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竟然暗戀我 第11節
若站在頂端,應能俯瞰大半長安城。 紅兒說過,點墨閣是王府唯一一處不允許閑雜人等靠近的地方,昨日趙明錦過來時,沒有人攔她。今日再來,依舊沒人攔。 點墨閣內,景毅正在整理案頭的公文,葉濯沒在。 聽到腳步聲,景毅回身:“將軍?!?/br> “王爺呢?” “半個時辰前處理完奏折公文,進宮去了,”說著,他從一堆文書后面取出一個冊子來,“王爺臨行前,讓屬下將這個交給將軍?!?/br> 冊子上面寫滿了官職名諱,她認識的并不多:“這是?” “年初外邦使臣來朝,鴻臚寺與禮部負責接待,這是官員名冊?!?/br> 應是知道安神香存在的人,但人數實在太多,果然如葉濯所說,只能做個參考。 她將冊子收起來:“王爺不在,我可能在這里等他?” “自是可以?!?/br> “可能隨意走動?” 趙明錦視線有意無意的往上瞟去,景毅會意,依舊點頭:“王爺說過,王府之內,沒有一處是將軍不能去的?!?/br> 她挑唇:“多謝?!?/br> 趙明錦坐在書桌后,又看了會兒葉濯寫給她的名冊,仍舊看不出什么來,索性起身往二樓去了。 二樓是藏書閣,閣內放了幾個整齊的書架子,趙明錦在書架中逡巡一圈,入目之處不是四書五經,就是治國方略,看得她頭大。 以葉濯的身份,確實不可能看些她喜歡的閑書。與其在這里看書書畫畫裝風雅,還不如到閣頂看風景來的實在。 趙明錦懶得繼續往上走,直接飛身從窗中掠出,足尖輕點飛檐,幾個翻騰過后,穩穩落在閣頂。 暮色四合,最后一絲霞光被徹底吞沒,潑墨的夜空中,只余一輪明月,星子兩三。 閣頂修建平緩,趙明錦低頭向下往,視野極盡廣闊。莫說閑王府,整個長安城此刻都在她眼中。 亭臺樓閣,勾欄瓦肆,街頭巷陌,普通人家,都縮成小小的一團,浸在這無邊夜色中,又現于那昏黃的燭燈下。 收回目光,她屈膝坐下,不多時又索性后仰脊背,直接躺在了上面。 閉起眼來,能聽得夏夜微風與溪邊蟬鳴。 她等的有些困了。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腳步聲傳來。 腳步聲輕緩又平穩,踏著木階一級級往上,最后來到點墨閣頂。 趙明錦沒有睜眼。 身上突然一暖,清淡的檀香味隨風入了她鼻間,讓她本已靜下來的心漾起了一絲波瀾。 瓦片發出細微的響動,是那人躺在了她身側。 點墨閣上的景色,葉濯是早看過無數遍的,即便閉上眼,腦海中都能清楚映出長安城的每一個角落。 可是今夜,閣上的景色不一樣了。 他躺在趙明錦身旁,目光落在她瑩潤的側臉上,一如當年一般,再也移不開眼。 “我臉上有東西?” 清亮的聲音打破此間沉寂,葉濯薄唇勾起,淡嗯一聲。 “有什么?” 許久沒有聽到回答,趙明錦睜開眼,偏頭對上葉濯的視線。 四目相接,這次是他先移開了目光。 “內宮中的安神香尚在,并未啟封?!?/br> 她眉心皺起來:“王府內的安神香也沒有丟失,晌午時我去了虎嘯營,李督元的安神香也在?!?/br> 所以,是太后手中的安神香出了問題。 “四月初十乃父皇冥誕,每年母后都會去福云寺齋戒三月,為南淵祈福?!?/br> “如玉同我說起過,當時她與李督元去寺里拜佛時,遇到過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還拉著她去禪房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她也是在那兒聞到了安神香的氣味,”說到這里,趙明錦猛地翻身坐起,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上,“我怎么沒想到,去福云寺偷東西可比皇宮內院容易的多!” 她的力氣之大,從揍李督元那拳就能看出來,此刻實打實的拍了下額頭,啪的一聲極其清脆,在一派靜寂中更顯突兀,連她自己都不由怔住了。 “說話就說話,總動手做什么,”葉濯失笑,伸手落在她額頭上,一下一下的輕揉,“母后去福云寺齋戒,守衛是……禁衛統領親自安排,布防與宮內不相上下,想偷東西不易?!?/br> 趙明錦思緒被他帶著,也沒覺得哪里不對:“你的意思是,那人與太后相識?” “有這個可能?!?/br> “我明日就去福云寺?!?/br> 看她額頭上紅痕退了些,葉濯將手收回來:“我與你一起?!?