釀點點頭:“祖母不知怎的,對姨娘心頭有怨氣,我不敢去求祖母說道,怕惹她老人家不快,想來想去,想求大哥哥幫個忙,若祖母吩咐人把箱籠里的物件拿去變賣,大哥哥幫忙斡旋其中,我拿我的首飾來換幾件姨娘的首飾?!?/br> 他瞧著她淚落漣漣,內心嘆氣,承應下來:“莫哭了,一樁小事罷了,算不上難的,我應了便是?!?/br> “真的?”她抽泣,”若真能如愿,我先謝過大哥哥?!?/br> “真的?!彼麥芈暤?。 “大哥哥對我真好?!碧疳勂铺闉樾?,“從小到大,大哥哥都護著我,幫著我?!?/br> 他默默注視著滿潭碧水,微微一笑,姿容賞心悅目。 隔了良久,甜釀輕聲問:“大哥哥,你說姨娘還有回來的一天嗎?” 她自言自語:“希望姨娘能遇上善心人,過的好一些呀?!?/br> 第5章 甜釀細細和施少連說了一番話,見時辰不早,慢慢收了淚珠:“過幾日等哥哥閑了,甜釀再去見曦園尋哥哥玩耍?!?/br> 他點頭:“無論忙閑,二meimei盡管來?!?/br> 甜釀用青帕將臉上淚痕拭凈,捏在手里,靦腆一笑:“弄臟了哥哥的帕子,待甜釀洗凈了再還給大哥哥吧?!?/br> ”不礙事?!笔┥龠B從她手中取了青帕,掖入袖間,溫聲笑道,“快回去吧?!?/br> 甜釀點點頭,辭了施少連,帶著寶月繞過丁香棚,往繡閣行去。 施少連見她背影消失在一叢葳蕤花葉之后,獨自在水旁站了半晌,慢慢從袖中抖出那方青帕,仔細端詳,帕子已濕透半幅,淚痕斑駁,他捏了捏帕上沾著脂粉的濕意,眼中光亮奇異,將指尖觸在舌上,嘗得一絲咸澀,嘴角彎起弧度,輕聲自言自語:“鬼精鬼怪的丫頭?!?/br> 幾日之后,王姨娘的兩個妝匣盒子擱在了甜釀房中,連同賞賜下人的,被桂姨娘和田氏分去的幾幅鮮亮頭面,俱原原本本的還了回來,不知施少連使了什么法子,在老夫人跟前說了些什么,施老夫人摟著她落了回淚,隔日讓兩個嬤嬤將箱子送了來。 甜釀沾墨執毫,在桌上鋪張素箋,寶月將箱內之物一一清點,甜釀列明清單,而后主仆兩人將箱子落鎖,收進了立柜深處。 她一人坐在繡凳上,雙手支頤看著那張清單,心滿意足,手畔是一個不起眼的錦盒,在桌上擱了好幾日,甜釀心內躊躇一番,終是將那盒子打開。 那是一串圓潤的南珠手環,流光溢彩,一看便知價值不菲,正中是只玉雕小兔,綴著一雙寶石做的紅眼,活靈活現,憨態可掬。 她的生辰為兔,可見這物,費了送禮人不少心思,故她對此亦有些懼怕,要想法子再送回去。 只是珠玉太過耀眼,甜釀忍不住捻在手中觀摩,最后環在手腕上,抬手晃了晃,被那滑膩溫潤的觸覺惹的心間愉悅,伸手輕輕摸了摸,甜甜一笑:“很好看呢?!?/br> 真好啊,日子越過越好,一切都往最好的路走,她擁有的東西越來越多,漂亮衣裳、貴重首飾、家人朋友,不久以后還有個溫雅體貼的丈夫。 次日傍晚,甜釀帶著寶月去見曦園,攜了幾幅自己繡的羅帕答謝施少連。 施少連正在房內換外出的衣裳,見甜釀來,吩咐紫蘇去端茶,自己系了腰帶,笑吟吟出來:“可高興了?!?/br> 甜釀上前,順手幫他整理袍袖:“謝謝大哥哥?!?/br> 兩人坐下喝了一盞茶,甜釀起身要走,施少連送她出門,最后兩人走到內院門前,甜釀笑道:“大哥哥出門應酬,晚間騎馬回來,路上當心些?!?