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手記[無限] 第47節
普拉色大陸上的歷險者營地共有十八個,是籠主派遣使者設置的。這十八個營地保障了歷險者可以安穩生活,一般情況下,只要不激怒或者主動招惹歷險者,在營地內活動基本不會有生命危險。 余洲在橋下遭遇的歷險者,是被樊醒追捕而慌不擇路逃到營地中來的。大部分時候,收割者會默認,它們只對付營地之外的歷險者。 也正因此,負責在各個營地之間傳遞物資、信息的歷險者,最為危險。 樊醒擊殺三十個收割者,這令傲慢原和附近土地上的收割者數量一下失去了平衡。 “旋律營地附近,收割者的活動變得異常頻繁,并且開始侵入營地?!崩虾钢_下,“這十八個營地為何安全?為什么收割者愿意繞開營地,平常絕不會進來?因為十八個營地的地下,各埋著籠主的一根骨頭?!?/br> 樊醒的脊背瞬間繃緊。 那是在謝白、老胡他們抵達“鳥籠”之前的事情。曾親歷過十八個營地建造過程的歷險者已經都不在了,他們留下了文字記錄。 籠主抽出自己的骨頭,灑在普拉色大陸上。骨頭如沉入水中一樣沉入了泥土里。以骨頭為中心,營地出現了。 骨頭護佑著營地,但收割者本身也被籠主驅使。人們起初無法理解籠主的心態,在經年歷久的對峙、抵抗和死亡中漸漸明白:讓歷險者和收割者相互爭斗,本身就是籠主的樂趣。 籠主慈悲地安設了四時鐘,人們隨機得到漫長的危機或者安穩生活。普拉色大陸上,就這樣逐漸形成了十八個營地,或者說十八個小小的國家。 收割者游蕩在營地之外,它們也各有自己的勢力范圍。樊醒的行動打破了平衡,收割者開始躁動不安,它們四處移動,有的往傲慢原靠近,有的試圖侵入營地。 “籠主不是能控制收割者嗎?”柳英年問,“為什么還能讓收割者侵入營地?!?/br> “收割者偶爾會有失控的情況?!崩虾f,“當然,這很少,畢竟都是死人,不會再有意識?,F在看來,也許是骨頭的控制力在漸漸消失?!?/br> 眾人面面相覷。 一面是骨頭逐漸失去控制力,一面是收割者因為數量失衡開始躁動。 “等到骨頭徹底失效,收割者大開殺戒的時候就到了?!崩虾f。 樊醒只是沉默著,忽然問:“你們真的沒有人見過籠主?” “從來沒有?!崩虾椭x白以眼神交流,兩個人都很肯定,“我們唯一能確認的,就是這個籠主很特殊,它似乎……不是人類?!?/br> 短暫的沉默后,季春月說:“旋律營地需要能迅速、大量擊殺收割者的人?!?/br> 老胡點頭:“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br> 他深深看樊醒,低沉道:“年輕人,你不愿意告訴我們如何擊殺收割者,沒關系,我不會再問,你可以保留這個秘密。我來這兒,是請求你幫幫旋律的人,清除營地周圍的收割者?!?/br> 老胡在飯館里住下了。 樊醒沒有立刻答應他的要求,老胡給了他考慮的時間。 文鋒與他一路從旋律營地過來,路上先后遇到三個收割者,好在過程有驚無險?,F在正是收割者頻繁活動的季節,魚干小心眼地懷疑,如果得不到樊醒的幫助,老胡說不定不肯再冒險,直接住在營地不走了。 柳英年不同意:“人好歹也是個領袖,不會這么沒擔當?!?/br> 姜笑:“你崇拜他?” “崇、崇拜?”柳英年莫名其妙,“這從何說起?我認為他這樣的領袖,說不定可以知道很多‘鳥籠’和‘縫隙’的秘密。我還真想好好跟他聊聊?!彼鲎约旱男」P記本。 姜笑臉色陰沉:“你還不如去問謝白?!?/br> 柳英年:“那不行,謝白是余洲的那個啥,又對樊醒不客氣。四舍五入,就是對我們不客氣?!?/br> 他瞥樊醒,想看樊醒的反應。是人都能看出樊醒不喜歡謝白,小團隊里每每談到謝白,樊醒總是冷嘲熱諷,但是這一日樊醒居然毫無反應。 他們正聚在余洲的小房間里。樊醒坐在窗臺,兩條長腿伸了出去,雙手搭著窗沿,背對房間。短發被風微微吹揚起,魚干嘀咕:“魚家也想要這么漂亮的后腦勺?!?/br> 樊醒終于回頭:“安流?!?/br> 魚干:“哎?!?/br> 樊醒:“你沒察覺地下有骨頭?” 魚干:“你不是也沒察覺?” 一人一魚大眼瞪小眼。 “骨頭怎么了?”柳英年不解。 許青原:“你傻???骨頭就在我們腳底下,說不定籠主早就知道樊醒和安流在這里了?!?/br> 樊醒之所以不顧危險擊殺收割者,正是為了保護自己和安流的行蹤。如此一來,做的其實是無用功。 “但你的母親尚未出現?!痹S青原說,“可能籠主并不能通過自己的骨頭察覺歷險者來歷。你離開過一次‘縫隙’,切斷了身上的鞭絲,魚干又是骨頭樣,籠主不知道你們身份?!?/br> 余洲:“另一個可能,籠主即便知道了,它也沒打算跟母親說?!?/br> 樊醒跳回房間:“安流,和我出門,我們去找一找骨頭的位置?!?/br> 為了不讓老胡逮住自己問東問西,樊醒帶著魚干從后門溜走。