/br> “這等小事我自己就可,不必勞煩王爺?!?/br> 葉濯若有所思:“你我成親后,我雖未帶你正式拜見過母后,但母后為人親和,當也不會在意。今次難得見你,應會有許多話要同你說,恐怕還會留你在寺中多住幾日。你明日過去,多帶些衣物,還有……” 趙明錦聽得直抽嘴角。 她與太后又不熟識,能說什么?且她是為了查謝如玉的案子而去,不能在那邊住下! 她開口打斷:“若王爺與我一道去,是不是明日就能回?” “朝中事務繁忙,母后自然希望我多上心?!?/br> “那明日……可否麻煩王爺陪我走一趟?” 葉濯偏頭看她,眉眼含笑:“不麻煩?!?/br> 福云寺在京郊,乃皇室出資修建,據說求神拜佛十分靈驗。 平日里皇家無事,寺里也會接待普通香客,但太后祈福這等大事,早一個月就要閉寺門,重灑掃,謝絕香客,虔誠以待的。 李督元能在太后禮佛期間帶謝如玉去寺內祈福,應是沒少下功夫。 葉濯與趙明錦一早出門,晌午前到得福云寺,寺內住持攜眾僧在門外恭候,閑話兩句,住持又命小師傅引他二人用了齋飯。 直到未時一刻,才終于得到太后娘娘召見。 先皇冥誕,葉濯與趙明錦皆穿了一身素絲單衣,衣襟領口繡有淡金色卷云紋,清貴無華。 趙明錦始終跟在他身后,低頭垂眸,看著他衣擺下的云紋圖樣。 葉濯腳步停下,趙明錦也跟著停下。 “兒臣見過母后?!?/br> 趙明錦就在這時上前一步,與葉濯并肩,想起馬車上他叮囑的,行了個四不像的萬福禮:“臣……” “妾”這個字是怎么也說不出口的,她將牙一咬:“明錦見過母后?!?/br> 第12章 、011 趙明錦低著頭,看不到太后的神色,但落在身上的那兩道目光卻強烈到無法忽視。 那是來自公婆對兒媳的打量,也是來自太后對王妃的審度。 自從五年前她主動請纓出兵長嶺,大獲全勝班師回朝后,便再沒人敢這般肆無忌憚的打量她。 當年她、季二、齊三和李督元一同喝酒,李督元曾說,將軍上過戰場后變得冷厲懾人許多,眉宇間的殺氣讓人不敢直視。 趙明錦覺得自己沒什么變化,可季二齊三卻一起點了頭。 他們說:在刀尖上舔過血的人,骨子里都會散發著血腥味,生人厭棄,鬼神憎惡,沒人愿意靠近。 她倒是不需要誰靠近,也不愿被誰當做待價而沽的物品上下打量。 沒聽得太后開口,趙明錦已準備收手抬頭,還沒動作,眼前光線忽地一暗,葉濯衣袍下擺的卷云紋又重新映入她眼中。 “母后威儀無雙,兒臣還是第一次見阿錦緊張?!?/br> 緊張個屁! “不用多禮了,”太后收回視線,語氣極盡淡漠,根本聽不出葉濯所說的親和,“坐罷?!?/br> 趙明錦站直身子,手還沒收回身側就被葉濯暗中握住了。 她下意識地往外抽手,竟沒有抽出。 “朝中事務繁雜,閑王不在京城輔佐皇帝,到福云寺來做什么?!?/br> “阿錦在邊關領兵三年,近日得勝回朝,兒臣自當帶她來拜見母后?!?/br> “閑王有心了?!?/br> 趙明錦無父無母,自小被師父帶大,師父與她雖沒有親緣干系,待她卻是極好。 相較之下,太后待葉濯就少了許多溫情,話中也透著些疏離。 趙明錦心想,興許天家的感情就是這般,胸懷天下之人怎么也無法做到至真至純。 她下意識去看葉濯,葉濯神色如常,唇角勾著似笑非笑的弧度,扣在她腕上的手也是溫柔到可以掙開的力道。 “母后,兒臣此來還有一事,想借母后的安神香一觀?!?/br> 終于說到正題上,趙明錦看向太后,不由微微一怔。 太后是上了年紀的,年輕時的芳華不再,額角鬢間染了霜華,面上也布滿了絲絲道道的紋絡,就如同世間任何一位老者一般,可她的身份與經歷,又注定了她與普通老者截然不同。 她著了件寺內最常見的灰色袍子,鬢發間未戴任何釵環首飾,只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周身透著洗盡鉛華后的素雅與平靜,不動聲色間的威儀與傲然。 聽了葉濯的話,太后垂眸斂目,不說話也不動作,若不是手上佛珠還在捻動,趙明錦都要以為她睡著了。 “京城出什么事了?!?/br> 葉濯簡單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太后聽罷仍舊神色淡漠,只語氣強硬了些:“出了案子,自有京兆尹調查。若京兆尹解決不了,尚有刑部與大理寺,何需閑王親自出面?還是在閑王眼中,家國社稷連一個姑娘家的清白都比不過了?” 趙明錦忽然后悔讓葉濯同她一起來了,這哪里是來查案,分明是來聽訓的。 “兒臣……”