/br> 紫蘇也跟著問“大哥兒幾時回來?” “說不定?!彼麚]手讓兩人回去,自己往外堂跨去,大門前順兒早已牽著馬等候,主仆兩人沿路行了幾步,見藍可俊等在橋下,一見施少連:“大哥兒可出來了?!?/br> 叔侄兩人步行,順兒在后牽馬,一道去了丹桂街。 丹桂街清凈,私下里做的都是皮rou生意,沿街俱是小樓,后院幽深,幾人往里行,有家門前掛了個紙糊彩燈籠,有老mama坐在門檻上守門,見一行人,喜笑顏開迎上來:“姐們爺們都在樓上坐,就等兩位官人來?!?/br> 老mama將兩人迎上樓,沿著木梯往上行,聽見樓上細細婉轉的唱曲聲。 及上了二樓,已有在座者三人在喝茶,詹少全、鄧知客、王庸,幾人皆與藍可俊交好,都是江都游手好閑的年輕子弟,原先家里略有些一份體面,敗落后家中顧及不上,又不愿做販夫走卒之流,每日里結交些酒rou朋友,替富家大戶引薦些生意,從中賺些掮錢。 施家的生藥鋪子極大,足占了三四個鋪面,絨線鋪雖然店小,販的俱是時興貨色,少主家人又年輕大方,有心人頗愛結交。 “多久不見施賢弟、藍表叔,我等內心渴想的緊?!睅兹松锨靶ι锨?,“下次帶著愚兄幾人,也出門去南邊見識見識?” “只要哥哥們看的起這等小營生,早來便是?!?/br> 兩方寒暄,各引入座,簾外早有相熟的妓子盼盼、嬌嬌兩人,裝扮的艷妝彩衣,盈盈上前來施禮,藍可俊掏了幾錢銀子,吩咐mama去打酒買rou,精細果子,整治一桌席面來。 這些私院子都是各食樓的老主顧,當即有食樓的伙計小廝送食盒來布席,桌上一番酒rou往來,好不熱鬧,盼盼和嬌嬌兩人抱著月琴唱了兩支小曲,也被使喚入席間倒酒遞菜。 酒喝三巡,場面漸熱絡些,盼盼和嬌嬌又是風月熟手,左倚右靠,婀婀娜娜,香臉貼腮,一個個敬過酒去,及敬到施少連,見他臉色玉白,一雙狹長的眼卻瀲滟生輝,有了些囫圇醉意,兩人一左一右偎在他身前,齊齊將酒杯遞至他唇邊,嬌笑道:“郎君應有大半載不曾來了家里坐,讓我姐兒幾個渴等,且罰了這一盅見面酒?!?/br> 他也笑盈盈的看著兩人,仰面將兩盞杯中酒都喝盡,唇色嫣紅鮮潤:“先給大家陪個不是?!?/br> 眾人都喝了他一盞酒,幾人喊mama來:“聽聞mama新收了個干女兒,怎么不見在家,mama喊出來引見引見?!?/br> 那mama笑:“她面皮兒薄,見了官人郎君光會害臊,不敢下樓見客,若官人們喜歡,我喚她下來給大家唱個曲?!?/br> 不多時,果真從閣子上走來個青衫白裙的二八女郎,單單梳了個光溜溜的丫髻,眉心點了枚花勝,風流婀娜,捧著個琵琶,半遮著臉龐,羞羞答答的。 眾人一看,皆是嘆服:“真是個乖女兒?!?/br> mama牽著女兒的手:“這丫頭來家不久,還是個清倌人,若官人們中意,不如給這丫頭添副頭面,梳籠了,也算是她的福氣?!?/br> 有人問道:“不知這女兒缺個什么頭面?!?/br> mama笑著伸出三個手指頭:“就一副穿花金掩鬢、圍髻瓔珞就全了?!?/br> 眾人聞得要三十兩銀子的,都暗暗咂舌,扭頭見施少連默不作聲打量那少女,紛紛道:“我等都有家室,只有施家大哥兒尚未娶親,最是相配?!?