余洲跟柳英年出門繼續找住的地方,飯館里剩下許青原和姜笑。 一樓的飯廳里,老胡正跟人高談闊論。他許久沒來,自然有許多事情可以侃,于是小聲說大聲笑,十分熱鬧。 許青原要了酒,回到位置時,姜笑已經不見了。 他左右一望,在老胡身邊發現了姜笑。 姜笑坐在離老胡很近的位置,手肘支在桌面上,全神貫注聽老胡說話。 她是飯館里年紀最小的歷險者,十六七歲,常跟在季春月身邊。營地里的人都知道她和季春月關系好,季春月把她當女兒一樣看待,眾人也隨季春月喊她“笑笑”。 這樣一個小姑娘,端起好奇憧憬的臉,正聽老胡說一路上的驚險遭遇。 她仿佛有十二萬分的興趣,緊緊地追隨每一個句子,在緊要處睜圓眼睛握緊拳頭,在關鍵處為老胡和文鋒的機智應對而歡喜。等老胡說出應對關鍵,她又不失時機提問:“這樣也可以嗎?” 老胡樂意回答她的問題。她的好奇心是講述者的興奮劑。 姜笑成了這些人之中活潑鮮麗的色彩。人們跟她開玩笑,打趣她小姑娘家身板又弱,遇到收割者一定跑不快,姜笑很不高興地站起來,原地跑跳幾下:“我以前常常跑步的?!?/br> 老胡看她,眼里有笑意。她立刻按住老胡的手:“老胡你再多說一點!” 眾人哄笑:“你也喊‘老胡’?” 姜笑局促了:“???那、那喊什么?” 老胡渾不在意:“沒事,你喊?!?/br> 姜笑松了一口氣,歡歡喜喜繼續提問。 在外人眼中,實在其樂融融,氣氛熱烈。 許青原慢騰騰喝酒,把姜笑的所有舉動一一看在眼里。 老胡去找謝白,等他離開飯館,姜笑立刻起身。男人們還想挽留姜笑繼續聊天,姜笑:“你們說話沒意思?!?/br> “你就只聽老胡的唄!”他們起哄,“喔??!” 姜笑扭頭走向許青原,少女臉龐上的興奮、好奇一掃而光,在眨眼間沉凝為陰沉暗色,看得人心頭發突。 許青原握著酒杯,無聲地笑。 姜笑:“你又發什么瘋?” “那個人……”許青原湊近她耳邊小聲問,“就是胡唯一?” 他被姜笑如刀的目光狠狠一刺。但這小刀刺不疼許青原,反倒讓許青原笑出了聲:“老天!”他拍著桌子放聲長笑,好像姜笑講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兒,酒杯灑了,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姜笑站起身,手忽然被許青原以極快速度抓住。 “笑笑,何必呢?!痹S青原第一次叫她“笑笑”,“你不惡心,我惡心?!?/br> 姜笑咬牙低聲道:“別管我!” “我幫你吧?!泵毖叵侣冻龅难凵窭锸怯袔追终\懇的。 姜笑被他拽得坐回位置。許青原湊近了,很低很低,如蛇一般說話。 “我幫你解決他,保證干凈利落,售后無憂?!彼嗉庠邶X縫輕彈,字眼幾不可聞,“難得做一次慈善,我不收你錢?!?/br> --------------------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還記得姜笑懷疑許青原做過不見光的事情,所以一直隱瞞身份不肯講名字么~ 不是劇透:很快就可以看到樊醒一半的真身了! --- 檸檬雞爪已經吃完了,魚干意猶未盡:再整點兒什么吃吃嘛。 許青原擊掌:喝酒! 魚干饞了:好耶,喝酒! 許青原:魚骨泡酒,應該不錯。 魚干:Σ( ° △ °|||)︴ 不是……等等?! 第42章 收割者(10) 姜笑從不認為許青原是好人,或者說,是普通人。 身為新生者的許青原在霧角鎮對古老師下手的那一幕,她至今記得一清二楚。 只是怎么都沒想到許青原竟然是做這種事的。 她生硬答:“不需要?!?/br> 許青原饒有興味看她?!澳氵€年輕,不要弄臟自己的手?!痹S青原說,“余洲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我們能回去的。你若在這里殺了人,你心里就永遠有一個死人躺著,時不時翻身爬起來,你忘不掉的。要不跟我一樣,手里死的人多了也就不在意了,要不,你就別動?!?/br> 許青原手指一翻,剪刀在他指縫里露出銳利刀尖。 “你想他怎么死,我就讓他怎么死?!?/br> 姜笑怔怔盯他,良久才問:“你不是一直嘲諷柳英年和余洲不切實際嗎?怎么,你也覺得我們能回去?” 許青原笑笑:“就當謊話說多了,我信了?!?/br> 姜笑的胸口起伏。許青原臉上笑容漸褪,凝重的目光讓姜笑想起總喜歡訓斥她的班主任。 “……如果不是我來動手,那就沒意義?!苯旱土寺曇?,“我不要任何人幫?!?/br> 樊醒和魚干兩手空空地回來了。骨頭的位置、氣息,他們完全沒找到。 余洲與柳英年倒是在營地邊緣找到了幾所房門大敞的房子,收拾收拾就能住進去。 夜幕降臨時,老胡又回到飯館,繼續他的高談闊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