/br> 施少連輕笑,朝著那少女招手:“過來我瞧瞧?!?/br> 那女孩兒抱著琵琶上前,俏生生的立在他面前,眼仁烏黑,眼神怯怯,他問她:“你叫什么名字?!?/br> “月奴?!迸⑶浦浑p眼良善溫和,緊張的彎了彎唇,唇角下方露出兩點梨渦,小聲道,“我叫月奴?!?/br> 他喝了不少酒,見她發間只插著一支鴨殼青的玉簪,水頭不算好,卻勝在顏色細嫩,伸手將發簪拔下,只見玉簪上包著銅片,原來是支半裂的玉簪,那滿頭黑壓壓的青絲披瀉而下,將那半邊臉龐兒又遮住一般,只露出半只黑白分明的眼。 施少連此刻也不禁心旌搖動,伸手將自己發髻上一支白玉簪取下,遞入月奴手中。 月奴受了簪子,朝著施少連福了福,這一會兒滿堂都是慶賀聲,眾人連連敬酒,盼盼和嬌嬌都有些吃酸,笑道:“原來哥兒偏愛這樣的口味,怪不得我姐妹幾人都入不了哥兒的眼?!?/br> 施少連喝了五六盅酒,老mama也十分高興,連連施禮:“哥兒今夜是歇在這兒,還是日后再來,若是今夜歇,老身去挑兩對紅燭來?!?/br> “今夜還需歸家,日后再來?!笔┥龠B禁不住這陣急酒,見滴漏已短,起身喊藍可俊,“表叔一道回家去?” 藍可俊笑嘻嘻的摟著盼盼:“大哥兒先去,我替大哥兒收拾這頓席面?!?/br> 施少連直到他今夜要留宿,點點頭,和眾人說了幾句,下樓去。 正要出門,身后王庸追了上來,喊了聲大哥兒,兩人就在彩燈籠下說話。 原來是城南有個開當鋪的老漢,膝下只得一個幼子,前兩年不幸病亡,只留下一女,招了個女婿入贅,女婿吃喝濫賭,近來欠了滿身債,債主追到家里,成日鬧得雞飛狗跳,老漢年邁,也有了歇手之意,想把這鋪子盤出去,撇了女婿,帶著女兒回鄉養老。 ”鋪子要價不高,只要二千兩現銀,單單里頭死當的物品,也值不少銀子,只是買主都懼著他家女婿的爛事,不敢接手,但依某之見,不過是個濫賭的狂徒,也不必俱,若真鬧起來,讓他吃頓官司就是?!?/br> 施少連袖手看了看他:“王兄若有法子,這買賣我請王兄做保,事成之后,必有重謝?!?/br> 王庸呵呵一笑:“我外家有個表哥正是衙里吏書,以后許能用的上呢?!?/br> “如此,便有勞王兄周旋一二?!?/br> 兩人說了一番話,約了時間一同去看鋪面,施少連帶著順兒回家,進了見曦園,紫蘇見他身上帶著酒氣,神色有些疲倦:“婢子去給大哥兒燒水沐浴?!?/br> 施少連點頭,入了內室,脫了外裳,倚在圈椅內喝了一盞濃茶,酒氣上涌,撐首假寐,迷糊間知道紫蘇上前來,給他脫靴襪。 他輕嘆一聲,慢慢睜開發紅的眼,把身體癱在圈椅內,啞聲道:“你伺候我?!?/br> 他又輕輕闔上眼,雙手緊抓在圈椅邊緣,克制著自己的呼吸,頭朝上仰著,輕皺雙眉,露出一段男人清瘦的頸,那皮rou下溫柔浮凸的喉結,一下下的滑動,吞咽著莫名的情緒。 急風驟雨后,施少連衣帶拂地,露出半個清瘦有力的胸膛,年輕的身體,腰肌窄瘦,肌rou緊實,亦不遮掩,赤足走去后房沐浴。 紫蘇身體發軟,閉目歇了半晌,將衣裳穿好,往后走去伺候施少連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